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陽和“蛟龍”剩下的半截身體一起，急速下墜。

“蛟龍”的口唇快速蠕動著，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但白天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

白天陽只是本能地用左腳猛踹“蛟龍”已經偏斜在肩膀上的腦袋，雖然他也知道，這并沒有什么用，自己最終的結局只能是摔死。

很快，白天陽就意識到，自己的身下是一片湖面——但這也改變不了什么，影視劇里說的都是騙人的，從幾百米高空下墜到湖面上，和從幾百米高空下墜到水泥地并沒有什么區別。

湖水表面的張力足以將人體撕裂。

波光粼粼的湖面越來越近了，白天陽甚至感受到一絲沁涼。

他終于停止了掙扎，閉上了眼睛。

砰！砰砰砰！

一陣巨大爆炸聲鉆入白天陽的耳朵。

爆炸應該是在“蛟龍”的身體下方發生的，“蛟龍”下方此時有大量火星四下飛散。

與此同時，白天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由下至上的力量把原本正在向湖面急速墜落的他和“蛟龍”往上猛托了一下。

然后是繼續墜落。

只不過這樣一來，白天陽落水時的速度就減小了很多。

而且，“蛟龍”在下方，替他承擔了絕大部分水面的張力沖擊。

“嘩啦”一聲巨響。

白天陽被“蛟龍”拽著落水。

白天陽奮力試圖游出水面，但他右腳踝依然被“蛟龍”拽著，向湖底沉去。

但此時，白天陽看到，“蛟龍”的兩只眼睛已經沒有一絲神采，全身任何一個部位，也都停止了動作。

他連忙在水中俯下身，用力去掰“蛟龍”抓住自己腳踝的手指。

掰動了！

白天陽精神大振，更加用力。

但此時，白天陽也感覺身體承受的水壓越來越大，如果繼續下沉，沒有穿戴任何潛水設備的自己可能會被水壓要了命。

周圍有大量“曲江金龍”的碎塊落水、下沉，有些在水中仍然在燃燒，有些甚至就在白天陽的頭頂。

一根……兩根……三根！

終于，白天陽掰開了“蛟龍”的手，在水中一個大力蹬踏向上而去。

此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眼前的情景讓他吃了一驚。

他所在的位置，距離湖底其實已經不遠。

而那些入水后仍然在燃燒的“曲江金龍”碎塊照亮了湖底。

湖底有許多“尸塊”。

不是人的，是機器人的。

有頭、有腳、有軀干，還有一些機器人內部的金屬或者其他材質的結構。

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湖底。

有的銹跡斑斑，甚至表面完全被鐵銹覆蓋。

也有的簇新光潔，似乎剛剛被丟到這里。

“曲江金龍”的碎塊落在湖底后，與周圍原有的這些碎塊相比，并沒有什么太過突出的地方。

這里簡直就是機器人的墳墓。

或者說是屠殺現場？

白天陽顧不了這么多，因為肺子里僅存的氧氣不允許了。

他繼續大力蹬踏，終于“嘩啦”一聲，浮出水面。

大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后，白天陽開始四下察看。

他只想知道：白慧心和王清月落在了哪里？她們安全嗎？

周圍的水面上有許多漂浮的、“曲江金龍”的殘骸，但就是看不到白慧心和王清月的蹤跡。

“慧心！王清月！”

白天陽喊了兩聲，無人回應。

他只能朝著距離岸邊最近的方向游了過去。

**

可是手腳在水中劃動了兩下，白天陽忽然聽到一陣哭聲。

女人的哭聲。

白天陽幾乎立刻就認了出來，是白慧心在哭。

哭聲從左手邊傳來，不過在那個方向上，距離白天陽大概2米左右，有一塊巨大的“金龍”殘骸還在燃燒，遮蔽了白天陽的視線。

白天陽手腳并用，繞過“金龍”殘骸，終于——

他看到了白慧心。

在距離他大約20多米外的岸上。

距離雖遠，但女兒的身形體態和裝扮，白天陽還是能分辨得出的。

此時，白慧心在岸邊蹲在地上，沖著湖中嚎啕大哭。

在她身后，王清月正在拍著她的背心，不住地安慰。但白慧心幾次搖動身體，不讓王清月的手接觸到自己的身體，甚至朝她戟指斥責，王清月愣在原地，似乎又是委屈，又是憤怒。

白天陽大叫：“慧心！慧心！王清月！”

