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下

第一八二章 忘情

歷史時空

第一八二章忘情

第一八二章忘情

“絕情草,那是什么東西?”

“絕情棄愛。斷不開紅塵卻心灰意冷的人最佳的選擇。”

“這樣說,他不會再受情傷了?”

“若然當真喝下,便不會再愛。”

“這樣……也好。”

卿玦睡得很沉,若孩子一般的平靜,晏亭坐在他的榻前,手指輕觸著鋪散在枕邊的絲絲華發,心底五味混雜。

姬殤聽說卿玦喝下了絕情草,嘆息之后竟也扯出了一抹欣慰的笑,見了誰都要念上幾句:“卿玦這樣的選擇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無比總比多情好,免得愁苦。”

萱草雅聽說了這樣的事情,撫著下巴口氣甚是輕蔑的說著:“真是個呆瓜,既然愛得那么深,偏偏要為難自己,若換我是他,就瞄個空,趁著師兄不在的時候強了流云,等著師兄回來之后,壓著被吃干抹凈的流云很豪氣地跟師兄說,這女人老子也沾了,你能怎么招。這樣吧,看在你待老子有恩的份上,你初一,老子十五好了!”

此言一出,不待蒼雙鶴做出反應,曾勝乙已經面皮通紅,受不住的上前拉住萱草雅,聲音低啞道:“雅雅,說什么混話呢!”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掃開曾勝乙的拉扯,口氣竟揚高了幾分,“我哪里有說什么混話,我見過許多地方都是這樣的,是你這廝沒見識罷了,閃開,我同師兄說正事呢,這造孽的,瞧瞧,把人家好好一個美人逼成啥樣子了,看看那頭發,想當初我多喜歡他那發,如今竟花白了,這日后還能畫出傳世名作么?再說旁的,如今倒好,連絕情草都吃了,把對流云的感情忘記倒也算了,那絕情草是何等的威力,他吃下了。不愛流云了,也無法去愛別人了,嘖嘖,真夠絕的!”

對于蒼雙府中有絕情草,這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不知道的也只當那不起眼的小草配了個彪悍的名字,后來見蒼雙鶴待它算是別致,專門讓雷心子守著,倒是都猜過它的用處許比它的外表強上許多,可真懂的也只有那么幾個,自然,同為天塵子門下的萱草雅對其知之甚詳。

曾勝乙只當卿玦吃了那草就可以不愛晏亭了,可聽了萱草雅這樣的說法,愕然的結巴道:“什——什么,不能再愛了?”

萱草雅不理會曾勝乙的疑問,那一雙貓兒樣的眼瞪得圓滾滾的,出聲試探道:“師兄,你當真讓卿玦吃下絕情草,那你可告訴他這草的厲害了?”

蒼雙鶴捏著紫玉,微微垂著眉目,他手中的玉這一刻溫度異常灼人。若然細心體會,便可知同執紫玉之人的心思涌動,那是卿玦的選擇,蒼雙鶴也只是緘默,萱草雅聲聲的追問,他最后也真是平和的答了一句:“他既是要吃,自然是知道后果的。”

萱草雅一臉狐疑,滿腹不解,卻不能從蒼雙鶴臉上端出一絲蹊蹺,最后也只是垂著頭悶聲悶氣的說了句:“可憐的美人,不但人妒,天也妒!”

蒼雙鶴但笑不語,轉身走回了客齋。

他進門的時候,晏亭的手還停在卿玦那一頭惹眼的花白頭發上,這個時候思考誰比誰更用情似乎已經沒什么意義了,自己是愛著晏亭,很愛很愛,可是卿玦呢,若沒這別致的藥,那么這個世上有晏亭在的一日,便有他活下去的動力,一旦少了晏亭,這世上想必也便不會再有卿玦這個人了,他是拿自己的命愛著她,會放手,并非不愛,只是愛得太深,所以舍不得她委屈!

