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錄

307.冰山融化

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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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雖然是在說話,卻儼然是擇人而噬之前的咆哮之聲。

秦學士沒有勇氣回答,事實上他也無法再出聲兒,已經被這般肅殺之氣所懾,再無先前的驕橫。

惡人只能“惡人”磨。

兩個兵士上前,將癱軟無力的秦爺半扶著拖出了秦府大門。

袁恕己輕蔑地冷啐了聲,回頭卻意外地發現站在門側的阿弦。

雖只是驚鴻一瞥,雖只看見她半面朦朧側顏,卻讓袁恕己心中有種無法形容、說不出的感覺,極至詭異。

袁恕己待要過去,那領兵而來的校尉卻過來答話,一時攔住了,等再回頭看時,門口已沒了阿弦的身影。

押解秦學士的隊伍從長街呼嘯而過,帶起一股冷風,撲面侵寒。

雖然身上穿著一件厚棉袍,阿弦仍覺著寒透入骨,呵了呵手,不出意外地又呵出了一團白霧。

百姓們嗅到今夜情形不對,長街上越發悄無人蹤,遠遠看去,只有屋檐下的燈籠在風中無聊亂晃。

原本從府衙出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個差人,先前在曹家分別,如今只她一個形影相吊。

幸而這一次并沒有無功而返。

先前在府衙里,小典道:“我雖然不知是如何落在曹府的井中,但是我記得一些……一些怪事。”

阿弦問是何事,小典有些遲疑:“我記得的,不是在井下,而是……是在一間大房子里。”他的臉上掩不住疑惑神情,“我是個極小的嬰孩,被人抱著圍著,但我覺著他們真正圍看著擔心著的人并不是我……你大概不明白那種感覺。”

阿弦道:“然后還發生了什么?”

小典見她神色平靜,心也隨之安了些:“其實并沒有發生什么,只是有個女子一直哭,喃喃說些什么,十分傷心的模樣,我想安慰她不要哭,但是偏偏不能出聲,且難受的很,頭頂跟心口都疼的要命,像是被什么一下一下扎著,只能放聲大哭,恨不得立刻死去。”

阿弦凝視著他的,在小典的描述中,就仿佛透過小典的雙眼看出去,耳畔嬰兒的大哭聲逐漸清晰,而眼前模模糊糊,影像似乎在云霧中,卻又慢慢清晰。

小典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阿弦知道,那是曹廉年的府邸。

小典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阿弦卻看見了。

曹家小郎君的房中,曹家三姨娘雙眼哭的核桃一樣,站在嬰兒旁邊泣不成聲,悲傷欲絕,喃喃地祈求蒼天,許些愿望。

忽然有人撩起簾子走了進來,纖手帶幾分眼熟,這是曹廉年的二姨娘,看著屋內的情形,抿嘴一笑,但是再抬頭的時候,已經轉做滿面愁容。

阿弦想起先前所見的那捏針的手。

數月前,曾有一則傳聞。

王甯安身為“名人”,本地士紳們多半愿意跟他結交,曹廉年雖然老于世道,卻也有些附庸風雅之心,曾跟王甯安交好過一陣子,時常請他去府上吃酒飲宴等。

但忽然一日,曹廉年便不再同王先生交際了,公差們是探聽風聲最快的,隱約聽聞王先生之所以在曹員外跟前失寵……似乎跟曹廉年的一位妾室有關。

畢竟王先生風流成性,曹廉年幾個小妾又年青貌美,倘若瓜田李下做出點什么來,卻也難說。

只不過對曹廉年而言乃是家丑,曹廉年治下甚嚴,家奴們不敢四處張揚,王甯安亦懼怕曹廉年的勢力,當然更也守口如瓶。

因此真相如何,眾人只私下浮想聯翩罷了。

除了阿弦。

原本阿弦想不透小典因何會在曹廉年府上,何況曹府門禁也算是極嚴的,外人擅闖卻是絕無可能,既然不是曹廉年自己動的手,那么一定有人為內應。

至于這些人冒險將小典送到曹府的原因,想來是個一箭雙雕的意思,既解決了麻煩,又在曹廉年身上潑了臟水。

那么究竟是誰如此痛恨曹廉年呢?

