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下

第十八章 天下第一

曾為自己的女兒身而戰戰兢兢,那張原本清麗的臉也要用些別致的辦法隱藏去,如今倒是不再惶恐——那人比自己本來的面貌更似嬌娥。

海棠花瓣繞在他與她周邊,清風卷起了他未及束起的長發,這里的一切都是動著的,唯獨執戟相逼的男子是靜止的。

盡管那雙眼堪稱極致,可眼神卻是無波無瀾的冷,明明看著晏亭,卻好像穿透了她的身體,目光凝結在了未知的某點上,那樣的眼令晏亭不自覺的想起了別夕。

曾貹乙見晏亭被男子所擒,隨即抽出玉首劍,身形一閃便架上了男子的脖子,沉聲道:“放了我家少主。”

曾貹乙的動作快的令晏亭看不分明,可那男子卻連眼皮都未眨一眨,同為習武之人,男子的表現令曾貹乙的臉色跟著難看了起來,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僵在了那里。

被人用利器抵在咽喉,晏亭面上仍是泰然自若,可那也只是表象而已,心中暗咒道:長得好看就了不起了,待客之道都不懂,我詛咒你娶個天下第一的丑女為妻。

即便內心豪言壯語,可也只有晏亭自己分明,這時她若是全然不怕,那才真算得上道行了得!此種修為,大概也只有像師父陰業那樣的世外高人才具備吧!

強忍著想要往后挪的沖動,臉上還要掛著笑,拱手道:“兄臺便是信常侯的五公子吧?我乃晏痕之子晏亭,現任上大夫,奉大王之命前來求見。”

說罷隨即轉了視線對曾貹乙輕斥道:“勝乙,休得無禮。”

曾貹乙咬了咬牙,并不多話,收了玉首劍,退后了兩步,抱劍目光定定的盯著男子。

男子的視線微微動了動,并不拿掉架在晏亭脖子上的戟,聲若天籟,卻冷如寒冬:“為何傷瑤童。”

晏亭微愣,隨即明了男子問得是方才被曾貹乙打昏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這男人當真不同,已經知曉他們對那個少年動手,卻并不上前制止,反倒現在用戟逼著她問為何傷人,輕輕吸了幾口氣,臉上綻開一抹笑,柔和道:“若非如此,晏某怕自己見不到五公子。”

男子看著晏亭的目光沒有變化,輕緩道:“休來擾我清凈,我這畫戟無眼,丟了性命不要怨我。”

晏亭輕笑道:“既然知曉我們傷了你的侍從,為何方才不去阻攔,反倒現在用這畫戟威脅于我?”

“若瑤童不傷,你們怎能進來,閑話少說,送回瑤童,離開這里。”

見男子說得并不妥協,曾貹乙出聲道:“五公子,我家少主是大王差來的,你未免有失禮數了。”

男子眼神微動,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我不管你們受何人差遣,把瑤童換回,便放你們安然離去。”

晏亭見男子堅持,知道再繞在留下還是離開的問題上不會有個結果,遂大聲道:“我聞五公子乃是俊才,如今央國百姓遭難,實需有識之士安邦定國,便向大王保舉了公子,大王已封公子為校尉,我等此次前來,便是來告知大王的決定。”

晏亭聲音微急,終于讓男子無波的眼眸生出了些光亮,隨口喃喃道:“他未騙我。”

他的聲音極輕,晏亭和曾貹乙并未聽得分明,可晏亭卻由他那一閃而逝的光彩中看得出他并非全然的無動于衷,不是一潭死水,一切都好說。

“五公子,既然已知曉我等并非心存歹意,我們可否換個方法說話。”

有一種人,即便出汗了,面上也顯不出來——晏亭便是。外人眼中,她談笑風生,可自己難受自己知道,眼見執戟男子態度軟和,她沒有不借機緩和了自己劣勢的道理,卻是不知自己出聲試探了,男子卻又沉了臉,戟刃更上一步,晏亭覺得自己的脖子似乎有東西緩緩的流出,曾貹乙也跟著緊張,兩步上前,玉首劍再次逼近男子那弧度完美的頸子。

男子并不理會曾貹乙,聲音堅定道:“送回瑤童,我便同你說話。”

晏亭心中撲跳著,想著自己許是未經過世面,這世上之人的心思,還有一些是不在情理之中的,瑤童本沒有任何危險可言,卻是不知道男子如此是在堅持著什么,不過晏亭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即便她不是好漢,這悶頭虧她也是萬萬不會吃下的,遂對曾貹乙揚聲道:“去把那個侍從帶回來給五公子。”

曾貹乙瞪著眼睛看了男子架在晏亭脖子上的畫戟,隨即收劍抬腳向來時的路上走回,獨留晏亭對著面無表情的男子干笑,“想必日后便要同朝為官,稱呼五公子實在生疏,我的小字流云,五公子可稱我為流云,不知五公子怎樣稱呼。”

“卿玦。”

這般對立著實在尷尬,晏亭本來不過是尋個話題消除了那戟刃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卻是未曾想到男子遲疑片刻竟回答了她,依然是冰冷的聲音,不過他的回答卻讓晏亭忘記了心中對他的憤然,竟有一絲竊喜涌出,驚喜過后便是不解,喃喃的重復道:“情絕?”

卿玦眼光一閃,手上的戟微微向外撤了撤,維持著原本冷漠的聲音道:“敬稱卿,缺玉玦。”

揣不透的心思,以為他此時正氣惱,卻不想不但告知了他的字,連帶了也給出了字義解釋,晏亭那一雙美妙的杏眼閃著光亮,瞇笑成一條如新月一般的弧線,輕聲道:“多謝卿玦兄坦然告之。”

卿玦卻是盯著晏亭的眼兀自沉思道:“很好的一雙眼,可惜生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