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一路飛，一路閃躲其他被吸向“紫金紅葫蘆口”的物體。
漸漸地，白天陽覺得自己的身體能飄起來了，似乎不再受地球引力的作用。
他知道，這是虛擬世界物理引擎紊亂、崩塌的結果。
而且，這應該是最后的階段。
這個世界距離最后毀滅的時間，可能要以分鐘計了。
四周一片混亂，混亂到白天陽無法理解的地步。
就好像一堆濃烈的油彩被攪合在一起，難以區分它們先前的模樣。
或許所謂的“太初”、所謂的“混沌”就是這樣的？
回頭再看，還依稀能夠辨認出，極樂山、琥珀湖就在200米開外。
也就在這時，只聽“鏘昂、鏘昂”兩聲嘶鳴，原本在空中疾飛的窮奇忽然不動了。
白天陽還沒明白怎么怎么回事，窮奇的口中發出兩聲極為凄厲的“嗷~~嗷~~”聲，白天陽剎那間聽覺全部失效。
他定睛仔細一看，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
以“冰藍朱雀”為首的五只朱雀咬住了窮奇的身體。
尤其是“冰藍朱雀”，死死咬住窮奇的一側翅膀——剛才窮奇咬壞了它的翅膀，如今，它要報仇！
窮奇奮力試圖擺脫，但五只朱雀死不松口，劇烈掙扎間，窮奇的身體開始撕裂。
白天陽眼看情況不妙，抓著歐穎的手大叫：“跳！”
然后，他不顧一切地朝方浩的方向，跳下了窮奇。
再然后，他和歐穎一道朝方浩那邊滑翔而去。
此時，在白天陽看來，歐穎完全就是由一堆姿態奇異、顏色夸張的線條構成的怪物，就好像愛德華·蒙克的名畫——吶喊的拙劣仿冒品一般。
但他還能感受到歐穎手部的冷汗，還能聽到她劇烈的呼吸聲。
白天陽喊道：“你放心，不能把你送到安全地帶，我也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看不清歐穎的表情，因為扭曲得實在太厲害。
但白天陽能感覺到，歐穎發力握住他的手，作為回應。
回頭再看，所有的窮奇和朱雀都成為一根根怪異的線條，纏繞扭結在一起。
似乎是朱雀把窮奇“五馬分尸”了。
又似乎是窮奇咬死了“冰藍朱雀”。
而方浩那個瘦削、邋遢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白天陽咬著牙，要把歐穎送到他手上。
方浩一挑大拇指：“小垃圾，有種！以后叫你‘有種的小垃圾’！”
白天陽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卻忽然感到頭部一陣劇痛。
這陣劇痛來得事先沒有半點征兆，而且在剎那間，讓白天陽全身止不住地抽搐。
“你怎么了？怎么了？”耳邊傳來歐穎關切的問話。
“不知道……好痛！”白天陽說道。
“他要走了。”方浩雙目炯炯，盯著白天陽。
方浩的這句話說完，白天陽的劇痛到達頂點——只覺得頭顱如同被生生撕開了一般。
“白郎！”
云搖金的3D全息頭像再度出現。
“該走了。我找到個好地方，正在做手術讓你回來。”
白天陽“嗯”了一聲，拼命把歐穎的手向方浩那邊送去。
“耗子！你答應過我什么，你……別……忘……”
他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猛然間眼前就是一黑。
就在剎那間，方浩也好、歐穎也罷，還有“朱雀”、“窮奇”、“陰僚”全都不見了。
連歐穎的手，也不再能觸摸到。
眼前一片黑暗。
耳中一片寂靜。
周身百骸，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白天陽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缸中之腦”，剛才所感覺到的一切，都是外界的刺激輸入。
而現在，導致這些刺激輸入的裝置暫時失靈了？
但很快，一陣劇烈的寒冷襲來，讓他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隨即，聽覺和視覺也回來了，還有痛覺。
