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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總在算計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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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初現崢嶸第七十七章總在算計內

第七十七章總在算計內

新雨后,春夜涼薄。一夜無眠,終待亮了天,竟是霧氣氤氳,如夢似幻。

蒼雙鶴撩了長衫下擺,同雷心子一般蹲身于那幾株淺白的小花前,環著薄薄的霧氣,軟和了面容,親切柔善,聽了雷心子的問題,淡笑著伸手搭上了雷心子的肩膀,若兄長般和緩道:“這花傳說只能生于那一處,如今竟在這里落了根,開了花,想來傳說也未必便要盡信。”

雷心子偏著頭,半晌重重的點了點頭,喃喃道:“我不信傳說,我只信先生。”

看著雷心子那雙清澈的眼,蒼雙鶴笑嘆一聲,輕緩道:“我比傳說更不可信。”

說罷站起了身,雷心子看著那卷了葉子的花,聲音更加的迷茫。“可傳說常常要錯,先生卻從未出過錯,為何先生不比傳說可信呢?”

蒼雙鶴并不解答雷心子的疑問,和緩的聲音說道:“這花樣貌雖甚是平凡不惹眼,卻有絕對的用處,乃艷麗非常的牡丹、芍藥不可比,日后便由你守著了。”

聽見蒼雙鶴的吩咐,雷心子重重的點頭,開懷的應承道:“先生只管放心,這花托給了我,我斷斷不會讓它們受一絲的折損,先前護鼎的哥哥們笑我眼光淺,等到他們閑了,我也要笑回來去。”

蒼雙鶴站起了身子,雷心子許多事情想不通,也便是因為他想不通,所以許多時候,他腦子里也只能裝著一件事,一旦認定了那事,旁的便不再那么重要,幸或不幸,許多時候分得并不那么清晰。

前頭小徑上緩緩走來一抹瘦高的身影,手中拎著個精巧的水壇,步調透著淡雅的平和,就在蒼雙鶴看他的同一時間,綻出抹溫文的笑,輕緩道:“先生。水打回來了。”

蒼雙鶴看著別夕的笑臉,滿意的點了點頭,溫和了聲音道:“今日這水可別致?”

別夕抬起空著的那只手輕觸著掛著水珠的壇身,沾了一手的濕潤后,隨后了然的點頭道:“更加的清涼,潤心脾。”

“如此正好,送到客齋去,一個半時辰后,去正門外侯著客人,別讓他走錯了路。”

別夕輕點著頭,并不問來人是誰,隨后捧著那壇水沿著一邊的小徑向客齋的方向走去。

雷心子還蹲在那里聚精會神的看著那幾株不起眼的小花,蒼雙鶴淺笑著回頭,對雷心子的語調帶著一抹慈祥道:“去吃早膳,吃過后再來守著。”

聽了蒼雙鶴的要求,雷心子搔頭憨笑,小聲道:“先生不說,我倒是忘記自己餓了。”

蒼雙鶴勾唇搖頭,手中又開始捻著先前把玩的玉環,轉身穩步離開了。

其實并不需要雷心子刻意的守護,這花尋常之人是近不得跟前的。三年時間精心栽種,豈會是尋常泛泛之物,他若有心相護,有誰能破了他的障子。

有一種人,絕非天生無情,破不開心結,甩不開生生死死的癡念,總求上天相賜絕情棄愛的靈丹妙藥,蒼雙鶴從不求天,卻相信只要自己肯,便沒有闖不過的難,那花雖看似尋常,但卻有一個并不尋常的名字——絕情草!

與蒼雙鶴一夜無眠不同,那廂里晏亭卻得了個好眠,清早起身之時,懶洋洋的伸展腰肢,只覺神清氣爽,站起了身,夜里歿先生蓋在她身上的毯子軟軟的滑落。

晏亭把那雙明亮的杏眼瞪得滾圓,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自己什么時候蓋了毯子,半晌倒也不再為難自己,只當夜里涼,自己吃不住冷,大概睡得朦朧才抓了毯子保暖,這也不是第一次早晨起來見身上有蓋著毯子,蹲身撿起薄毯擱置在榻上,邁開步子向外頭走去,昨天很是不同,想必今天不會那么鬧聽才是。

門外是抱劍而立的曾勝乙。一切似乎與往常沒什么區別,可晏亭還是看見了他的發絲上清晰的露珠,皺著眉頭不解的問道:“勝乙,早晨去哪里了?”

