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下

第一九二章 會合

歷史時空

第一九二章會合

第一九二章會合

春風拂面暖,麾旗迎風飄。舉目望去,集十數萬人的校場中,那騎著雷行烏騅馬的將軍威風凜然,煞是醒目!

初南這一路上惹來的風風雨雨,對于晏亭來說,算得上于無形之中助她一臂之力——若不是他鬧得歡實,睿王也不會這么爽快就放他們離開大梁。

晏亭已經將晏妙萏迎了回來,也不知道睿王是有意遺忘還是當真國事繁忙,先前說過要讓卿玦去下聘的事情,過后再也沒有提起。

對于卿玦來說,睿王說讓他娶,他就順著睿王的意思娶,睿王不要求他成親,他也懶得給自己找麻煩。

縱然卿玦又恢復了晏亭初見的淡漠,可晏亭總也放心不下他,卿玦喝了絕情草之后,晏亭曾遣曾勝乙問過一直守在卿玦左右的瑤童。

兩年前,瑤童是除了姬殤之外唯一能與卿玦溝通的人,晏亭出現后,卿玦的心思便拴在了晏亭的身上,倒也漸漸的疏遠了瑤童。而如今,瑤童又回到了卿玦的生活中,他們一起吃飯,一同休息,卿玦閉門用功的時候,也只有瑤童能走進他的院子。

曾勝乙遵著晏亭的意思去問瑤童,不想那小子也是個脾氣倔強的,他若然看不上眼的,不管是何等身份,也要拿白眼對著人家,見到曾勝乙,即便知道曾勝乙或許與蒼雙鶴也是有關系的,可一想起曾勝乙有可能是受了晏亭的差遣,就沒了好心氣兒,曾勝乙問他三句,他也吱不到半聲。

曾勝乙雖是個武夫出身,可對付瑤童這種閉鎖在一方天地中的少年還是綽綽有余,三言兩語的便讓瑤童將卿玦的情況盡數抖落給曾勝乙聽了,再然后晏亭知道,卿玦似乎真的和以前沒什么區別了,將自己關在信常侯府那一方小天地中,不管任何人拜訪,總是拒人千里,在漫天海棠花海下,練習著他那奪目的畫戟。

晏亭可以想象那種畫面,美得如詩賽畫——她曾經為那種畫面所傾倒,如今他的艷美還在。而他們的生死相隨卻成了只她一個人的回憶,總有幾分淡淡的失落,可失落過后倒也釋然,這對她和他來說,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號角響起,將晏亭自回憶中拉到現實,高居上位的睿王終究還是忍不住心中所想,在眾人錯愕的視線中走到晏亭面前,將大央左丞相的官印交到了她手上,他說他等她回來,要完完整整的回來。

晏亭笑著接下了官印,卻并不給睿王許下什么承諾,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不再是完整的了,未來更不可能給睿王一個‘完整’的流云,她只有和蒼雙鶴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還能給旁人什么承諾呢?

睿王得不到晏亭的承諾,執拗的認為她的笑便是無言的承諾,只是這么多人面前,羞于開口罷了,這樣想了,心情也便好受了許多。他不會正視真相,也不準別人幫著他正視,在睿王的認知里,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心中所愿的那個,還有在這里沒瞧見蒼雙鶴,也讓睿王心情大好,縱然知道他會與晏亭同行,可在眾人面前,他不會與晏亭并肩,怎么想,怎么覺得暢快。

這兩年蒼雙鶴因為晏亭的緣故偶爾也會出現在人前,不過大軍陣前,他是斷不會出現的,昨晚他告訴晏亭會在城外十里的官道上等著她,她懂他,并不多問。

柴安這次沒有去,他留在了大梁,頂著晏亭先前的缺,幫著睿王出謀劃策,如今的柴安愈發的彰顯出來了謀劃上的長才,他已經不再是當年被人追著打的窮酸寒士,即便頂著晏亭岳丈頭銜的屠太史見了柴安,也要恭敬的尊稱一聲大人,大梁城中的達官顯貴家派到柴安府上的媒婆子踏破了柴府的門檻,也沒見柴安定下誰家的姑娘。

晏亭懂他的心思,校場外曾偷偷的告之柴安,他們的約定還有一年,只要他再堅持一年便能得償所愿。

柴安并沒有反反復復的言謝。撲通一聲給晏亭跪下了,不許來時當牛做馬,只求今生能傾力相報!

