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夏末的午后,天空湛藍如洗。綴著幾朵悠閑的云,間或一縷輕風,卷著怡人的心動。
蒼雙鶴倚在花園里的竹榻上,玉白的肌膚,泛著珠光般的唇,微合著的眼,斑駁的樹影投在他淡紫色的外袍和墨黑的長發上,成就一幅妖嬈的畫面,卻也恬淡靜謐。
修長的手指若無意識般的輕捻著那塊同晏亭身上扯不開牽連的紫玉,莫名的一動,蒼雙鶴霍然起身,那雙在外人眼前一向吊著的眼猛的瞪大,迥異與常人的眸子中閃著辯不分明的流光,侯在一邊的別夕略帶不解的出聲道,您了?”
攥緊手中紫玉,蒼雙鶴淡淡的搖頭別夕,出府,沿衛尉所行路線尋晏亭,一旦生變,傾你所能護住他。”
別夕心頭一顫,不解的出聲道。上大夫了?”
半晌,蒼雙鶴慢慢的松開了攥緊紫玉的手,垂下眼簾道極致的痛苦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如羽化成蝶,可那過程,是劫。”
聽蒼雙鶴如自言自語的呢喃,別夕竟是一愣,輕聲問道,您……”
蒼雙鶴緩步走到別夕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他的劫亦是你的,去吧。”
亂了心思,卻還是堅定的點頭,扯出抹笑靨,只為安眼前之人的心,“,別夕去了。”
蒼雙鶴已然轉身,別夕會笑,可那笑,從未達到心底,不看也罷。
大央本就是天下六國之中最富足的,如今又受了虞國的降書,更是熱絡非常,人流涌動的大街上,蒼雙府中的護衛老遠開始清路,隨后一輛素雅的馬車疾馳而過,引得眾人紛紛側目,竊竊私語的議論著。許又有大事發生。
張效那般的興師動眾,哪里能瞞住世人的耳目,別夕要尋晏亭,實在易如反掌,那原本僻靜的民宅外,此時已經聚集了許多來瞧熱鬧的百姓,見別夕掀了簾子下車,人群中或低或高的議論聲傳到別夕的耳中今個兒這是了,宮里的,宮外的,先前進去了個恁般好看的,這不多會兒又來了個?”
恁般好看,別夕心頭微微的一縮,想來也,卿玦竟先他一步到了。
才進了院子,就聽見一聲尖銳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喊著,猶困獸般掙扎,別夕加快了步伐,終究不是正常人,腳下明顯的跌跌撞撞著。
那囚于弱水體內的蛇在弱水閉目之后沖破了她的肚皮。緊貼著弱水的晏亭看見了那涂抹了火粉猶在痛苦扭動著的斷尾蛇,緊擁著弱水的身體嘶吼姒塔,我晏亭以的命起誓,定不會讓你好死!”
張效蹲跪在晏亭眼前,一直笑著的圓臉此刻也掛上了淚意,輕聲細語的勸慰道上大夫節哀。”
原本護衛在晏亭身邊的曾勝乙見此情景,霍然轉身,腦海里閃著舊日的畫面,似乎命運有輪回,此情此景,如昨日重現,再也忍受不住,抬腿向外走去,身后有晏亭斷斷續續的哭鳴我當真是不祥之人,娘因生我而亡,爹十幾年不敢來看看我,一出世便要用幾個嬰孩的命換我的存世,如今又讓如此無辜的女子為我丟了性命,都是我,全都因為我……”
在門邊,曾勝乙與別夕身,彼此皆是一愣,須臾,別夕耳邊傳來曾勝乙壓低了的嗓音沒有人比你更能體會他現在的感覺,去吧。”
愣怔時,曾勝乙已經走了出去。
晏亭此時不再斷斷續續的哭訴,只是無意識的單音節尖叫,“啊……啊……啊!”似乎只有尖叫才能讓她再呼吸下去。
卿玦站在晏亭身后,手中緊緊的攥著塊。可他只是那么靜靜的站著,如犯之后不知所措的孩子,看著晏亭痛苦,卻不知該做些,能做些。
順著晏亭的尖叫,別夕來到了她的身后,顫巍巍的伸手,輕輕搭在了晏亭的肩頭,即便看不見,感受著晏亭身體用力的方向,加之身邊人的輕聲勸慰,別夕也猜到了究竟發生了事情,那年白玉秋死在他懷中的情景與眼下的晏亭發生的情況重合,三年的壓抑頓時激發,手指微微用力,激蕩了許久,最后換了一句看似平常的勸慰流云,死者為大,生而不幸,或許這也是種解脫,讓她入土為安吧。”
晏亭的下巴抵靠在弱水的額頭上,淚水恣意傾瀉,喃喃道為何那時候我沒答應她呢。或許那樣她就不會死,我一向這么沒用,當男人,能當男人呢?”