曾勝乙心頭一顫,面上卻維持著平靜,淡淡的回答道:“昨個歇得早,天未亮便睡不著了,起來出去轉了轉,估摸了時辰,想必少主該出門了,便直接回來了,倒是沒回房拾掇拾掇自己。”

十分合理的解釋,晏亭點了頭,還沒等說話的時候便聽見前頭晏忠呼哧呼哧的跑了來,邊跑邊喊道:“少主人,也不知道姓曾那老小子去了哪里,一早屋里沒了人影,還留了一堆亂糟糟的東西。”

晏亭與曾勝乙對視一眼,晏忠已經跑了過來,正眼對上了站在晏亭跟前的曾勝乙,頓住了腳步,撇嘴道,“瞧你那屋子里亂糟糟的東西。我還以為你遇害了呢!”

曾勝乙翻著白眼把尾聲拉著長長道:“姓曾那老小子?”

背后說人被正主聽見,總也有些尷尬,晏忠卻不以為然,大聲笑道:“是我白高興了,禍害遺千年,你哪會那么容易就遇害了呢!”

晏亭不管他二人你來我往的斗得歡快,眉頭緊鎖,疑惑道:“勝乙,你別昨天那人弄哪去了?”

聽見晏亭的疑問,曾勝乙才似乎想起了初南,恍然道:“不好。晏忠瞧見的大概是他逃了后留下的東西。”

說罷抬腿便跑,晏亭心頭一顫,來不及嘆息今天出門就有事,想必又不是個消停的日子,邁步跟著跑了過去。

晏忠見曾勝乙和晏亭一前一后的跑開了,臉上有著不解,但也隨著追了出去。

初南當真不見了影子,曾勝乙垂著頭跟晏亭連連請罪,晏亭看著曾勝乙房間被破壞的程度,倒也不再細說什么。

晏亭昨夜睡得晚,今早出門的也晚,還在曾勝乙房間探看情況的時候,章化循著下人給的指點找到了晏亭,小心翼翼的報備著:“少主人,陋恬等人突然說南褚有事,他們先走了,老夫人已經親自去送了。”

一個總管需要韓夫人這等身份的人親自去送,晏亭是絕對不會相信韓夫人是這等‘平易近人’的南褚長公主便是,因此聽了章化的話之后并不遲疑,轉身便向大門外跑去,終究也只看見韓夫人撇著唇的冷笑,陋恬等人的馬車已經走遠。

簡單的招呼,晏亭卻是感覺到韓夫人似乎掌握了什么一般,心底雖然存著疑問,但面上卻與常相似,晏妙萏躲在屠夫人身后擒著帕子抽抽噎噎,見晏亭來了,自屠夫人身后伸出腦袋對晏亭擠出一抹淺笑,晏亭回以柔和的笑,瞧著晏妙萏的狀態,大概初南在她心中也不過只是個少女的夢幻罷了。

曾勝乙抱著劍看著漸漸隱沒在街頭的影子,眼底盛著滿意,初南不是他親自放的,若是他親自放了,想必這群小心多疑的人不會這么容易就離開,不過丟了張別樣的條子給陋恬,一切便解決了。

即便這次她抓了初南。可韓夫人并不如她所猜想的那樣叫她去回話,面上打過招呼后,韓夫人只叫晏妙萏去她院子里。

屠夫人陪著笑臉,見韓夫人走了,對晏亭一陣點頭哈腰,似乎原本想說些什么的,可張了幾次空口,終究沒說,有些沮喪的循著韓夫人離開的方向走了。

晏亭看見那樣的屠夫人,莞爾一笑,屠夫人那算盤撥的恰到好處,卻是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倒是和幻想中的意氣風發相去甚遠,難免總顯出悶悶不樂的表情了,用旁人的幸福換自己的得意,如今得了這樣的局面,也算她咎由自取,晏亭并不可憐她。