晏亭甚欣慰,說著說她不在府中的時候,讓他有時間替她去照顧一下屠幼菱和晏子恩母子,晏子恩已經開始咿呀學語,那小家伙需要與父親親近,她是沒辦法陪在晏子恩身邊,希望柴安能代替她看護了晏子恩。

這是柴安求之不得的機會,又怎能錯過了,而且晏亭已經將這樣的說法講給所有的人聽了,并且還有個更合乎情理的由頭,那便是她無法給晏子恩輔導,便讓晏子恩拜柴安為師,以便能在閑著的時候給晏子恩一些教導。

屠幼菱聽了晏亭這個安排,抱著晏子恩來到晏亭面前,無語凝咽,不過他們這樣的靜默相對看在外人的眼中,又成了另外一種畫面——那是一對恩恩愛愛的小夫妻,即將離別,滿腹別緒,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間接地也讓當初晏亭和卿玦那傳得沸沸揚揚的私情化為烏有。人們只當有些人嫉妒睿王對晏亭的寵愛而散播的謠言,卿玦對晏亭的愛并不介意天下人都知道,而蒼雙鶴與晏亭的感情,卻懂得在不恰當的時候,將濃情隱藏起來,他們要為將來可以天天在陽光下攜手徜徉做長遠的打算。

與親近的和不親近的人拜別之后,大軍起程,晏亭伸手挑了簾子遙望了遠處的官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知道蒼雙鶴在前頭等著她。

萱草雅身子有異,卻堅持要隨軍出征。蒼雙鶴也隨她鬧,曾勝乙沒辦法,自己騎著烏驪馬,引著肥妞,讓萱草雅與晏亭同車而行,萱草雅最初是不肯的,她喜歡與曾勝乙并肩而行,不過終究還是耐不過許多人的堅持,撅著嘴坐在了晏亭對面,臉上顯出十分不滿的表情來。

晏亭的視線從官道上收回,匆匆的掃過前方穿著鎧甲的卿玦,那個時候她送他出征,他掀起猙獰的盔胄對她柔柔的笑,如今,他轉身便是轉身,再無回首相望,晏亭搖頭笑了笑,松開簾子對著坐在對面嘴角嘟的老高的萱草雅說道:“若然當真這樣生氣,本大夫便替你出頭將他休了,咱再找更好的。”

這話也不過隨口說說,逗著萱草雅笑的,出乎晏亭意料,萱草雅果真煞有介事的思考了起來,半天之后得出了結論,“你這說法好像真不錯,自從嫁了他,他就像個女人一樣絮絮叨叨的不準我干這個,不準我動那個的,本女俠要的是個溫柔聽話的夫婿,哪里要這樣一個多事的男人,休了,休了,再找個聽話的,我說東就不敢看看西的那種男人。”

晏亭眼角抽了抽,遲疑道:“你當真?”

萱草雅重重的點了點頭,“自然。”

晏亭生出了一種一種無力感,撫著自己的額頭嘆息道:“那好吧。本大夫這就出去給你把他休了,真是辱沒了我晏府的聲譽,送出去了還被退回來了,不成,這次去了西頭,尋個走商的隊伍將他賣到西域去,省得留下被人知道了,丟了我晏府的臉面。”

說罷起身,伸手撩起車簾子,隨即探出身子去,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打量了萱草雅的反應,臉上浮現了一抹開懷,這一路上有萱草雅調劑,定不會悶了。

果不其然,在晏亭還沒將整個身子探出馬車的時候,萱草雅已經伸出雙手抓住了晏亭的后衣擺,眼神若小女孩一般的顯出無辜來,細聲細語的問道:“流云,你要干什么?”

晏亭也裝作無辜的樣子回她:“這樣的事情宜早不宜遲,長痛不如短痛,拖得久了對大家都是傷害,你放心,本大夫盡快替你打發了他,豈有此理,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像個婆娘一樣,成何體統!”