距離太遠，加上周遭太過嘈雜，白慧心和王清月都未聽到白天陽的叫聲。

那邊岸上，王清月緩緩走到旁邊，盯著湖水，忽然也坐倒在地，啜泣起來。

白天陽四肢在水中奮力劃動，朝二女接近。他一邊游，一邊厲聲高喊白慧心和王清月的名字。

終于，白慧心似乎聽到了白天陽的喊聲。她霍地站起，朝四周張望——顯然是聽到了聲音，但還辨別不出聲音的來向。

白天陽又喊了兩聲，白慧心終于將目光朝白天陽這邊掃來。

與此同時，一塊“金龍”殘骸隨著水流漂了過來，擋在白天陽跟前，遮蔽了白慧心的視線。

白天陽奮力朝殘骸漂流的反向游去。

只要和殘骸交錯開，白天陽和白慧心就能互相看到對方了。

就在殘骸要從眼前飄過之際，白天陽猛地聽到岸邊的方向傳來一聲尖叫。

是白慧心發出的！

白天陽大驚，他拼命想要快點游到殘骸的另一側，看看白慧心那邊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是，又是兩聲尖叫。

這一回，是白慧心和王清月同時發出的尖叫聲。

與此同時，白天陽猛地感覺，自己的兩條小腿被兩個鐵鉗一樣的東西夾住。

而且，“鐵鉗”正以一股極為巨大的力量把他往水下拖。

就在整個人被拖入水中之前，白天陽也終于看清岸上白慧心和王清月兩人發生了什么。

一個體型極為巨大，幾乎高達2.5米的人一手抓住白慧心，一手抓住王清月，把二人像提小雞一樣提到了半空。

這個“巨人”體型極為魁梧、高大，就好像一座小假山一樣，身上是典型的唐朝武士裝扮——披襖、胡祿、弓鞘、烏皮靴，一應俱全。

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濕的，頭上甚至還掛著水藻。

更讓白天陽驚駭的，是“巨人”的臉——

布滿了疙疙瘩瘩的小點，就好像蟾蜍的表皮一樣。

“巨人武士”拎著白慧心和王清月往旁邊的密林深處走去。

白天陽想張口大喊，想上岸去救白慧心和王清月。

但不能夠了。

下一秒，“嘩啦”一聲，他整個人被拖入了水中。

**

女兒近在咫尺，眼看就能相聚，卻突然遭遇襲擊。

白天陽自己也突然被強行拖入水中。

他驚怒交集，一不小心大量湖水嗆入肺部，想咳又無法咳出，最后只見一個個白泡泡從口鼻噴出，肺子和氣管有如火燒火燎一般。

白天陽低頭一看，暗罵一聲：老冤家！老不死！

把自己重新拽下水的是“蛟龍”。

這貨不知道什么時候重啟了，兩只眼睛還放著紅色的賊光。

白天陽奮力掙扎，雙腳亂踢雙手亂搖，但毫無作用。

“蛟龍”越抓越緊，并且越沉越深。

很快，白天陽就能重新看到水底那些“機器尸骸”的輪廓了。

很明顯，“蛟龍”是存心要和白天陽同歸于盡。

白天陽想最后努力一把，彎下身去掰“蛟龍”的手指。

可是這一次，根本掰不動。

就在白天陽絕望之際，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雪白色的影子閃現在碧綠清澈的湖水中，并且以極快的速度朝他接近。

此時的白天陽已經精疲力盡，但他不甘心就此死去，只能朝那個白色影子招手，心里想著：

你如果是菩薩，救我一救！

你如果是幻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