難得見到韓夫人和晏亭同時出現在大門外,府中沒什么正事的下人都出來了,自然柴安也混在人群里,待到韓夫人離開后,府中的下人被章化吩咐做事去了,原本隱在人群里的柴安便現了出來,眼中帶著一種刻意的決心盯著晏亭。

“主人,我……”

見晏亭也瞧見了他,柴安才邁開了步子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出聲,卻也只露了一半的話。

不解的盯著柴安這幅表情,晏亭頗有威儀道:“有話但說無妨。”

柴安于晏亭身前站定,深深的吸了口氣,才順暢的說了下去,“柴安最近聽見一些關于虞國方面的傳說,若是當真有那么一日,柴安希望能隨軍出征。”

晏亭愈加的不解,“你乃文人,為何想要隨軍出征?”

已經開了口,說話便順了,柴安聲音不大卻堅毅道:“軍中也有文書,一直藏于晏府,柴安不知自己能有何作為,三年時間不會很長,若一直如此下去,柴安害怕到了那時,無法達到與主人的約定。”

晏亭了然的點了點頭,這些日子她宮里宮外的走,都沒帶著柴安,他心中自然要生出些別樣的想法,因此眼前尋她來說這事,倒也不奇怪,并不軟語安撫,晏亭平緩道:“放心便是,一旦有變,你也不能全得了閑的。”

聽晏亭這樣說了,柴安又覺得自己有些唐突,尷尬的想解釋什么,晏亭卻揮手笑了,“沒事,你且下去,好生瞧瞧章化給你那些書。”

柴安點了頭,晏亭方才轉身,她一早起來還沒收拾了自己,即便她那臉面打理不打理似乎沒什么區別,可覺得不洗,似乎腦子也不甚清晰的。

轉過無人的小徑,曾勝乙才上前一步,小聲認錯道:“請少主降罪,勝乙辦事不利。”

聽見曾勝乙這樣的口氣,晏忠難得沒上前和他抬杠,瞪著眼豎起耳朵,聽著自己不甚清楚的事情。

晏亭頓住了腳步,略一沉吟,回身對著曾勝乙笑道:“他這樣逃了倒也好,總歸身份特別,留著也不好處理,再來他一直留在府中,總要分心惦著的。”

曾勝乙心頭一跳,看著晏亭的笑,卻想到了蒼雙鶴的交代。

晏亭繼續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方才看見柴安的時候,她突然想起昨夜那個長相怪異的歿先生,夜里總歸不方便,現在天亮了,也該給他安排安排了。

卻是不想回到院子里竟沒找到歿先生,昨夜那個猙獰的面孔和沙啞的聲音晏亭知道絕非是自己的夢,想想倒也不再尋找,坐在案頭,突然發現上面擺著先前自蒼雙鶴那里得來的藏鼎圖,晏亭感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激跳著。

晏忠見晏亭進進出出的終究得了閑,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少主人,今天要去哪里?”

晏亭伸手拿起裹著緞面的卷軸,想也不想便脫口道:“受人以利,總不該默不作聲,去蒼雙府,我要拜謝鶴先生。”

曾勝乙抱著玉首劍倚在門框上似乎在打盹,聽見晏亭的聲音霍然睜開了眼,身子也微微顫著,好在晏亭低頭看卷軸,晏忠看著晏亭,此二人皆未發現她的異常。

晏忠撇嘴不解道:“哪里受他的好處了,以前都是他差人來請少主人,少主人還要嫌煩,這怎么要自己送上門去了呢?”