有那么一句話——賭近盜而奸近殺。

后來袁恕己審問曹家二姨娘跟王甯安,果然實情跟阿弦推知的一般無二。這姨娘之前因為跟王甯安眉來眼去,勾搭不清,被曹廉年發覺,曾暗中痛打了一番。

姨娘被王甯安所迷,竟死性不改,使盡手段,買通家仆,暗中私會。

恰好三姨娘產下玉奴,曹廉年滿心都在小嬰兒身上,一時無暇他顧,疏了門扇,竟叫兩個人做成了幾次。

兩人蜜里調油,狼狽為奸。只是王甯安雖然色迷心竅,卻也深懼曹廉年,所以不敢過分放肆,奈何姨娘不肯撒手。

正趕上小典偷跑,王甯安想殺人滅口,不慎在二姨娘面前透露出些行跡,姨娘窺知此情,非但不怕,反而喜出望外,覺著這是個扳倒曹廉年的大好機會。

她正因無法跟王甯安雙宿雙棲,恨極了曹廉年,于是攛掇王甯安,——由她里應外合,將小典扔在曹府井內,指望小典死后,井底發現尸身,加上新任刺史將到,據說還是個軍中出身……自會有曹廉年一番好看,若做的好,兩人興許能因此長久。

事有湊巧,先前玉奴偶然有個頭疼腦熱,曹廉年愛子心切,請了無數大夫來調制,二姨娘見曹廉年為孩子所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暗中更施以魘魅邪法兒。

正見奇效,誰知因小麗花之死,王甯安被拿在牢中,很快地又揭出虐殺舊情。二姨娘原先還想使法兒讓人發現京內藏尸,好禍水東引洗脫王甯安清白,誰知一卷手書坐實了王甯安的罪名,二姨娘自然噤若寒蟬不敢動作,畢竟她先前跟王甯安有些不清不楚,曹廉年如今雖為了孩子焦頭爛額,但以他的精明,仔細一想便會想通。

千算萬算,終究天網恢恢。

且說阿弦因遍體生寒,撫了撫手臂,加快腳步往老朱頭的食攤方向而行。

才走了十幾步,就見一道黑影從遠處奔來,因見了阿弦,便發出歡快地“汪”地一聲,竟是玄影。

這自然是老朱頭見夜深了人不回去,便又叫玄影出來找,這兩年來,不管阿弦人在哪里,玄影都會找到她,權作陪伴護衛。

阿弦正抱著黑狗揉搓,便聽到馬蹄聲從后而來,回頭看時,卻見是袁恕己打馬而至。

當下忙起身迎接。

袁恕己來至跟前,卻并不下馬,只居高臨下看著她:“你不是在府衙看著那孩子么?”

阿弦道:“之前有些事去了曹府一趟,正好路過這里。”

袁恕己眼睛瞇起:“曹府?”

阿弦見他有問詢之意,便簡略將拿了二姨娘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夜色幽淡,袁恕己人在馬上,臉上神情有些朦朧不清。

聽罷阿弦所說,袁恕己思忖片刻:“不知我理的對不對,你的意思——是說曹家那小孩子夜哭不停,實則不是那小孩子在哭,而是小典,是他……不知不覺里上了那小孩子的身?”

阿弦道:“應該就是這樣。”

袁恕己喉頭動了動,一仰頭,想笑又打住:“小弦子,你是每天都會唬我一次?”

阿弦道:“大人不信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曹老爺已經在二姨娘房中搜出做法的偶人,還有二姨娘跟王甯安有私情也是真,橫豎大人明天審過之后,就知道真假,……我不是要大人信我,只是畢竟要討一個公道。不管是對小麗花來說,還是對小典,連翹姑娘……”

袁恕己挑了挑眉,阿弦看出他的不耐之色,當即低頭:“大人若沒有別的事,小人便先告辭了。”

袁恕己道:“你每次都忙著告辭,當我跟你身邊兒那畜生一樣會咬人么?”

立在阿弦腿邊的玄影竄動了一下兒,阿弦眨了眨眼,雖面不改色,手卻在玄影毛茸茸的頭頂撫過,安撫它不要在意袁恕己的話。

阿弦道:“并不是,只是怕耽誤了大人的要事,畢竟……才拿了兩名兇嫌。”

袁恕己聽她這般說,方又笑道:“你方才看見我拿姓秦的了?先前你問我將如何應對,這回你終于知道了。如何,你是不是也覺著我是任意妄殺?”

白日的時候阿弦還不知他將如何應對這種情形,當時袁恕己便說黃昏之時便明了,倒果然是“一言九鼎”。

阿弦搖頭:“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何況大人這樣做,也是為了維護朝廷法紀……”

袁恕己聽到這里,噗嗤一笑,竟仿佛十分不屑。

阿弦微蹙眉頭,不解他為何竟發笑。

袁恕己胯/下的那匹棗紅馬有些躁動,他看了阿弦一眼,手一抖韁繩撥轉馬頭。

棗紅馬往前奔出兩步,袁恕己卻忽然又拉住韁繩:“只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是為了什么朝廷,也不是為了所謂律法才這樣做。”

阿弦抬頭:“那大人是為了什么?”

