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臺錦

第77章 心細如發

正文第77章心細如發

正文第77章心細如發

李逸任馬兒緩蹄兒前馳,淡聲問:“那些人可回頭來攆?”

因手下拽著韁繩,衛七便側過臉,翹起來胳膊肘抹汗,待抹凈了,這漢子才心有余悸道:“那些人真個是惡的很,仆兩人好容易甩脫了。”

甩脫了么?倒真是容易!

李逸望了前路,嘴里淡淡問:“方才你說常大,常大可是那些人的頭領?”

哪些人的頭領?

蘭娥呆了半晌,發現這人是與自己說話,便繃了小臉兒道:“嗯。”

聽得她鼻音有些重,李逸垂眸去看胸前,小腦袋上烏發如鴉,就算被人綁了半上午,此時又在馬上顛簸,其上梳的螺髻亦是絲毫不亂。

受了委屈么?

倒是……倔犟。

李逸長眉一挑,低聲又問:“那依娥娘子……抓了常大來?”

抓常大?

看來這人并不知道姓常的不僅僅是災民。倒是可以……蘭娥心下驀地一動。

她本來就是側身而坐,這會兒便回身仰了小臉兒道:“今日祖母想嘗嘗炙肉,我姐妹便去東市買來。哪知道馬車被劫,而劫人的蒙面客又將我姐妹送去水神廟。”

開場白說完了,蘭娥眨眨眼,低聲又道:“蒙面客背后還有個主子,常大稱他為十四郎。”

因馬背顛簸,她聲音便忽緩忽噎,聽起來扱像是方才哭過。

這娥娘子……意思是要抓十四郎?

是了,那些人劫這姐妹倆,便是為了送去東。

李逸眸光自蘭娥額頭上兜兜一轉,轉而吩咐衛六:“你倆返回去,且看看常大會尋哪人。只許跟蹤刺探。”

只許跟蹤刺探,意思便是要查背后是否有人,又此人的身份、地位以及現居何地。

衛六沉聲應了,應過,抬鞭與衛七打了個手勢。兩兄弟便又調轉馬頭馳回原路。

其時陽光漸漸淡了下來,燥氣兒下去,荒野間便多了幾分涼意。

等上了大路,李逸便放馬疾馳。

田莊離長安也就四五十里,四人本來便繞了路。待到了城下,正是長安西門雍門。

四人便由雍門入城,等到了城內,李逸便勒馬拐進巷弄。待左拐右繞到了西郊盧家別宛,這才勒馬停下。

守門仆役遠遠望見,便飛奔過來施禮:“郎君可是來尋二郎君?二郎君正在水榭歇晌。”

盧家兄弟常在別宛宴客,仆役能在別宛守門,自然也是個活泛機靈的。

這仆役施禮歸施禮,對于坐在馬背上的蘭娥,又李逸身后用帕子掩了臉的紗衣娘子,既不問,更不多看。

李逸沉聲吩咐:“著人收拾兩間廂房,速去。”吩咐罷,邊抖韁繩駕馬進門,邊垂眸盯了蘭娥發頂,低聲解釋:“兩位娘子還是在此稍事休整,等令兄長來接。”

蘭娥心知他是顧忌姐妹倆聲譽,便也低聲道:“多謝!”

兩人說話的時辰,馬兒已進了別宛。

別宛內花木扶疏,四通八達的細沙小徑通往各處客院。當下李逸也不等仆役引路,策馬馳去最近的院落。

等三人下了馬,仆役恰領了兩個婢子出來。

這仆役便上前施禮:“兩位貴客且在此歇息。”說罷,指了兩個婢子又道“此院便由阿橘,阿桃統管,貴客若有什么缺的用的,盡管吩咐。”

阿橘便上前施禮,這邊阿桃恭恭敬敬攙了王嫻,笑吟吟道:“貴客請進。”

蘭娥見這兩個婢子眉目清秀,雖然年齡只有十六七歲,規矩上卻極妥貼,便抬腳進了院子。

王嫻亦由阿桃攙了進門。

院門“吱呀!”掩了。

李逸這才指指馬,吩咐仆役道:“牽去馬廊。”吩咐罷,這人便轉身沿了細沙小徑往回返。

仆役見他似乎又去外院,便緊趕幾步跟上去問:“郎君不去尋二郎君么?”

李逸閑閑道:“他不是正在歇晌么,且叫他歇著。本郎君先去沐浴更衣。”

往常一年當中,李逸總要在別宛住上幾天。因此盧邈便在水榭旁給他專僻了座小院兒。

仆役聽了便止了步子,躬身施禮道:“是。”等禮罷直起來腰,仆役見這人衣袂蕩蕩,已沿小徑去的遠了,便回身牽了馬回外院。

客院在北,水榭在南。

院落與水榭亭閣之間,隔了丈余寬的紗道。

李逸上了細沙道,又穿過往水榭去的垂花門兒,待進了自家院子,鐵心迎了上來。

李逸斜眸瞟了他問:“問過了?”

這人問話是問話,腳下仍閑閑踱了步子,待錯過鐵心,徑直上了廳前迥廊。

鐵心便又回身,緊趕上去推開門,邊側身讓過自家主子進屋,邊低聲道:“仆方才問過了,阿粟是司隷人,因家鄉大旱才逃難到此。因她有把子蠻力,常大便招了她燒飯砍柴。”

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之人,竟然也要招人燒飯砍柴?這個常大恐怕是另有身份。

李逸踱進屋內,眼眸一掃,便在近門處揀了榻座坐下。

鐵心隨后跟了進來。

李逸便看了他問:“我聽王家小娘子提起十四郎,她可曾見過十四郎?”

聽自家主子問起來這個,鐵心有些好笑:“先前王小娘子曾許她一百金,阿粟要見了金才肯說。”

唔,這婦人倒是有點心眼。

只是不知道這點子心眼,碰上娥娘子的七竅玲瓏心……唔!

李逸勾了勾唇:“取百金給她。”吩咐了這句,松了肩背向后一倚,舒舒服服倚了榻背。

院前種了幾叢湘妃竹,此時陽光西斜,幾縷線淡余暉透過竹叢,恰恰映了這人半邊側臉兒。

鐵心見他眸子似瞇非瞇,似乎正凝神思忖,這漢子仍站了不動。

約過了十幾息。

李逸坐了起來,拿眼在面前案桌上一掃,見筆墨紙硯具全,他便由筆筒里抽了枝狼毫,而后左手一攏右手袖口。

鐵心見他拿出這付架勢,忙上前抽了紙張鋪妥。

李逸拿筆,筆尖兒在硯里一蘸,提筆寫了四個大字,寫完了,擰眉想了片刻,便又刷刷寫下幾行。

案桌三尺來寬。

鐵心原本站在桌沿兒磨墨,聽的自家主子筆下沙沙作響,這漢子忍不住斜過去眼珠。

紙上揣最中央四個大字“聞君……又下一行……今月笙游東郊,順手撿了……”

順手撿……?

鐵心濃眉一顫,慌忙垂眼去看硯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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