晏亭并不答話,垂著眼盯著眼前的卷軸,卿玦已經回來了,他與她之間的約定大概也要正式開始了,或許她該先去拜訪卿玦,可卻不知為何竟十分想去會會蒼雙鶴,說不清楚的滋味流轉,或許是因為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卷軸,亦或許是昨夜夢里模糊抓不住的感覺。

又是那條青石板路,兩邊的柳葉已經長齊,色由嫩綠轉為墨綠,經過了昨天的春雨,這路上的空氣也格外的清新了,濃霧散去,陽光正好,還是讓晏忠把馬車停在了初次來此的那里,近了竟才發現自己決定的匆忙,不知見了蒼雙鶴究竟要說些什么,晏亭下了車,說是要看風景,究根刨底,是生了膽怯罷了。

曾勝乙一直抱著玉首劍倚靠在車廂前,臉上罩著那毛邊的斗笠,不同的是以前他是真的小憩,這次卻是心思涌動,借以掩飾臉上的表情變化。

晏亭下車時,晏忠撇嘴調侃著曾勝乙,“你這人,晚上睡了,白天還是睡,也不知是不是豬托生的。”

曾勝乙把懷中的玉首劍更往胸口帶了帶,并不反駁晏忠,晏亭下車之后聽見晏忠的聲音,轉頭看了看曾勝乙,平和笑道:“才發現,你這玉首劍十分的別致。”

晏忠的調侃,曾勝乙可以當做沒聽見,可晏亭的話卻是讓曾勝乙不平了起來,伸手挑起蓋著臉的斗笠,臉上微微帶著惶恐道:“少主,我……”

晏亭對他的劍當真沒怎么上心,瞧見了他的緊張,只當他以為自己埋怨他總也睡不醒,揮手輕笑道:“沒事,你自去睡,到了蒼雙鶴的地界,想必也不會生出什么差池才是,我自己走走便好。”

在曾勝乙緊張的注視下,晏亭轉身離開。

身后隱隱有晏忠的調侃,最后想必是真的把曾勝乙惹煩了,噼噼啪啪的幾聲巴掌聲,然后便是晏忠的嗚咽抱怨:“你這老小子忒狠,當真下狠手,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晏亭莞爾搖頭,那一對看似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當那抹白色的人影出現在路的彼端時,晏亭竟抬手揉了自己的眼睛,如夢重現,此情此情與上次一般無二,就是別夕的笑也沒有任何的不同。

不同的是別夕這次沒有先同她打招呼,晏亭含糊的說了句:“別夕。”

聽見晏亭不甚清晰的呼喊后,別夕才點頭笑道:“上大夫。”

看著別夕的表情,晏亭模糊的感覺別夕這次還上次是不同的,因此小心的試探道:“你怎知我會來?”

別夕倒也不扯謊誆她,“先生只說有客人會到,別夕未曾想竟是上大夫。”

晏亭聽見蒼雙鶴竟然知道她回來,頓時垮了臉,悶聲悶氣道:“你家先生莫非是鐵口直斷,總也要算得出旁人的事情?”

別夕偏著頭笑,喃喃道:“或許吧,我也一直覺得先生若要在城東擺個算命的攤子,想必旁的算命先生大概都會餓死了。”

晏亭腦子里浮現了蒼雙鶴把那一頭烏亮半攏的長發中規中矩盤在頭頂,穿一身灰布褂子,挑著幌子擺攤子的畫面,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輕緩道:“別夕竟也是個有趣的人呢!”

聽見晏亭的笑聲,別夕竟又失神了,半晌竟微微偏了頭,和緩的笑道:“說句讓上大夫笑話的話,別夕突然有一種沖動。”

晏亭學著別夕偏頭的動作,脆生生的笑,“有什么沖動,自管說,你我這般好的朋友,我怎會笑你呢!”

別夕微微抬了抬手,隨后放了手別在自己的身后,臉上笑得有一抹無奈,“近來別夕的心思總也不定的,突然很想知道上大夫是怎般模樣。”

晏亭臉上的笑一僵,看著別夕手背在身后的動作,心頭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淡淡的搖頭笑道:“怕要讓別夕兄失望了,瞧見我的人都說哦生得丑,大王送補藥也不止一次了。”

別夕竟淺淺的笑了起來,口氣很柔和,說出的話卻令晏亭十分惱火,“別夕知道,先生曾說過的,上大夫長得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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