聽晏亭如此說法,別夕腦海中似乎有撥開了云霧,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沖動,三年了,他好想再看看那藍的天,白的云,更想看看眼前這個哭泣著的‘男人’。
“三年前,曾有一個柔情似水的。她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那個男人給不了她想要的天長地久,隨后她以的方式永恒了,三年之后再回想,才發覺,很久很久以前她便同那個男人說過,‘若你無法愛上我,那么我至少要讓你一輩子都忘不掉我,我要固執的占據你心底的一角,即便那個角落要用命換來,也在所不惜!’,我便是那個男人,想了三年才想明白,那時那話,她說得云淡風輕,卻絕非玩笑。”
別夕平靜的說出這番話,卿玦愕的瞪大了眼睛盯著別夕,聽著別夕還在低低的傾述她真的愛你,可惜你不可能愛上她,那么就讓她在你心底永恒,在你的心底永遠為她保留一個角落,你方才也說過了,要為她報仇,她待你情深,你至少該為她做點。”
晏亭低低的嗚咽,聽見別夕的話之后,似乎頓然,臉離開了弱水的額頭,喃喃的重復對,我要做男人,要為母親報仇,要為弱水報仇。”
言罷揮袖抹去眼角的淚痕,伸手拽起弱水掙扎間散開的袍子,給她嚴嚴實實的遮擋住赤露o的身子,悲戚道她喜歡我的袍子,上一次大王還給我的時候,那上面沾著屬于她的體香。我那是她夜夜擁著入睡的結果,晏忠,回府去,把我穿過的所有的外袍都取來,到大王給晏家專辟的墓地外。”
聽見晏亭終于不再嘶吼,晏忠將將放下了心,前兩日便覺得晏亭有心事,看那懨懨的狀態還沒恢復,又出了這事,可晏亭還是令晏忠有些不安,結結巴巴的重復道少主人……所有……所有的袍子?”
赤紅的美目猛地抬起,盯著晏忠,一字一頓道本大夫的命令你敢質疑,想死么?”
晏忠瑟縮了一下,竟被晏亭的眼神嚇到,第一次用十分嚴謹的聲音抱拳道小人遵命。”
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人前,半晌張效察覺怪異,結結巴巴道上大夫,弱水乃大王親封美人,此事該通稟大王知曉,再者晏家的墳地……此舉實在不妥!”
“大王若真心待她,又怎會讓姒塔在王宮中將其帶出,大王既已不要,本大夫愿用虞國之功換弱水尸身,想必大王不會不準。”
張效輕嘆,“晏家的墳地,此舉不合規矩……”
“本大夫乃晏府家主,就是晏家的規矩。”
白的里衣被血染紅,晏亭依舊不肯松手,抱起弱水向外走去,所到之處人墻讓開一條小徑,別夕不離左右,卿玦卻只是攥緊手中之物,隱隱中露出一抹瑩潤的紫光。
世俗禮儀,都是屁話!妾室不得入祖墳,妾也是人,為何不能?
