眼看著楊廣的臉色黑如墨汁,怒氣即將噴發,王庾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右邊的下牙槽。
猝不及防看見王庾的牙洞,楊廣有一瞬間的怔愣,這小子笑起來倒是顯得憨厚,跟之前牙尖嘴利數落他的時候判若兩人。
王庾昨晚啃果子的時候突然就掉了一顆牙,想著李淵曾經說她缺牙時露出的笑最能打動人心,尤其是老人的心,她就使出了這一招。
沒想到,楊廣的神色果然緩和了不少,就說道:“陛下先別惱,您肯定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下罪己詔才要禪位的,陛下這是大功德。過些時日,待陛下功德圓滿后,世人必定稱頌陛下,流傳千古。
“既然過往已去,和平即將到來,那就不妨往前看,忘掉過去的事,重新開始吧。”
楊廣若是重生之人,重活一世,他肯定想重新開始,好好活著,王庾大膽地猜測楊廣不會降罪于她。
稱頌他?流傳千古?
如果他真的做成了,大概會流傳千古......
楊廣勾了勾嘴角,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好一個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雖然他重生了,可是老天并沒有眷顧他,讓他重生的時間早一點,好讓他切斷叛亂的源頭。
重活一世的他,依然保不住隋朝江山,既然如此,他總要做點什么,才對得起重活的光陰......
楊廣垂眸看向蕭瑀:“這個小娃,蕭瑀你教得很好。”
這句話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絲毫波瀾,也聽不出一絲怒氣,蕭瑀有點懵,摸不透楊廣這句話的意思。
王庾見楊廣的神色漸漸地趨于平和,似乎是不生氣了,便說:“陛下,聽說蕭皇后婉順聰慧,與陛下鶼鰈情深,民間都說陛下和蕭皇后是天命帝后,福壽無疆。
“得見陛下,方知世人沒有說錯,陛下的氣度非一般帝王能比,想必陛下的皇后也非同尋常人。
“今日能見到陛下,是王某莫大的榮幸,若是再能見到皇后,那此生足矣。”
這一番話夸得楊廣心花怒放,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蕭瑀已經看傻了眼,這小丫頭剛才對著楊廣一頓指責數落,現在卻一頓猛夸,這是......李淵教她的嗎?
王庾趁機提出要求:“陛下,我能跟先生去見見蕭皇后嗎?”
楊廣神情頓了頓,看了她一眼后,就看向了蕭瑀。
蕭瑀再次跪下:“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過去的事都已經成為事實,我不辯解。我只求陛下讓我見阿姐一面,請陛下允準。”
楊廣盯著蕭瑀沒出聲,良久之后,他看了看殿外的天色,終于開口:“來人啊,帶他們去見皇后。”
王庾暗自松了一口氣:“多謝陛下。”
“多謝陛下。”蕭瑀激動地磕了一個響頭。
額頭重重地敲擊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蕭瑀起身時額頭上已經紅了一片。
楊廣看在眼里,心里的氣已經消散了大半。
這一切被王庾盡收眼底,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她忽然說道:“陛下,您有沒有聽過一個人?他叫康熙。”
楊廣一臉茫然:“康熙?他是誰?沒聽過。”
觀他神色,沒有刻意掩飾的痕跡,看來是真的對這個名字很陌生,王庾又試探道:“那武則天這個人,您聽過嗎?”
楊廣一頭霧水:“武則天又是誰?”
看來,楊廣真的不是穿越之人,而是重生的......
王庾面帶微笑,沉著回答:“我也不認識,就是聽人說起過,這是兩個高人,就想問問陛下知道他們的下落嗎。
“既然陛下不知道,那我們就不打擾陛下,先告退了。”
出了大殿,蕭瑀一直提著的心才算是落回實處,他低頭看向王庾,小聲問道:“你剛才說......康熙、武則天是何許人也?”
王庾對上他探究的目光,一臉無辜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問問。”
蕭瑀:“......”
這時,一名禁軍侍衛匆匆忙忙地從他們身旁跑過,王庾回頭,看見侍衛進了大殿。
她收回目光,面帶微笑地跟著內侍往后宮走,心中則在琢磨:不知出了什么事?
那侍衛跑進大殿,向楊廣稟道:“陛下,不好了,他們在城門外打起來了......”
洛陽的外郭城南面設三門,自東向西分別是長廈門、建國門、白虎門。
東面設三門,自北向南分別是上春門、建陽門、永通門。
北面設兩門,自東向西分別是喜寧門、徽安門。
西面無門。
這八個城門皆是一門三道,出入十分方便,但就在半個時辰前,城門口卻發生了沖突。
薛舉、蕭銑、朱粲的軍隊到達南城外,各自占據一個城門,進城倒是相安無事。
李密率軍從東面的建陽門入城,無人打擾。
但李軌、梁師都、劉武周、竇建德四支軍隊同時到達了北城外,而北城只有兩個門,再加上繞到北城來的李淵,一時之間,五支軍隊為了進城的問題堵在了城外。
李淵來得晚,站的位置就靠后了點,但他不在意,停在一旁觀看局勢。
劉武周、梁師都、李軌都想第一個進城,彰顯自己的身份,竇建德本想讓他們,但劉黑闥等人不同意。
于是,李軌和梁師都在爭搶徽安門,劉武周和竇建德的夏軍在爭搶喜寧門。
“讓開,知不知道先來后到?”
“老子不知道什么先來后到,只知道憑本事后來居上,沒本事就給老子滾遠點。”
“你罵誰呢?你再罵一句試試?”
“罵你怎么了?我還打你呢。”
吵著吵著,打前鋒的士兵們就動起了手。
“住手。”竇建德大喊。
夏軍的前鋒部隊有心聽從命令,不料劉武周的前鋒部隊不肯罷休,一直糾纏他們不放。
見狀,竇建德對劉黑闥說:“你去制止,讓他們先過。”
劉黑闥握著韁繩沒動:“憑什么讓我們跟在他們屁股后面,這不是示弱嗎?不行,這個城門不能讓。”
“對,沒錯,不能讓。”其他將領紛紛附和。
魏徵失望地搖了搖頭:“我們乃是仁義之師,何必跟那些淺薄之人爭一時長短?只要最后的勝利屬于我們,這種閑氣不爭也罷。”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劉黑闥看向魏徵,反駁道:“這不是閑氣,是必須要爭的氣,我們不能讓人看扁。
“總之,今日我必須爭這口氣,讓他們看看夏軍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