馬兒原地踏步,回過身來。袁恕己道:“我是為了我自己。”

阿弦不解。

袁恕己抬頭,今夜滿天繁星,月卻只有一線。

夜冷風寒,長街人寂,他的聲音卻如碎冰擲地:“我容不得別人騎在我的頭上,亦容不得人欺負我半分,誰敢刺我害我,我必要他十倍償還,這些渣滓以為沒有人能奈何他們,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便要讓他們永遠記著……我袁恕己到底是何許人。”

阿弦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看著馬上高高在上的青年,不知為何覺得周身寒氣越發重了。

袁恕己俯視看她,雙眸冷然有光,忽然他俯身而笑,笑里卻仍是沒有半分暖意:“對了小弦子,我在軍中所傳的諢號,你可知道了?”

阿弦緊閉雙唇。

似在意料之中般,他笑說:“不知道?你也不過如此……”他得意洋洋地一揚首,重新回馬欲去。

夜影攏聚,夜霧中似有一只獸若隱若現,正在她的面前低低咆哮,昂首揚爪,爪牙之上,血漬猶然。

阿弦看著那馬上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出聲。

袁恕己陡然止步,面上的笑容仿佛被寒風重雪吹散覆盡。

袁恕己回頭,眉間鎖著疑惑跟不信:“你方才說什么?”

阿弦深深呼吸,望著這張揚激烈的年青武將,才道:“睚眥。大人在軍中的諢號,睚眥。”

傳說中龍之九子之一,豹身龍首,口銜寶劍,性格剛烈,嗜殺喜斗,常常是怒目而視的姿態。

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就在秦府之中,袁恕己持滴血長劍任意狂烈的時候,她看見了那傳說中的龍之九子。

事實上除了這個,就在同時,阿弦更看到了……有關這青年凄慘絕烈,斷不可說的結局。

所謂“兵屯”,便是指戰時作戰,閑暇無戰事的時候,士兵們就如同百姓一樣種田耕作,也可成婚生子,繁衍生息。

軍屯的存在,讓軍隊可以就地自給自足,軍需供應上不必一味依賴朝廷撥放,因此兵員充足,兵力也能得以保障,十分便宜。

雖然士兵們來自地北天南,但一旦在軍中成婚,便似有了家一樣,軍屯就如管理有序的城鎮。

但這也需要一個英明能干的統帥才成。幸而蘇柄臨年逾六十,卻是個老當益壯極有經驗的將帥,自從他在豳州屯兵,才將豳州原本流寇四竄互相毆斗擾民的場面鎮壓下去。

最近卻出了一件令蘇柄臨惱怒的事,他所信任看好的一名年青副將,逃走了。

袁恕己也有些震驚,“逃兵”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視為奇恥大辱,又因為之前連年征戰,許多百姓被急招入伍,不免有些不適,曾發生過大規模逃逸的情形。

為杜絕這種行為,朝廷對逃兵的懲罰十分嚴厲,逃走的士兵若被追回,重則斬首,除此之外,連帶其家中也要受到連累。

雷翔道:“何鹿松是蘇將軍的同鄉,且為人機警能為,所以蘇將軍很是青眼,去年才在蘇將軍的主持下跟本地一名士紳之女完婚,六天前,他忽然失蹤了,人說是逃回了南邊的家鄉。”

袁恕己道:“既然有蘇將軍為靠山,他在軍中前途無量,怎會選擇逃走自毀前程?”

雷翔道:“我也是這樣想,蘇將軍因此氣得舊傷都犯了,四處找尋都找不到,蘇將軍雖然不言,但至今未曾發通緝信令,只因一發此令,再也無法挽回了……何鹿松真是辜負了將軍一番期望啊。”

袁恕己皺眉:“那你為何要討十八子?”

雷翔重重一嘆,道:“這話我也只敢跟你說,我總覺著何鹿松不似自己逃走了。”

袁恕己點頭:“若他真得蘇將軍青眼,便不會是個愚笨不堪的人,只怕另有內情。”

雷翔愁眉不展:“但軍中人人傳言他是逃了,蘇將軍臉上無光,更不肯聽底下人勸解……至于你這里的十八子,其實我早就聽說他的名頭,這幾日在城內坐鎮,明察暗訪,也得知了他不少異事。”

袁恕己不由失笑:“那個小子可是唬了不少人。”

雷翔試探問道:“這話何意,難道說他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袁恕己想了會兒,含含糊糊回答道:“倒也不能這么說,小弦子的確有些不為人知的能耐。”

雷翔精神一振:“這么說,你肯借他給我?”

袁恕己道:“但凡我能許的,自然不會有半點搪塞,可是他畢竟是縣衙的捕快,蘇將軍知道了是否會怪罪地方插手軍務?”