蒼雙鶴來到晏亭身后站定,晏亭微微的偏過了頭。將手從卿玦的發上移開,有些局促的看著蒼雙鶴,小聲的問著:“鶴,吃了絕情草,竟要昏迷這么久?”

完美的丹鳳掃過卿玦沉睡的面容,蒼雙鶴對晏亭柔和的笑道:“不必擔心,或許不多時便會醒來的。”

見蒼雙鶴說得輕緩,晏亭也微微的放了心,可那等放心的表情也不過轉瞬,隨后竟又變了臉色,明顯的泄露出了她心底的惴惴不安,將眼神又轉到了卿玦沉睡的臉上,斷斷續續的問著:“絕情草當真能忘情棄愛么,那么他醒來之后可還會認得我呢,若然認得,我該同他說些什么,若然不認得,我又該同他說什么呢?”

蒼雙鶴順著晏亭的視線望向了卿玦,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溫和,緩緩的說道:“那是絕情草,不是失憶草,他自然是認得你的,只是想不起自己曾經愛過你。”

晏亭輕輕的‘哦’了一聲。隨后轉過頭對卿玦露出了一抹笑,淡淡的說道:“這樣對他來說,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他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哪日若遇上個投緣的,便撮合了他們,卿玦這樣的人,值得一個好女人傾心的愛他!”

蒼雙鶴的視線一直注視著躺在那里的卿玦,當晏亭說出這話之后,卿玦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眨不眨的與蒼雙鶴對視著。

其實若然真的想給晏亭一個明白。蒼雙鶴該告訴晏亭,沒有了,不管卿玦吃不吃絕情草,他的人生都不可能再接受別的女人,可晏亭這樣認為了,蒼雙鶴便順著她的心思,晏亭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是個自私的女人,其實細細想來,他又何嘗不是個寡情的男人呢?

那一雙波瀾不驚的眼從蒼雙鶴詭異的雙眸上轉到了晏亭的側臉上,眨了眨,隨后半垂了眼簾,好像十分的困乏一般。

其實大家都是善于偽裝的高手,每個人都可以將自己的心事完完全全的掩藏起來,面上或喜或笑,卻是與心意大相徑庭,晏亭不知道自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之后想等來蒼雙鶴什么樣的回復,可是她就是這樣說了,卻沒有等到蒼雙鶴任何的反應,總是有些奇怪,用心的看去,卻發現蒼雙鶴的視線有些特別,心頭一顫,猛地轉過了頭去,正對上了卿玦方又抬起的視線。

初見之時他的視線便是這樣的飄忽,明明是望著她,卻好像又穿透了她,定在不知名的一點上,晏亭聽見自己胸膛里傳出的劇烈躍動聲,老半天回過神來,對著卿玦扯出了一抹尷尬的笑,小聲打著招呼,“你醒了。”

聽見晏亭的聲音,卿玦復又倦怠的搭了眼皮,抬手揉了揉額頭,小聲道:“先生,上大夫,本將軍失禮了。”

晏亭感覺自己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又轉過頭對上了蒼雙鶴,他正淡淡的笑,語調也如先前一般的溫文,平和的說著:“姬將軍感覺可好?”

卿玦緩緩的坐起身子,手指依舊按在額際,微微閉著眼,聲音飄忽的說著:“倒是還好,只是頭有些不舒服。”

蒼雙鶴笑道:“如此,姬將軍在這里多歇一會兒,過一陣便沒事了。”

話落伸手抓上了晏亭的手腕,語調平和的說著:“流云,讓姬將軍多睡一會兒。”

不想那廂卿玦動作恁般的快,還不等晏亭出聲,他已經翻身下榻,視線對著蒼雙鶴,抱拳道:“多謝先生照應,不過本將軍尚有要事需需處理,不宜久留,后會有期。”

蒼雙鶴依舊笑著,平緩道:“姬將軍既有要務,鶴也不好硬耗著,改日得了閑再聚上一聚,不差這一時。”

卿玦灑然道:“多謝先生。”