劇烈的頭痛讓他幾乎忍不住要喊叫出聲——但他忽然感覺到，有一只冰涼、細膩的手把自己的嘴巴死死捂住。
耳邊，能聽到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還有幾個男人的對話。
“就在這里！”
“抓不住呂制豪，先宰了這貨解解氣！”
“還有那個女機器人！”
“拆巴嘍！”
隨即，有個女人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
“別出聲，忍一忍。他們就在外面。”
是云搖金。
此時，白天陽完全清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幽暗的空間里，似乎是雜物間，或者備用的手術室。
四周有大量的手術臺、報廢的服務器，還有醫療設備。
他自己還躺在手術臺上，位于房間的最內側。
整個房間沒有任何光亮，只有從斜對面門縫中透入的光線能讓自己勉強看清楚這里的情況。
而剛才那兩個放狠話的家伙，應該是在房門外。
“能起來嗎？”云搖金在白天陽耳邊說道。
白天陽“嗯”了一聲。
然后他奮力從手術臺上爬起，并且用手摸了摸頭部。
那個大鐵罩沒有了，但他額頭和頭頂上明顯有幾個傷口，只是用紗布隨便包扎了一下，似乎還有血液滲出。
“歐穎和方浩，有沒有去備用空間？”
“啊？”
“歐穎和方浩，有沒有去備用空間？”
“妾不曉得。”
白天陽奮力爬下床，一腳踩在地上一個圓滾滾的物體上，幾乎滑倒。
云搖金上前攙扶，白天陽這才看清，地上是一個人——穿著白大褂，斷裂的頭頸和手臂處露出金屬結構。
“他給白郎做的手術，但是太吵，所以，妾把他’關閉’了。”
白天陽“嗯”了一聲：“‘關’得還挺暴力。”
此時他覺得全身無力，走路都很困難。但他知道，“98號”的亡命徒就在外面，他必須迅速恢復戰斗力，拼一條生路出來。
“這里有武器沒有？”白天陽說道。
“只有手術刀。”云搖金說著，遞給白天陽一把很小、很鋒利的手術刀。
手術刀的光澤映在白天陽的臉上，他不由得苦笑：“靠這個和他們的突擊步槍和C4炸藥拼嗎？”
白天陽小心翼翼來到房間的門口，朝外張望。
觸目所及，都是服務器，和服務器上時明時滅的指示燈。
他忖度了一下，打算先試探試探外面的情況。
他指了指先前踩著的那截斷臂，云搖金會意，把斷臂撿了過來，遞到白天陽手上。
白天陽把金屬斷臂拿在手里，緩緩遞出門縫，四下揮動。
沒有任何反應。
剛才說要宰了他的那幾個“98號”成員似乎是走遠了。
白天陽暗暗松了口氣，盤算是不是要出去，出去后又應該怎么辦。
“手臂還給我！”
就在這時，房間深處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了說話聲。
白天陽幾乎要嚇昏過去，他很快意識到，那臺給自己做手術的機器人，云搖金破壞得還不夠徹底。
他就好像一頭遭到電擊的野獸一樣，發瘋般朝著還躺在地上的機器人撲了過去。
醫療機器人還在喋喋不休：“頭部的傷口還要清理，否則會感染的！腦部感……”
“染”字未出，白天陽撲到機器人身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嗚、嗚嗚、嗚嗚嗚……”這臺醫療機器人還在試圖說話。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至少有5個人，明顯是朝著這邊來的。
而且，這一次沒有任何交談聲。
白天陽沖著云搖金叫道：“快！關門！”
云搖金迅速用力把門關上。
隨即只聽“堂堂堂”一陣槍響，還有“叮叮當當”的，子彈擊打在鋼板上的聲音。
還好！是防彈門！
白天陽叫道：“把門鎖死！鎖死！”
云搖金叫道：“鎖了！他們從外面應該推不開！”
此時，腳步聲停止。
黑暗中，白天陽松開醫療機器人，沖向大門，把耳朵貼在門上——他想聽清楚，外面的人是不是在說什么，好了解他們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