與世俗無關,晏痕所葬之處景致不美,晏亭并沒有把弱水安葬在晏痕所在之處,將其埋在梨溪邊,待到明年,香墳流水梨花,想必弱水會喜歡的。
晏亭弱水不喜歡金銀玉器,睿王賞的她連看都不看一眼的,晏亭把全部的袍子給了她,她不必再惶恐時候晏亭會把的袍子拿了。
葬了弱水之后,晏亭遣走了所有人,平靜的說要單獨和弱水說說體己話,三里之內不得有人靠近。
眾人面面相覷,晏亭暴喝一聲,大家作鳥獸散。
卿玦一個人守在溪水下游,別夕回了蒼雙府,晏忠和曾勝乙防著四周有人靠近打擾晏亭,張效帶著人回宮復命,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令人不覺壓抑!
立在溪水里,有淡淡的血痕流淌在清澈的河水中,晏亭伸手入腰間摸出那藏了銀針的囊袋,輕緩的打開,瘦纖的手指摸到囊帶暗格,拿出一粒精心包裹著的丹丸,去了皮,吃了丹,從另外一個暗格中又摸出一顆瑩白扁平的藥丸,握在手心,俯下身子,握著丹藥的手探入溪水中,片刻那丹藥便化成一團粘稠的糊糊,把那團粘稠涂在臉上潤開,稍停片刻,以溪水凈臉潔手,前前后后不過一刻鐘。
再回到墳前,烏黑紛飛的發,羽扇般的睫掛著晶露,粉嫩瑩潔的雙手為這孤墳祭上一束白蓮,墳也寂寂蓮也凄凄,恍若夜鶯之音凄涼道弱水,你既知我乃女子,想必也該讓你見見真正的我。”
席地而坐,輕誦起《離魂曲》,再一次起誓——弱水,我會為你報仇!
尚晨宮,張效跪在大殿光潔的地面上,凄凄楚楚的說著弱水的劫數,并不敢說弱水對晏亭的濃情,只是委婉的傳達晏亭想要以功勛換弱水的尸首。
睿王倚身靠在王座之上,一手托腮,一手輕點著扶手,平靜的聽完張效的話,半晌竟冷哼一聲寡人終究還是輸給了晏亭。”
聽睿王如此說法,張效縮了縮身子,王者無情,睿王的本性已經漸漸顯出端倪,心中再是惶恐,可也擔心晏亭亂了心思之后的舉動激怒了睿王,還是翼翼的開口道大王,晏小上大夫畢竟年少,那等酷刑實在觸目驚心,他只是被嚇到了,實在沒旁的意思的。”
睿王淡淡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縮著的張效,語調依舊帶著玩味道寡人竟是不知,張總管何時竟與寡人的愛卿如此心意相通了。”
“大王,奴婢……奴婢沒有……”
睿王揮手道罷了,別拿這等小事來煩擾寡人,不過一個死人罷了,晏亭想要便給他,你下去吧。”
張效分不清是激動還是釋懷,聲音顫抖道奴婢替晏愛卿謝過大王恩典。”
倒退著腳步離開大殿,睿王靠在王位上,有一瞬間覺得莫名的冷清,方才點著扶手的手緊握成拳,狠狠的砸向了扶手,引得一直侯在他身邊的內侍惶恐道大王?”
手上傳來的痛感平復不了心中的煩躁,冷哼道寡人要出宮,稍后若姒塔那賤人尋寡人,困住她!”
內侍翼翼的應著睿王的吩咐,隨后還要問上一句大王,要儀仗同行?”
睿王并不理會內侍的問題,快步向門外走去,聲音狠決寡人出宮之事若被旁人知曉,你等著去喂野狗吧!”
清秀的內侍戰栗了一下,惶恐不安道奴婢不敢。”
若當年為時,穿一身粗布胡服,牽一匹良駒,從側門揚長而去,那張效提到過,晏亭想把弱水葬到他指給晏痕的風水寶地!
日漸西,三年之后,別夕再次屈膝跪倒在蒼雙鶴眼前,別夕此舉雖突兀,卻并沒引得蒼雙鶴別樣的表情變化,他依舊淡然,捏著那紫玉淺淺的笑,“你想通了?”
別夕垂著腦袋靜默了片刻,隨即堅定道,別夕想再視物。”
蒼雙鶴輕柔道可以。”
聽蒼雙鶴回答的輕巧,別夕反倒有些無措,喃喃道不問別夕為何突然想要眼睛么?”
