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錄

365.完結中

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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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開口的正是樓內頭牌連翹姑娘,她一現身,原本圍在袁恕己十八子跟前的許多人便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陸芳在旁留神觀看,見袁恕己盛氣凌人的做派,心底早暗暗認定他就是來桐縣代刺史職的那位軍爺了,只是此刻人多,不便說破,于是只默然看他如何行事罷了。

不料連翹現身,陸芳臉色一變,試圖攔住連翹:“不可信口胡說。”

連翹冷笑道:“我有沒有胡說,問問便知,今兒那王大爺還往樓里來過,我可聽了些風言風語,說是小麗花跟他吵起來了。那人去后不多時,就發現小麗花死了,你們都怕擔干系不敢認,我是不怕的。”

袁恕己聽出蹊蹺:“你說的王甯安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干系了?”

陸芳道:“那是位很有名望的……”

“什么玩意兒,不過是個下作老淫/棍罷了!”連翹不等說完,立刻嗤之以鼻。

陸芳略有些尷尬,連翹又道:“至于別的,何必我再空口白話?如今阿弦既然說姓王的有嫌疑,那就立刻拿來審問就是了,橫豎他的底細,陸捕頭也是最清楚的。”

她的口吻之中嘲諷意思十分明顯,陸芳板著臉說道:“這里誰不知道,王先生是有些頭臉的飽學之士,這樣污蔑他,誰會信?”

周圍眾人也都聽見了,頓時交頭接耳之聲四起,袁恕己留心聽去,有說“萬不可能”的,也有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袁恕己略提高了聲音,道:“斷案不是看有沒有人信,而是證據。”

被連翹一攪,讓袁恕己幾乎忘了先前要做的事,一念至此,忙收斂心神,他目光沉沉地重看向十八子,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你如何知道跟姓王的有關?你明明連尸首都……”

語聲戛然而止,原來是十八子抬起頭來。

十八子的臉本就不大,官帽深扣額前,又戴著眼罩,竟是遮了大半。他生得又矮小,袁恕己居高臨下,越發霧里看花,神色模糊。

只有臉頰上那道傷痕卻更加清晰,像是撞在哪里,留下細微的淤血印子。

也不知是因為眼罩對比的緣故還是天生,那留在外面的左眼又圓又大,極為靈動有神。

袁恕己正要細看那傷,被他目光掃到,無端竟有一刻恍惚,舌尖卷動,無以為繼。

十八子道:“大人何不自己進去看看,以您的敏銳洞察,一看就知端倪,很不用我費口舌。”

他的嗓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卻輕柔低沉,聽在耳中,有種奇異的受用之感,恨不得聽他多說幾句才好。

但若是不看臉容,必然想不到這把聲音出自個弱質纖纖的少年口中。

袁恕己對著那幽幽冷冷的單眸,隱隱不爽,不知是否錯覺,這少年左眼之中竟似透出幾分奇異神采。

這孩子雖然生的矮小,奇怪的是氣勢上絲毫不輸人,被他如此注視,竟好像是被居高臨下俯視著一般。

袁恕己一則貴族出身,二來也算是行伍里歷練出來的,周身天然威殺,五感十分出色。

等閑之人同他相對,多半有一種矮一頭之感,所以先前陸芳一見他現身,即刻忌憚。

誰知如今竟不敵個形容纖弱打扮尋常的小子,袁恕己察覺此點,更加不快,卻錯疑心為這十八子是在挑釁自己,當自己不敢進內。

于是袁恕己放開十八子,邁步踱入。

左永溟跟吳成見狀,一個立在門口,一個也隨著入內查看。

血腥氣越發濃烈了,這屋內竟比外頭更冷幾分,袁恕己留心打量屋內擺設之時,無意發現口鼻中呼出的氣息都化作淡淡地白霧。

這東北僻寒地方,最冷的時候呵氣成冰,可是此刻在屋內,本不至于如此,就算方才站在廊下,也沒這種陰寒入骨之感。

幸而袁恕己膽氣極盛,全不以為意,反而走近小麗花身旁,仔細觀量。

卻見這女孩子仍是圓睜雙眸,柔柔地望著眼前,這雙明媚的眸子里愛恨交織,情緒復雜,她仿佛對自個兒的死一無所知,仍是百感交集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袁恕己情不自禁俯身,想從這少女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可是越看,越覺著悚然,死尸的模樣委實太過鮮活,似乎下一刻小麗花就會從地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向著眾人媚笑。

袁恕己轉了一圈,什么也沒有發現,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心頭一動。

他不再打量小麗花,反而走到她的身后,竭力俯身下去,順著她尸身跌倒的方向,彎腰,側視,終于發現靠近門口的櫥柜底下,跌著一物。

門口眾人以及跟進來的左永溟都有些詫異,眾目睽睽,鴉雀無聲。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袁恕己盯著那物件,雙眸中掠過一道精光。

只是還未開口,就聽得外頭咚咚地腳步聲響,有人興沖沖叫道:“捕頭,有發現!”

