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張手術臺邊都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一個護士。

醫生全都一個模樣——中等身材、黑框眼鏡、中分劉海。

護士也全都一個模樣——嬌小身材、馬尾辮、大圓眼。

全都戴著口罩，和身上的衣服一起，白得沒有一絲瑕疵，沒有一絲生氣。

而且，他們全都站在那里，呆呆地看著前方。

就好像兵馬俑一樣。

而白天陽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那些長得一模一樣的護士。

N-727-1，和林畫屏一個型號。

這是醫療室？

在服務器機房里設置醫療室干什么了？

白天陽越來越搞不懂呂制豪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他忍不住看向云搖金，希望后者能給他答案，哪怕是提示也好。

但云搖金此時只是看著呂制豪。

“把白天陽摁到手術臺上去。”呂制豪輕輕說了一句。

白天陽一凜，本能地就想要跑，但來不及了！

云搖金和柳詩琪一左一右，從兩邊同時猱身而上，一個抓住白天陽的左胳膊，一個抓住白天陽的右胳膊，用力將他拖到一張床前。

“干什么！”白天陽厲聲叫道，“你們想干什么？”

云搖金停下手，回頭問道：“三郎……”

呂制豪擺擺手，說道：“不會害他的。”說著，他就走到整個“醫療室”最中間的一個操作臺前，在操作臺上敲打鍵盤，輸入著什么信息。

云搖金回過頭，柔聲道：“三郎不會害你，他說話算話。”

白天陽大叫：“你確定？他害的人還少嗎？我就被他……”一句話沒說完，云搖金白皙冰冷的右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如果三郎對不起白郎，妾來償還。”

白天陽還想說什么，病床邊的N-727-1開始用膠帶把白天陽強行固定在手術臺上。

與此同時，白天陽驚駭地看到，N-727-1身旁的那名醫生機器人，也扭頭走到手術器械臺邊，開始清點手術器械。

閃亮的手術刀讓白天陽掙扎得更加厲害。

“不要怕。”云搖金說道，“你看三郎，他也和你一樣。”

白天陽扭頭一看，只見呂制豪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躺在另一張手術臺上了。旁邊的兩臺醫療機器人迅速在他身旁忙碌起來——打點滴、鼻中插入氧氣導管、亮出手術刀。

而且，手術刀上很快沾染了鮮血。

“他瘋了！他瘋了！”白天陽大叫，在病床上更加瘋狂地掙扎扭動。

“按住他的頭。”“醫生”說道。

云搖金和柳詩琪四只手死死按住白天陽的肩膀和腦袋，護士把氧氣導管插入了白天陽的鼻孔。

白天陽知道，全麻是靠氧氣給藥的，因此拼命用嘴呼吸。

“捂住他的嘴巴。”“醫生”說道。

云搖金伸手捂住了白天陽的嘴巴。

“不要倔，妾一直陪著白郎好不好？”

白天陽喉嚨里“咕咕”發聲，他想說：“好你個屁！”但根本說不出話來。

如此折騰了一分鐘后，白天陽終于忍不住深吸了兩口氣。

頓時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白天陽！白天陽！醒醒！”

迷迷糊糊中，白天陽聽到有人在耳邊呼喚自己。

他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呂制豪的臉。

白天陽一骨碌身坐了起來，伸手就薅住了他的脖領子。

“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呂制豪“哈哈”一笑，說道：“我想帶你去見歐穎啊，你不想嗎？”

白天陽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嚨：“滾你的！‘98號’的人被你耍了。你還一直在耍我，一直在耍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干什么？老子不想陪你玩了，我要出去……”

白天陽越說越激動，他還想繼續說，卻忽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了。

非但是說不出話來，呼吸都困難——就好像有人卡住了自己的喉嚨。

呂制豪盡管被掐得滿臉通紅，但他臉色一直很淡然，只是平靜地看著白天陽。

直到白天陽松開手，想把卡住自己喉嚨的東西給掰開。

但奇怪的是，就在松手的一剎那，白天陽自己也感覺呼吸驟然通暢。

“如果還是很恨我，可以打我兩拳出出氣。”呂制豪說道，“就像在大學里，我偷親了歐穎一口，你教訓我那樣。”