卿玦就那么決然的走出了她的視線,好像夢一般,從他懨懨的睜開了眼直至轉身離開,對她說的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十分生疏客套的‘上大夫’,擦肩的瞬間,晏亭強止著回頭的欲望,告訴自己,這樣真的是最好的結果了,那些戰場上積累的感情就此一筆勾銷,縱然他的眼神中全然的淡漠,總比深情如斯,她卻無法回報的好。

晏亭笑得很自然,自然到她自己也以為自己真的一點點都不曾在意,愛與不愛的分別是什么,縱然只是友情,平白的失去了,也會傷心的,她偽裝的真好,曾經那般的好時光,從此消散之后,也只是現出一副開心的表情。

蒼雙鶴依舊不多言語,臉上呈著柔和的笑,站在咫尺的距離看著晏亭,不管她是哭還是笑,他皆陪著她。

他的目光太過柔和,包容著她的自私任性,她以為自己可以是個最好的偽裝者,卻感覺在他的注視下漸漸遁形,終究還是比不過他的深沉,所以她不再勉強自己,這咫尺的距離只要展開手臂便能為零,他這般的寵著她,那么就容忍她再在他面前放縱一次,過了今天,一切當真不同了。

看著窩在自己懷中的晏亭,蒼雙鶴能做的也只是展開手臂將她緊緊的擁抱,三個人的愛情,或許走到了這一步才是最完美的,從來不曾將卿玦放在心上,此時卻發覺卿玦竟也是這般的懂情的人——比這世上許多的人更加的懂情。

那頭,姬殤倚著樹干等著結果,不曾想竟然等到了卿玦快步走出了蒼雙鶴的客齋,姬殤上前兩步站在了卿玦面前,搔著頭干笑,聲音也透著幾分諂媚,小心翼翼的打著招呼:“卿玦,怎么樣了?”

卿玦看著姬殤面上的表情,跟著笑了起來,語調如幾年之前一般的親近,就好像這段歲月兩個人之間沒有經歷過任何事情一般的輕松:“三哥,你怎么了,笑得這般的猥瑣,我現在不是很好么。”

這樣的才是存在姬殤記憶中的卿玦,那個時候卿玦不茍言笑,在所有人的認知里,卿玦就是個天生不能笑的人,有些碎嘴子的雜人會稍稍背著人議論,說卿玦的母親就是個遭人恨的狐媚子,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個不健全的,這就是報應,再讓她恬不知恥的勾引大央的侯爺……

那年尚年少,不知人情不懂世故,聽見有人罵自己的娘,雖然從未見過她,卿玦總要拼了命一樣的去斗,可是他太單薄了,常常被打得遍體鱗傷,縱然是已經見過些世面的姬殤瞧見了卿玦那一身的傷口也要倒抽了涼氣,饒是如此,可卿玦見了姬殤總會露出幾分柔和的表情來,所以對于姬殤來說,卿玦不但會笑,而且笑出來是驚世的美,單獨與他在一起的時候,卿玦也會像許多風流少年郎一般說笑上幾句,畢竟也只是青蔥的年歲。

存在于姬殤記憶中的卿玦,好像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故去,再見之后,他的心已經全部鋪在了晏亭身上,看不見周邊的一切,也沒有了這等與他說笑的心情,今日他竟這般的笑了,看來一切真的過去了。

即便姬殤心底有著這樣的認定,可也不敢十分的肯定,輕聲試探道:“卿玦,上大夫她……”

姬殤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卿玦,那一刻他猜不透自己的心思,究竟是想確定卿玦真放開了,還是想要尋找出他偽裝的痕跡。

而卿玦聽見他這樣的試探,依舊是柔和的表情,還帶著那么點不解,輕緩的問著:“三哥,你今天是怎么了,總讓人感覺奇奇怪怪的,上大夫我方才瞧見了,就在里頭了,若然想見,你便進去見她啊。”

一般親切的語氣,姬殤感覺自己的眼圈有些酸澀,咬牙強撐著笑,他這樣一個大男人怎么可以像個娘們一樣的哭哭啼啼的呢,所以他要堅持,不能在卿玦面前失去了他這個兄長的威儀,可還是忍不住想要擁抱,不分時間,不尋場合,就在這蒼雙府中的甬路上,姬殤伸手擁住卿玦,動情的說了一句:“好久不見了,三哥真想你!”