“這是遲早的事情,何必要問。”
別夕復又無言,蒼雙鶴抬頭看了看天,淡聲道或許宮中將有一個不平之夜。”
言罷勻著步調離開,別夕依舊跪在地上,喃喃道,先前我曾說卿玦要變了初衷,如今卻是我先不同了,我當真想親眼看看她!”
山間天色的較之別地黯淡的要早一些,卿玦立在小溪下游,禁不住心中所想,竟沿著溪流緩緩的向上行走,遠處有駿馬奔馳聲,晏忠和曾勝乙自是要攔住這二人。
待到攔不住之時,沖到墳塋前,晏亭已經不見了去處,墳上那白蓮在漸漸黯淡的天色下,綻放著別樣妖嬈,不似弱水的溫和!
睿王的出現令在場的三人驚詫,可心中的愕然尚來不及平復,就被晏亭的失蹤嚇飛了魂,正要分頭去找的時候,睿王冷哼道不必了,晏愛卿想必回家到那里去尋求安慰了。”
這話說得令幾人心生不滿,卻并不敢反駁,睿王冷眼看著三人表情,隨即緩緩的讓開了身子,在他腳前是四個大字:已歸,勿掛!
見這四個字,放緩了心情之后,辭別睿王,三人結伴而去,睿王站在孤零零的墳前,那大殿中突然而至的清冷感覺更加的明顯,卻是怨不得那三人,因為他們是被他趕走的,大央睿王不可以任性而為,他此刻以尋常男子昊政的身份前來,是為憑吊曾寵過的女子還是為見悲慟的有功之臣,其實,他也說不清楚。
曾勝乙與晏忠還有卿玦回到晏府之后問過下人,晏亭果真了,吩咐過別去打擾她,既然會給他們留消息了,便是代表晏亭已經冷靜了下來,大家倒也漸漸的放了心,天色已晚,卿玦不喜歡留宿在外,看了看晏亭所在的位置,隨后走了,在晏府人眼中,弱水的出現只是一個略有些悲傷的插曲,過了也便過了,只等著晏亭出門就好。
晏亭一路步行回府,進了臥寢便倒下了,沉沉的睡著,歿守在門外,看著晏亭連連嘆息,卻是不想夜里晏亭突然翻身坐起,身上混合著血污和泥土的中衣并沒有換下,就這么往外沖去,歿堵住了晏亭,略有些不安的問道上大夫,您要去哪里?”
赤紅著眼看著歿,冷淡道如廁。”
歿尷尬的輕咳了咳,隨即讓開了身子,晏亭飛快的沖出了的院子,卻是奔向馬廄,尋到了贈送給曾勝乙的烏驪馬,牽出來之后翻身上馬,隨即狂奔向大門。
正在巡視的曾勝乙聽見馬的嘶鳴聲,尋聲追去,卻只在門外看見了晏亭絕塵而去的白色背影,那個方向,是通往王宮的。
一路暢通無阻的沖到了尚晨宮外,已是下半夜,膳房那里有突破口,晏亭順利潛入王宮,沿著記憶尋到重歡殿,因為有睿王的交代,姒塔被暫時囚在殿中,而那里也是燈火通明,尋了姒塔的寢殿并不困難。
睡夢中,感覺脖子上有些冰冷,姒塔猛地睜大了眼,翻身坐起,便瞧見晏亭一雙赤紅的眼,隨即便要尖叫,卻被晏亭丟了粒進到口中,戰栗的哽住了聲音。
晏亭冷哼一聲,粗魯的拉扯起了姒塔,向門外走了幾步,姒塔方找回的聲音,尖叫了起來你要干?”
姒塔的尖叫引來了侍衛,晏亭猛地回身,將姒塔擠向墻壁,一手掐住姒塔的脖子,另一手握著短刀,貼著姒塔的臉插進了她身后的墻壁,聲音若地獄來的索命惡鬼,幽暗道本大夫曾把這刀扎在了弱水的心窩上,實在鋒利,貫穿胸口絲毫不費力氣,方才睡著,突然生出好奇,若是這刀劃上姒的臉,該是何等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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