白天陽惱怒地罵了句臟話，一拳揮出，正擊中呂制豪面門，打得呂制豪身體一搖，嘴角流血。

但與此同時，白天陽自己也覺得面門被人打了一下，嘴巴發腥。

他駭異地看著呂制豪。

呂制豪吐掉口中的血沫，冷笑道：“你這兩年在墨子精工都干傻了，不知道其他領域的事情，比如腦機接口。”說著，他右手一揮，在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塊虛擬的巨型屏幕。

白天陽駭異地看到，屏幕中顯示的，還是機房里那個醫療室的場景。

6張手術臺，自己和呂制豪各躺在一張上。云搖金和無頭的柳詩琪站在自己的病床邊，云搖金滿臉憂慮地盯著病床上的自己。

而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的頭上，扣著一個很大的頭罩。

這個頭罩的樣子，有點類似以前摩托車騎手需要佩戴的那種頭盔，把人的一半腦袋給套住，上面還有液晶面板，顯示著一些數字，似乎是佩戴者的血壓、血氧等身體狀況參數。

白天陽這才意識到，自己佩戴了腦機接口裝置。

現在自己能感受到、感覺到的不是現實世界，而是大腦接收到腦機接口裝置輸出的信息刺激后，所產生的虛擬世界。

他朝四周張望，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是海灘邊。

太陽暖洋洋地在天空正中高照著，大浪不停地涌來。

而前方不遠處，是高聳的懸崖，懸崖的崖壁上布滿了青藤和蕨類植物，懸崖頂上可以看到大量的綠色植被和樹木。

“這是什么鬼地方？”白天陽大叫著，又想去薅呂制豪的脖領子。

呂制豪指著“虛擬屏”冷冷地道：“動手之前看清楚，你現在打我，就等于打自己。”

白天陽一看虛擬屏，發現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呂制豪的頭部也戴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頭盔。

而且，白天陽的頭盔和呂制豪的頭盔之間，有好幾根導線連接著。

白天陽大駭：“你把我們兩個的大腦連在一起了？”

呂制豪點點頭：“現時現刻，咱倆就是一根藤上的螞蚱。你的想法瞞不住我，我的想法也瞞不住你。我的感覺就是你的感覺，反過來也一樣。”

白天陽皺眉道：“你這么大費周章，到底想做什么了？幫我找老婆？你糊弄鬼呢？”

呂制豪笑道：“嗯，的確，我也有點私心——找到寶藏，拿回屬于我的一筆財富。”

白天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呂制豪抬起胳膊，指向旁邊懸崖的頂部，說道：“就在這里的最深處，鄭謙吉藏著一個寶藏，它對應著現實世界里的一大筆財富。這筆財富足以讓我實現我的夢想。”

白天陽瞪大眼睛：“什么夢想？殖民火星？你這個狗屁從大學開始放，越放越響、越放越臭，放到現在都沒停？”

呂制豪說道：“如果夢想等于狗屁，你小子狗屁也沒少放吧？”

白天陽一愣。

呂制豪繼續說道：“跟著我干吧？只有你有這個資格。錢到手后，你可以拿到其中的1%，好幾個億啊，兄弟！拿著這筆錢，你、歐穎，還有白慧心可以過上多滋潤的小日子？”

白天陽還是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

呂制豪繼續說道：“你不用再接那些莫名其妙的飛單，今天做個擦邊app、明天搞個low得不要不要的小程序，饑一頓飽一頓地活著。更不用受那些王八蛋傻帽的擠兌。歐穎也不用拋頭露面，去討好那些有兩個臭錢的猥瑣鳥人。白慧心可以上最好的大學，國內不行，就國際名校，常春藤什么的，沒有錢搞不定的！”

白天陽呼吸微微加快。

呂制豪說道：“心動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咱倆本來就是一路人，都是有志氣的男人！你還是有點將信將疑對吧？沒關系，你來看！”

呂制豪一揮手，虛擬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地圖。

地圖的最上部，標了三個大字——極樂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