卿玦任憑姬殤抱著,不過聲音卻是平緩的,“三哥,你是不是偷吃了先生藥房中的丹藥,沒吃明白,將腦子吃壞了,我好像記得今日一早還見過你的,怎么這會兒偏要說好久不見了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姬殤憑著這一句,毫無忌憚的哭將起來,哽咽斷續道:“當真是我的好兄弟的回來了。”

卿玦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搖頭笑道:“三哥,當著服了你,也才幾年的功夫,倒是把這瘋瘋癲癲的本事學的這般的透徹了。”

只要卿玦當真忘了情,姬殤斷不會將他往過去的陷阱中推,伸手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淚痕,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之后,朗聲的笑:“你先前總將自己囚在那方寸之間,自然不懂這瘋瘋癲癲的妙處,如今你出來了,當將軍了,這樣的好本事總要學一些的,改天有閑時,將你半年的軍餉給我,我完完全全的將這本是教給你。”

“三哥要教我本事,為何還要我的軍餉?”

姬殤如那些曾經的舊時光一樣,抬高了自己的手敲上了卿玦光潔的額頭,甕聲甕氣的說道:“以為好幾年不見,你學得聰明了一些,原來還是這么的愚笨,這話還要我明明白白的說給你聽么,如今你是將軍,我是市井里的痞子,我哪里會有你富足,自然要挖些心思撈金子,等著老了之后,也有個靠不是?”

卿玦好像了然了一樣的說道:“三哥這樣說,我也該好好的盤算一下了,你都寵了我這么多年,教我本事,能少收一些么……”

兄弟二人,一路討價還價,并肩走出了蒼雙府,昨夜好像下過雨,今天卻是十分的晴好,姬殤抬頭看了看天,緩緩的笑了,相信沒有了牽絆的卿玦一定會大展宏圖,他因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雀躍,好像卿玦的夢成真了,自己的也實現了一樣!

日升日落又一天,當晏亭與卿玦再次站到一起的時候,卿玦疏離的抱拳與晏亭打著招呼:“上大夫早。”

晏亭拱手作揖:“姬將軍好。”

招呼過后,別無他話,他的視線總是繞過她的笑臉,其實卿玦對她算是特別的,因為他對旁的許多人皆視若無睹,縱然并肩走在一起,他也是板著臉的。

晏亭偷偷的窺著卿玦的發,那一日的花白相間好像又深刻了幾分,此時一絲不茍的盤好,用一根翠玉簪子別于紫金冠中,她與他認識多久了,好像從她打碎了他的簪子那時候起,他的發間一直簪著那根烏木的鄙陋簪子,如今他最終還是換了。

其實晏亭十分想問問卿玦將那根烏木簪子放哪里去了,可開了幾次口卻沒有說出半句,行至儀昇殿外,晏亭搖頭笑了,問不問又能怎樣呢?

進了儀昇殿,睿王高高在上的坐著,臉上的表情透著幾分令晏亭打顫的詭異,行過禮,與卿玦微微拉開了些距離恭立在睿王面前,聽睿王先前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晏亭悄悄的走了神,不想片刻之后,竟聽見睿王揚高了聲音說了起來:“寡人記得姬愛卿今年好像已經二十又七了,這兩年東征西討的,倒是把這婚姻大事耽擱了,實在是寡人的疏失,這幾日宮中陸續集來了一些閨閣千金的生辰,姬將軍可有意從中擇一娶之?”

晏亭心頭一顫,猛地轉過頭去看著卿玦,他并沒有像以前一般在最快的時候感應到她的視線,只是對睿王恭順的回道:“單憑大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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