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韓夫人遣人來尋自己,晏亭并不覺得意外,畢竟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傷了晏霍,若是韓夫人不來找她才叫奇怪,且韓夫人來找她的時間較之她料定的還要晚上許多,令她得以準備充分,倒也信心滿滿的隨著仆人去見韓夫人了。
韓夫人并不是在晏霍說的正堂等著晏亭,反倒是在宗祠里侯著她。
晏亭進門之前,心中已經開始覺得異常,料不準這狡猾的韓夫人到底賣得什么關子,不過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常,昂首闊步的邁進宗祠。
韓夫人是跪在祖宗排位前的,晏亭進門之時,她也沒轉過身子看看晏亭,維持著禮拜的動作未曾改變。
晏亭見狀,緩步走到了韓夫人微靠后的蒲團前,屈膝下跪,沉聲道:“母親大人尋流云到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半晌,才聽見韓夫人不冷不熱的應道:“流云,你是聰明人,怎會不知道我為何尋你來,若這點都想不清楚,你爹可就真是選錯人了。”
聽聞韓夫人的話,晏亭心中一跳,知曉再裝瘋賣傻也不是辦法,該來的拖著也不是個上策,不過既然她已經接了晏家家主之位,想讓她輕輕松松的就放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思及此,輕緩道:“想來母親大人是尋我是為了兄長的事情,方才流云是傷了兄長,母親若是責怪,流云自當受著,不過,兄長也是有錯的,流云身為家主,不能放任其呼朋引伴的在晏府門外損了晏家的聲譽。”
聞聽晏亭并不服軟的話,韓夫人猛得轉過身來,視線對上晏亭,看著晏亭眼中的堅毅,韓夫人微微瞪了瞪眼,對視良久之后才有些痛心道:“可是你把他傷得很重。”
晏亭輕聲回道:“是流云失了分寸,可流云不覺得自己當真有錯。”
韓夫人聽見晏亭的話后,身子抖了許久,隨即豁然起身,晏亭身子微微向后一撤,卻是未想到韓夫人并不是上前責罰她,反倒向晏痕的牌位方向走了幾步,隨后掩面而泣,哽咽道:“為娘倒也不是真的想怪罪于你,我知霍兒那秉性,這次吃些苦頭倒也好,不過你與他總歸是同出一脈,日后他做事若還是如此的失分寸,就請你看在你爹的面上,下手不要如此重,成么?”
聽韓夫人如此說話,倒是讓晏亭有些愕然,先前韓夫人的表情明明是恨不得把她剝皮抽筋的,卻不想也不過須臾,她竟軟了語氣來懇求自己,晏亭循著韓夫人的視線看著那方屬于晏痕的新牌位,隨即輕嘆口氣,韓夫人的話不錯,畢竟他們同出一脈,她實在沒必要太過絕情,遂輕聲道:“流云記下了,今后若兄長恪守本分,流云絕不會為難兄長。”
聽見晏亭的允諾,韓夫人倒也不再糾纏在這個問題上,轉身對著晏亭,輕柔道:“今天宮中可有什么難為的事情?”
這個轉換也實在夠快,快到令晏亭懷疑韓夫人此番尋來自己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心下掂量了一番,想著央國既然要安穩虞國邊際,想必也實在瞞不住褚國,那么對于褚國的人,她也不必太過刻意隱瞞,反倒招惹了人家的懷疑,隨即輕聲說道:“虞國邊陲的城池邊城近來匪盜流竄,大王命人去平亂,我同大王推舉了信常侯的五公子為校尉。”
韓夫人聽罷喃喃道:“這個虞國當真的不知深淺,什么國力不知道,竟妄想吃下大央,大央即便不養兵,可對付虞國已經綽綽有余了,自不量力,對了,你方才說你保舉了誰?”
默聲不語的聽完韓夫人的嘲諷,聽見韓夫人的問話,晏亭忙出聲重復道:“流云保舉了信常侯的五公子,卿玦。”
韓夫人微微顰緊眉頭,輕聲問道:“信常侯的五公子,那個比女人還要好看上許多的男人?”
晏亭微愣,卻原來那個人的樣貌是人盡皆知的,不過想想也是,那么出色的美貌,豈有不被人知曉的道理,心頭驚訝,面上的表情卻是不變,輕笑道:“是啊,那人我今天去見了,好看的不像個人。”
韓夫人皺緊眉頭,沉聲道:“讓那樣一個人去帶兵,不是笑話么!像個女人似地,可見得血腥?”