袁恕己起身,卻見是一名捕快飛快地自廊下跑到陸芳身前,手中提著一個暗藍色的不大的包袱。

陸芳問道:“這是什么?”

捕快迫不及待說道:“這是牡丹酒館的掌柜送來的,您看了就知道。”

陸芳忙將那包袱打開,頓時之間,現場響起一片驚呼之聲,有人叫道:“血衣!”

不錯,包袱之中,赫然正是一件血色斑駁狼藉的血衣,竟是緞子質地,做工上乘,竟是男子的衣物。

陸芳問道:“牡丹酒館的掌柜為何送此物?”

捕快答道:“他說是一位客人在黃昏時候不慎遺留的。打開看時,卻是這個物件兒。”

這掌柜的本不想聲張,欲悄悄地等客人回來尋找的時候還給對方,誰知晚間千紅樓里鬧出人命傳聞,掌柜才知不妥,生恐惹禍上身,故而急急將此物交出。

陸芳精神一振:“他可記得是什么人所留?”

捕快道:“正是一位熟客,捕頭也是認識的。”至于是誰,卻故意賣了個關子,想等陸芳詢問再答。

陸芳卻毫無興奮之意,心反而一沉,重看了眼這染血的男子衣衫,臉色陰晴不定。

他跟前的捕快因好不容易得了這絕佳線索,正要邀功,誰知陸芳竟緘口不言,他心急之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頓時也戛然止住話頭,已經不似原先一樣高興了。

忽地里間有人問道:“這熟客是誰?”

捕快看一眼陸芳,自不敢再貿然說下去,又見袁恕是生面孔,便道:“你是什么人?”

袁恕己道:“這熟客,莫不正是叫王甯安的?”

捕快嚇得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一邊兒的連翹早就紅了眼眶,喃喃道:“我就說過,我就說過……”

她倒退兩步,舉起袖子掩著臉,扭身越出人群,自回房去了。

陸芳身邊的捕快齊看袁恕己,有兩個忍不住復喝問來歷,袁恕己看一眼吳成,后者從隨身包袱里將調任文書等取出,道:“我們將軍正是奉了薛大人之名,前來豳州代刺史之職的,怎么,爾等還有疑問?”

除了陸芳,其他眾人盡數色變,宛若雷驚了的河蟆,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陸芳見避無可避,便道:“參見新任刺史大人,先前不知大人身份,還請恕罪。”

袁恕己泰然自若,冷道:“不知者不怪罪,不過,本官才進城就遇上人命官司,如今顯見這王甯安嫌疑最大,不知這是何人?”

陸芳道:“大人誤會了,其實卑職跟此人并無什么瓜葛,只因這王先生于桐縣名聲最好,他的交際又闊,人面也廣,跟本地幾個有頭臉的士紳亦有人情,是以卑職跟他有過些尋常往來而已。”

袁恕己道:“原來如此,那么依陸捕頭看來,他是不是殺害小麗花的兇手?”

陸芳道:“這……以王先生為人看說,卻并不像是個如此窮兇極惡的。可正如大人所言,一切都看證據。”

袁恕己點頭道:“很好,這是本官上任后第一個案子,務必要處理的穩妥利落,陸捕頭,此案既然是你接手,便由你負責到底罷,當務之急是盡快把姓王的緝拿審問,人命關天,可不許你私做人情,你可聽明白了?”

陸芳聽出其中的威脅之意,旋即抱拳答應:“卑職遵命,必定不復大人所托。”

袁恕己方淡淡一笑,正要再說幾句,忽然想到一個人,忙看向門側,卻見彼處空空如也。

袁恕己皺眉問:“十八子呢?”

陸芳咳嗽了聲道:“此間事情完結,他方才走了。”

袁恕己大不悅,哼道:“哄賺我進來親自查看,他卻趁機走了。”

袁恕己心中明鏡似的,十八子自從入內,一直都背對門口站著,哪里能發現柜子底下的東西?

就算他開天眼看見柜子底下那物件兒,又怎會立刻知道是王甯安的?

他卻大言不慚地指使自己進來,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貓膩。

陸芳問道:“可要卑職再將他叫來?”

袁恕己張了張口,搖頭道:“不急,有見面的時候。”說了這句,忽然又怔住:先前他未曾拿出調任文書表明身份之前,十八子曾口稱他“大人”,當時心情異樣,未曾留意,如今回想——這究竟是口誤,還是單純的巧合?

