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讓白天陽心驚的是，這三人奔跑時所發出的腳步聲竟出奇地一致：踏、踏、踏……

就好像只有一個人在跑一樣。

而且，前方光線十分昏暗。

白天陽把冷鋼大狗腿叼在嘴里，從懷里掏出手機——剛才混戰間，他把手機藏進了懷里——點亮屏幕，進入手電模式。

然后，就靠著手機提供的光線，白天陽拉著王清月在地鐵隧洞內前行。

從身后的腳步聲可以判斷，“追兵”正在接近——他們奔跑的速度顯然要快于白天陽和王清月。

王清月哭道：“放開我吧，別拖累你了。”

白天陽“哈”地笑了一聲：“閉嘴，一起走！”

就在這時，白天陽忽然覺得腳底下有震動。

他心頭一凜：那輛地鐵列車難道啟動了？

他可不想被碾死。

于是，白天陽拉著王清月離開鐵軌，往地鐵隧洞的邊上靠。

就在這時，白天陽手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顯示一個來電號碼。

白天陽一看這個號碼，立刻接通。

“回到軌道上。”

是“歐穎”的聲音。

這個“歐穎”，不是呂制豪送給白天陽的“擬真機器人”，那個“擬真機器人”此時正追在白天陽和王清月屁股后面要他們的命。

“什么？”白天陽不可置信地說道，“你什么意思？”

“回到地鐵軌道上，我喊跳，你拉著她往旁邊用力跳，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有多遠跳多遠。”

白天陽立刻明白了“歐穎”的意思。

“夠毒辣！我喜歡！”

白天陽一邊喊，一邊拉著王清月重新回到軌道上，開始狂奔。

軌道上的震動越來越劇烈。

很明顯，列車正在駛來，但白天陽和王清月還是在列車前頭跑。

而那三個冤家，也是緊追不舍。

白天陽發現，王清月的手心汗涔涔的，而且呼吸十分粗重，腳步也在減慢，在自己的拖拽下，幾次幾乎跌倒。

她在苦撐，但也撐不了多久了。

“還要多久啊！”白天陽沖著手機低吼了一句。

“跳！”手機中猛地傳來一聲大叫。

一聲尖叫中，白天陽拽著王清月往鐵軌旁就跳。

白天陽真的是把最后一絲力氣都用上了，這一下跳出去一米來遠。

然后，白天陽撲倒在地，并且用力按住王清月的腦袋。

身后，一陣呼嘯，夾雜著驚呼和慘叫——

是那三個冤家的慘叫。

剛才一直緩緩前行的列車突然加速啟動，而且連前燈都沒有打。

三個“冤家”瞬間被卷入列車底部，遭到碾壓。

白天陽把頭緊緊貼在地上，同時按住王清月。

身后，傳來地鐵列車在軌道上疾馳時發出的、“咔嚓、咔嚓”的聲音，白天陽還能感覺到地面一陣陣劇烈的震動，以及一股股劇烈的氣流從背脊上吹過。

足足過了3分鐘，只聽“呼”的一聲響，從鐵軌處猛吹過來的氣流突然中斷，還產生了一股反向的吸力。

白天陽知道，地鐵列車已經駛過。

地面上的震動也越來越輕微，最后恢復了平靜。

白天陽大著膽子站起來，朝鐵軌那邊看過去。

四周的光線十分昏暗，白天陽第一眼只看到了一些輪廓——人體殘片的輪廓。

他掏出手機，打開手電模式，朝那邊照了過去。

“啊！”

身旁的王清月發出一聲尖叫。

白天陽連忙捂住她的眼睛，把她的身體轉過去，然后自己走上去細看。

三個“冤家”全都被碾碎了，殘肢、衣服碎片、金屬碎塊、紅色的血液還有一些機油一類的物質，散了一地。

歐穎的頭部就在鐵軌邊，眼睛還在眨動，嘴唇也在開闔。她看向白天陽，似乎想說些什么，但發出的只是誰都聽不懂的聲音。

最后，她笑了出來。

“嗝！嗝！嗝！嗝！嗝！”

這聲音也并非普通人的那種笑聲，而是類似于兩塊金屬在互相摩擦，聽得白天陽牙嗞口酸。

“白天陽”的身體也已經稀碎，一條左腿甚至被碾成了餅狀，頭部都不知去向。

而云搖金的情況相對好一些。

她被“腰斬”了。

腰部以下部分的兩條腿也各自分開，而腰部以上部分，從左肩到右腰又被斷開，成為兩部分。

白天陽花了半分鐘，找到了云搖金的頭部。原本閉著眼睛的她睜開眼，沖著白天陽慘笑一聲。

“這樣也挺好，我對得起你，也對得起他。”

白天陽心下惻然。

“白郎，往前走吧。你已經逃出大唐長安了，快去找到慧心。快去……我一定要……一定要看到你和她團聚，看到你好好的……”

云搖金說到這里，緩緩閉上了眼睛。

白天陽深吸一口氣，回頭走到王清月身后，說道：“都解決了，咱們走。”

王清月點點頭，和白天陽一道，沿著隧洞往前而行。

“她……最可憐。”王清月忽然說道，“我是說云搖金。”

白天陽“嗯”了一聲，說道：“她的模型里，最底層的邏輯還是知恩圖報。魔改后的’朱鹮’一直沒能完全控制她。所以，她一直很糾結：我對她有恩，救過她；呂制豪也救過她。呂制豪要她殺死我時，她的智能系統就很擰巴了。”

王清月說道：“可惜。”

白天陽嘆道：“可惜的事情多了，比如……”說著，白天陽看向手里的手機。

王清月說道：“可惜你到了’鬼市’，也終究復活不了歐穎姐。”

白天陽說道：“歐穎已經死了。哪怕在這里造一個擬真的機器肉身，再疊加她的智能大模型，也終究是個假的。只不過是假的程度有區別而已。就好像，擬合出來的模型，總會有損失函數，不可能完美擬合，否則又會有過擬合不能泛化的問題。”

王清月發懵道：“擬合？損失函數？泛化？”

白天陽苦笑道：“我糊涂了，你沒學過機器學習，這些名詞自然不懂。沒事。”

王清月說道：“以后你教我好不好？”

白天陽說道：“你學這個做什么？又不是做IT的？”

王清月說道：“好神奇，在電腦里能復制一個人的靈魂。我也想做。”

白天陽嘆道：“你想復制誰呢？都是騙人的。”

王清月說道：“被騙也心甘情愿。我想復活我的媽媽、外婆、姥爺，還有……”說到這里，王清月停下來不再說話。

白天陽奇道：“還有誰？”

王清月用力搖了搖頭：“不說了，不告訴你。”

白天陽說道：“如果你真的想學，可能要先學一些基礎的數學知識。比如微積分、線性代數、概率論和統計學，這三樣是少不了的。”

王清月說道：“那么麻煩嗎？我聽到’數學’兩個字就想死，有沒有什么簡單點的路徑？”

白天陽沒有回答。

王清月說道：“我就想知道些皮毛……”

可她這句話說到一半，白天陽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王清月詫異地看著白天陽，但很快，她就意識到白天陽為什么不讓她繼續說話。

隧洞中，兩人的身后，有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傳來。

“咔踏”、“咔踏”、“咔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