王宮中那些同僚也只是冷嘲熱諷了她,并不說緣由,如今韓夫人直接說出同那些同僚一樣的觀感,晏亭卻并不作答,卿玦拿著半截方天畫戟逼著她的時候,也只是一瞬,她甚至來不及做出防備,即便所有的人都覺得那樣的美人該是和女子一般的嬌柔,可晏亭卻明白,那等身手,即便是她這個自幼當男人養的女子都遠不及,更何況是尋常女子,可她并不想替卿玦和韓夫人解釋什么,像韓夫人這等身份,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韓夫人倒也沒真想讓晏亭應了她的話,須臾又問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人的?”
晏亭挑挑眉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竟不想說卿玦是蒼雙鶴告訴她的,眼睛一轉,緩聲答道:“大王上朝心不在焉,西鼎侯等人出口相逼,流云一時啞口,不想西鼎侯竟搬出父親的名望加以嘲諷,流云也忘記從哪里聽來了這人,便脫口說了出來,不想大王真允了。”
說罷暗暗觀察韓夫人的表情,那韓夫人也只是垂眼靜聽著,見晏亭答完,輕嘆口氣,當真像個慈母般輕說道:“你如今是代表著晏府出入王宮,但凡做事不能意氣用事,盛康巴不得你出了紕漏,一旦你處處受制于人,晏府在朝中也便算徹底垮了,你且記住,今后若有不知之事,便先不要應答,回返來問了我再說。”
晏亭輕聲應道:“是,流云記下了。”
見晏亭答得恭敬,韓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輕聲道:“你先回去,一旦生變,我自會想辦法應付,總之我們晏家決不能讓盛康那個小人占了上風便是。”
晏亭心中自然歡喜,讓韓夫人去對付盛康,她坐收漁人之利,實在是件歡愉的事情,面上也露出笑容道:“流云多謝母親照應。”
韓夫人淡淡的掃了一眼晏亭的表情,輕緩道:“我也只能盡力為之,日后晏家還是要靠你撐著的,你且記住,做事別總擅作主張便好。”
晏亭點頭,隨后韓夫人只說自己想再和晏家的祖上說些話,晏亭也便識趣的行禮退下了。
她這頭前腳才邁出了祠堂,晏杵隨后便從偏堂走了進來,出聲問道:“母親,流云實不知悔改,您為何還要對他和顏悅色,理應給他些教訓,讓他明白,這晏家到底是誰說了算,不然他日后會更加的目中無人。”
韓夫人怒斥道:“杵兒,在晏家的列祖列宗前面,你怎能如此失了分寸。”
晏杵一愣,才想說些什么,便瞧見韓夫人向祠堂門口望去,晏杵隨即了然,幾步回轉,待確定晏亭已經走遠后才輕聲說道:“母親,流云他……”
韓夫人顰眉道:“杵兒,你一向比你兄長有腦子,如今這是怎么了,竟也昏頭了,你兄長今日之事是做錯了,聚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在晏府門外說些晏家如今的不是,這不是給自己臉上抹黑么,如此自然落人口實,即便流云不教訓了他,等這事過去了,我也會教訓了他的。”
晏杵極力辯駁道:“可是母親是不會向流云一樣下手那么狠的。”
韓夫人點頭道:“這事我自然會記在心上,可這仇不是現在能報的,晏亭不是你爹,陰業那老鬼防護的好,對流云的秉性喜歡我是一無所知,如今也只能順著她來,畢竟晏府現在離不得他!”
“難道就不能換一個聽話些的人來承了爹爹的位置么?”
“睿王已經見過流云,你讓我如何換得,此事是你父親動作快,沒給我反應的時間,再者現在流云竟出了這等紕漏,成了朝中笑談,就算我們想換,想必盛康也不會允許的,你心中有個數,你兄長心思太淺,今后點著他點,你和他都不要和流云正面接觸,流云有我防著就好,此人頗有心計,你二人別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晏杵恨然道:“受那么個乳臭未干小子的悶氣,兄長心中自是不平,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韓夫人笑道:“虞國匹夫已經動手,天下風云即將變幻,忍一時之氣,方能成就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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