與此同時,在慶云街上,有人猛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他喃喃自語:“是誰崇念我呢?”揉揉鼻子,忽然又嘆道:“玄影,今日來的那小子看來很不好相與,唉,魑魅橫行,世道艱難啊。“

話音剛落,就聽得“汪”地一聲,宛若應答。

原來他身邊還跟著一條通體烏黑的狗兒。

這自然正是十八子跟那條黑狗。先前十八子隨著差人來到千紅樓的時候,這狗兒便隨身跟著,一直都寸步不離地守在行院門口。

只等十八子悄然溜了出來,它才搖尾迎上,相伴夜行。

十八子大喜,俯身撫摸狗頭:“玄影,你真是善解人意,實乃狗中杰俊。”

那黑狗得了寵愛,趁機又在他手臉上亂舔一氣。

將樓中的喧囂詭異撇在身后,一人一狗親親熱熱地沿著大街往回走。

將近月中,天際一彎纖月,月輝淺淺淡淡灑落,長街蜿蜒往前,看不到盡頭,到處都黑梟梟地,仿佛是一條用無止盡的路。

正走間,玄影忽然跳起來,擋在十八子跟前,昂首向著前方暗夜之中,狺狺狂吠起來。

十八子僵直了脊背,卻見前方路口霧蒙蒙地,卻并沒有任何人物影蹤。

但雖然看不見什么,十八子仍屏住呼吸,只覺得周身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就如無形的冰水般侵襲蔓延,幾乎叫人手足麻痹,無法動彈。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

黑狗性最靈,似嗅到危險,護在主人跟前叫的越發厲害,時不時還“嗷”地長嘯,犬吠的聲響在如此靜夜之中顯得尤為空曠幽遠,長嘯聲更若狼嚎,倍加陰冷凄厲。

一人一狗正伶仃相顧,前方路口傳來輕微地嚓嚓之聲,有什么東西逐漸逼近了。

本是極完美的一副美人圖,然而順著那似笑非笑的臉龐往下,仔細看去,便能發現原來她的胸前鮮血淋漓,腹部更是血肉模糊。

就像是一具毫無瑕疵的瓷娃娃,被人開膛破肚,掏肝挖肺一般,觸目驚心。

陸芳低頭打量了片刻——就算身為桐縣捕頭,見過不可勝數的許多尸首,如今見這妙齡少女陳尸眼前,仍讓他心中涌起不忍之意。

尤其是,這是曾經熟識的人。

死者花名喚作小麗花,是當地行院千紅樓的一名□□,年方十五歲。

鴇母流了兩滴淚,哭訴說:“小麗年紀正好,將來也是樓里的搖錢樹,不知被哪個狠心的畜生害了,陸捕頭,求您給我們做主。”

陸芳掃她一眼,并未吱聲,反看向另一個方向,對面欄桿背后,站著一道絳紅的影子,那是愛紅樓的頭牌,連翹。

兩個人目光相對,連翹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轉身重回房中去了。

陸芳面無表情地回頭問:“十八怎么還沒來?”

身邊一個捕快道:“之前出來的時候催過他了,按理說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陸芳皺皺眉:“你不知道他的性子?眼錯不見就跑的沒影兒了,你還敢只叫一聲完事?他恨不得沒人盯著呢……叫老三去看看。”

又吩咐了幾名差人去詢問樓中人的口供,陸芳負手走到對面連翹房門前,輕輕將門推開。

連翹正在梳妝臺前發愣,見陸芳進門,仍坐著不動。陸芳走到跟前兒,在那烏黑的發髻上摸了摸,問:“是怎么回事?”

鏡子里連翹的嘴角斜斜一挑,是個不屑的表情:“這話問的奇,我又不是兇手。”

陸芳道:“那就說你知道的。這會兒不同往日,暫代州務的新大人即將來到,聽聞是個廝混軍中的,很不好相與。單在這會兒出了人命官司,落在他手里,誰知那是個什么性情,是給你酸的吃還是苦的吃?趁早兒撕擼干凈,別后悔莫及。”

連翹將手中的篦子扔在桌上,回頭怒視陸芳。

她杏眼圓睜地盯了陸芳半晌,忽然又毫無預兆地轉怒為笑,膩聲道:“我又知道個什么?你若要問我知道的,只去找這樓內每一個,或者是前來幫襯的客人,對了……連你自個兒在內,誰不知道那丫頭自甘下賤,不管什么樣兒的客人她都要接,是樓里最低級下賤的婊.子,我說過她多少次都不聽,一門心思地只要錢,如今倒好……”

連翹停了停,咬著牙說:“賣肉賣笑,賣血賣淚了一輩子,卻不知讓誰受用了去。”眼中透出幾分嫌恨,眼角卻依稀有些凄紅。

陸芳皺眉看了她半晌,不言語。

連翹卻又斂了惱色,春風滿面似地笑道:“勸你別在我這里磨蹭,我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知道的也只有這些,您若要留夜,奴家伺候,若是問話,我可是乏了。”

陸芳轉出連翹房中,見樓內眾人或退聚在角落,或湊頭在一起,竊竊低語。陸芳往樓下掃了一眼,不耐煩地提高了聲音催問:“十八還沒來?”

忽地聽門口一陣鼓噪,有人叫道:“來了來了!咦……那幾個又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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