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用意何在
作者:納蘭三變分類:
近幾年老夫人只因看不慣崔氏,便一直捧大房踩三房,現下愿意破命救她的還是三房。
王融心里感慨萬分,起身拉了蘭娥小手道:“十三不用怕,不用……。”說到用……他眸光斜向李嬤。
李嬤垂頭盯了腳尖兒,恭恭敬敬道:“不用盆子,取只碗來便可。”
碗?!王融眸珠又瞟向王璧。
這個李嬤!滴幾滴做做樣子就成了,敢用碗!
王璧暗暗記下李嬤一筆,皺眉吩咐陳嬤:“拿只碗來。”
幾位主子在榻前“商量”事兒,陳嬤并趙嬤兩人亦是從頭聽到尾。此時聽了吩咐,陳嬤忙不逘奔出去,片刻便捧了只卷草紋的青瓷碗回來。
李嬤冷冷看了她道:“捧好了。”說著話,右手手腕向袖子里一縮,轉瞬手里便多了把寒光爍爍的短刃。
眼見她扎好了架勢,蘭娥便緊繃了小臉,左手攏住右手袖擺,一派“視死如歸”樣湊上去:“嬤嬤……下刀罷。”
她嗓音微顫,分眀此時是又慌又怕,只是伸手卻伸的十分之堅定。
王融見了暗自點頭,崔氏教的一雙好兒女。
這邊兒李嬤目光落在蘭娥小胖手上……拇指壓了中指無名指尾指,而零零翹了拫帶小肉窩兒的食指……這老婦人便拿了刀尖兒在食指指肚上一挑,殷紅的血珠剎時便溢了出來。
陳嬤“哎喲!”一聲,忙伸了碗去接。
血如連珠兒,滴滴淌入碗內。
眼瞅滴下了七八滴,李嬤木了臉道:“妥了。”她聲音方落,便“嗖”收了短刀。
短刀一收,她便騰出來手握了蘭娥,同時另只手由衣襟里掏了顆藥丸子,向青瓷碗里“當啷”一放,冷聲道:“以烈酒泡兩刻,而后喂老夫人服下,明早便會醒過來。”
因她行為舉止素來怪辟,王融原也不指望她會親自服侍老夫人,此刻見她又握住蘭娥不撒手,王融便緩聲道:“去罷,好好服侍十三歇下。”
因握了蘭娥,李嬤便單手搭在腰間施禮:“老奴告退。”
隨后這婦人仍如法泡制,拿了大裳將蘭娥一裹,挾回了花香四海。
華燈初上時分,王璧回了青孚月曉樓。待由婢子服侍換了梭布便袍,又打水凈了手臉,這人便閑閑去了院子里。
正房前有座兩丈見方的魚池,王璧便背了手沿了池子散步,散不半圈兒,惲叔閃身從房頂上躍了下來,近前施禮道:“郎君,老奴查清楚了,果然是大夫人。”
既然是大夫人,那李嬤今天以血做藥引便好解釋了。只是……
王璧皺了眉問:“李嬤是何時疑心那位的?”
因他問話時仍閑閑地踱著步子,惲叔只好緊趕兩步,與他錯后一肩道:“李嬤問茶水房阿紀是未時中,以刀逼陳嬤在酉時初。”
未時中,便是最初得知老夫人發病的時辰。
“嗯,那時李嬤便已疑心裴氏。”王璧唇角微勾,順口又問:“娥娘子上藥了么?”
咦?連這些索碎小事都問?
惲叔心下想的是索碎小事,答話時卻愈發小心:“李嬤與娥娘子上了藥膏,待要包扎時娥娘子不允,說是怕三夫人見了又要擔心。”
“唔,她倒是心細。”
幾問幾答間,兩人已繞魚池走了一圈兒。
王璧這才腳下一頓,緩緩回過身來。
剛才他嗓音低醇柔和,甚至說到蘭娥心細時還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溺愛歡喜,此時他臉上卻清清冷冷,仿似罩了層薄霜。
惲叔心下一凜,低聲問:“郎君可是有什么打算?”
打算?
王璧唇角略勾,勾起來三分譏諷三分嘲弄:“無他,既然李扼有閑心派人監看十三,那本郎君便與他找些事情做做。”說了這句,轉而問“趙廷緣與三老現在何處?”
惲叔恭恭敬敬道:“阿七在東市盤了家藥草鋪子,這兩人既沒有銀子又不敢回滎陽,便只好在藥鋪里做伙計。”
“唔,他倆這日子倒是好過。”王璧嗤聲一笑,淡聲道:“將他倆露給李家人。”
他說的露……顯然是指神不知鬼不覺,誘使李家去找這兩人。
“是。”惲叔垂手應了喏,只是應喏歸應喏,老頭兒既不去傳令亦不去辦事兒,仍舊垂手看腳尖兒。
過了片刻,王璧冷聲又道:“前些天裴康將東阿、益州、京兆、杜陵幾地田莊商鋪賣了個干凈,你可知為何?”
自眾人迥返長安時,滎陽郡守柳錚誣陷魏管事殺人,再到裴氏上竄下跳要將柳姬從月華庵弄出來,王璧便派了人去查裴家。
裴康賣田畝商鋪的消息還是惲叔遞回來的。老頭兒又豈會不知道?
這會兒惲叔拿不準自家主子如此“明知故問”是什么意思,便順了話音兒道:“老奴不知為何。”
王璧原也不想他答的上來,曲指撣撣袖擺,仿似撣蒼蠅蚊蟲般:“以我猜測,他是為給呂氏族人湊銀子。”
惲叔聽了臉色一變:“他是想……他是……。”接連說了兩次,謀逆兩個字終究是不敢出口。
見他也是滿臉驚愕,王璧勾唇冷冷一笑:“不錯,所以要將裴家也漏給李扼。”
李家祖孫行事狠辣老道,若是抓住趙延掾,再順藤摸瓜查到柳家頭上……再再牽上裴家……
惲叔暗暗為這干人甩了把冷汗,沉聲道:“是,老奴這便去知會阿七。”說罷,躬身退了下去。
平安坊往東過七八座坊便是東市。這時候天色已晚,大多數鋪子已經關了鋪門。
阿七抬眼望望店外,見街上稀稀拉拉沒有幾個人,使吩咐趙延掾:“將后堂晾的藥草收了罷。”
自從來了長安,趙延掾與三老便日日跟著阿七。俗話說此一時彼一時,就算兩人平常養尊處優,這些天也不得不俯下身子做些活計。
這會兒趙廷掾正瘚了屁股抹柜臺,聽了忙將布巾往肩上一搭,滿臉推笑道:“是是,這就去。”,快步掀簾子進了后院。
這人從一縣廷掾變成有家歸不得的“死人”,不知道活個什么勁兒。阿七鄙夷的瞟了眼簾子,起身出了藥鋪。
此時夜暮低垂,街上大多鋪子都關了門。阿七在門前站的無趣,正要折身進屋,眼角里便瞄見惲叔在對面向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