雷翔道:“所以此事我只以我個人之名來請十八子,但是畢竟他是桐縣的人,所以私底下跟袁兄說一聲。”

原來他并不是要大張旗鼓請公差前去,而是以私人名義行事,這樣倒也使得。

袁恕己深思熟慮,笑道:“只是雷兄,我雖不知你都聽了些什么離奇傳說,但是也提醒一句,倒是不能全然將希望壓在他的身上,倘若是幫不上什么,你惱了可怎么說?”

雷翔一怔,繼而也笑說:“我也是因為沒了法子,所以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他若真的能找到人,我頓首感激,若是白忙一場,我也謝袁兄成全之意,絕不會為難他。”

袁恕己方道:“好,雷兄果然是個爽快人。”

雷翔見他已經答應了,心頭松快,道:“我畢竟是軍中的人,貿然去尋十八子,怕他不樂意跟從,豈不是又多繞一圈兒?還要拜托袁兄跟他說一聲,若是他答應,事不宜遲,今日我便要啟程了。”

袁恕己點了點頭,見雷翔起身,也跟著相送。

雷翔往外要去,忽地又想到什么似的,回頭笑道:“袁兄像是很看重十八子?跟他也有些交際淵源?”

袁恕己咳嗽了聲,雙腿間隱隱作痛:“沒什么。知道有這么個人罷了。”

高建來到朱家,還隔著一堵墻,就聽見里頭有人說話。

是老朱頭氣哼哼地在抱怨:“你瞧瞧,我就說長安來的都沒有好人,你還說跟他井水不搭河水呢,下一刻就差點兒把你害嘍,這次若不是我去的及時,看是怎么收場。”

高建聽老朱頭語氣不對,知道來的不是時候,便有些猶豫不前。

忽地又聽阿弦道:“他是不知道會鬧成這樣兒,倒也不能全怪他。”

老朱頭毫不退讓:“什么不能全怪,但凡是個好人,誰會這樣無禮地去掀人家的眼罩子?粗莽的軍漢,驕橫的世家子,這人是兩樣兒都占全了!”

高建這才回味過來,這說的原來正是袁大人,聽老朱頭滿腹怨氣說的有趣,便偷偷捂著嘴笑。

忽地門口影子一晃,探出一個狗頭,原來是玄影早聽見外頭有動靜,便出來查看。

高建忙向它比了個手勢,又從兜里掏出些散餅給它吃,玄影見是熟人,就也罷了,只舔嘴吃那餅子。

高建躡手躡腳走到門口,便聽阿弦有氣無力道:“您就別抱怨了,我的頭還疼呢。”

這一句卻是比什么都靈,老朱頭的語氣立刻轉成了關慰:“還疼呢?唉,可是造孽……是了,之前老參農送的那只人參,我給你拿出來燉了好不好?這人參燉雞是最補的,我再去陳娘子家里借一只雞……”

老朱頭仿佛嗅到了人參燉雞的香味,神魂也徜徉在那香濃的希冀里。

不防阿弦道:“千萬別,我消受不了那好東西,且留著罷了。再說,若單為了我再去殺一只雞,只怕我好的反而更慢了呢。”

老朱頭愕然:“呸!烏鴉嘴,你消受不起,留給誰消受?又有誰能消受?”

高建正聽得可樂,忽地身后馬蹄聲響,他回頭看了眼,不敢怠慢,忙大大地咳嗽了聲,與此同時,玄影也叫了起來。

里面兩人早也聽見動靜,高建才進門,老朱頭便迎了上來,見是他,便笑道:“高小子,你怎么這會兒來了?”

高建道:“伯伯,我有正事找阿弦。”

老朱頭問:“什么正事?”

高建道:“刺史大人有一封要緊書信,要派阿弦送去軍屯大營。”

老朱頭驚且意外:“什么?”急得往回看了眼,又道:“這路程可不短,我們弦子身上且不好呢,還是派別人去吧。”

高建笑道:“伯伯,這個我可不敢做主,刺史大人指明要阿弦送去的……”又回手指了指墻外,低聲道:“那回軍屯的大人們如今還在外頭等著呢。”

老朱頭滿面詫異,正思忖中,阿弦從內出來,高建又將來意說明,從腰間搭絆里掏出一封信:“刺史大人親自叫我送來,還說要讓你小心留意這差事。”

阿弦皺眉間,外頭傳來兩聲馬嘶,又是玄影的叫聲。

老朱頭忙走出去把玄影叫出,歪頭打量的時候,果然見幾個軍漢,雄眉怒眼地騎在馬上,架勢非凡。

老朱頭嚇了一跳,忙竄回來緊緊地拉住阿弦:“這差事不能去,我看那幾個人不是好的,看這模樣,不像是來請人,倒像是來搶人的。”

高建啞然失笑:“伯伯,您怎么看誰都不像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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