萱草雅嗆咳了一聲,面皮漸漸漲紅,小聲道:“算了,為了你晏府的聲譽,本女俠還是忍忍吧。”

這下換成晏亭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放下簾子瞪著一臉無辜的萱草雅道:“你太善解人意了,本大夫甚感欣慰,沒關系,本大夫會偷偷處理掉他,到時候有人問起,就說勝乙戰死沙場了,還能找大王給你請個名銜來,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料萱草雅聽了晏亭這番話,猛地直起身子,惡狠狠的瞪著晏亭,嘰里呱啦的說了起來:“好你個流云,本女俠就知道你這個家伙是和師兄一樣不是東西的,好歹我的勝乙也護著你出生入死來著,你居然在背后這么算計他,本女俠這就去告訴他,讓他動動腦子,別再那么忠心耿耿的幫著你和師兄,不然哪天你們合伙將他給賣了,他還要幫著你們抗銀子,也實在太不幸了。”

看著萱草雅激動的表情,晏亭只是看著萱草雅輕柔的笑,將嘴砸吧出大大的聲音,“嘖嘖,‘你的勝乙’啊!這么說來,你是不打算休了他了?”

萱草雅東瞧一眼,西瞥一下的,就是不看晏亭戲謔的表情,歪頭晃腦的說道:“本女俠是個十分疼惜孩子的娘,不忍見娃娃一出生便沒了爹,就再忍忍好了。”

晏亭看著萱草雅,飽含深意的笑,將萱草雅笑得連連翻白眼。

大軍行至城外五里,晏亭挑了簾子對護在馬車左右的曾勝乙還有晏忠說道:“本大夫想起尚且有些私事要辦,稍后跟姬將軍言語聲,先行一步。”

所謂私事晏亭不說,曾勝乙等人也明白,并不多問,快馬上前靠近卿玦,小聲稟明,得了卿玦的點頭之后,曾勝乙命人馬讓出去路,晏忠駕著馬車從隊伍中讓出的小路急速前行,不多時便超過了前頭的卿玦。

路過卿玦的時候,晏亭探身出了簾子對卿玦拱手笑道:“姬將軍,本大夫先行一步,于今晚安營之地再與姬將軍會合,告辭!”

卿玦面無表情的看著晏亭,聽她說完之后,微微頷首,依舊沒什么言語。

晏亭知道他以前就是這樣冷漠的人,心中想著就要與蒼雙鶴重聚,今后又可以肆無忌憚的膩在一起,心情大好,倒是不介意卿玦拿什么表情對著她,見卿玦頷首表示聽見了她的話,晏亭對卿玦露出一抹開懷的笑,縮回身子,馬車在卿玦面前揚長而去!

直到馬車走得已經看不見蹤影,卿玦才微微側頭,對著跟在一邊的瑤童說道:“先前城中看見的東西可曾買來?”

瑤童點頭笑道:“買來了,買來了,五公子,您什么時候開始喜歡這樣的物兒了,莫不是給那晏府的小姐買的,對了,出門前我還聽府中的下人們議論呢,大公子說了,您的婚事可是府中的大事,已經遣人去尋侯爺回來了,等著這次您凱旋了,便去跟晏府下聘,大公子要好生給您張羅張羅呢!”

卿玦不耐煩的掃了一眼瑤童,冷聲道:“何時也跟那些婆子學得一樣絮叨了,哪里來的這么多廢話,將東西拿來!”

被卿玦訓了,瑤童甚委屈的癟了癟嘴,不甘不愿的伸手自懷中摸出一個長條形的盒子催馬靠近卿玦,將盒子遞到卿玦伸出來的手中,瑤童即便奉上了盒子,嘴中也不閑著,碎碎的念叨著:“我說五公子,您如今也是有薪俸的,怎么可以這樣的小氣,好歹那晏府的小姐也是個大家閨秀,您咋能就買這么一根木頭的簪子,至少也得給人家小姐備下一根玉簪子不是?”

卿玦并沒有立刻打開木盒子,將那外頭纏著綢子的長條盒子小心翼翼的塞進自己的懷中,隨后冷淡的掃過瑤童,冷聲吩咐道:“有人問你旁的,你便遵著我教你的說法說一遍,若然沒有人問你,也別這樣絮絮叨叨的將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起道與外人聽了,懂么?”

瑤童伸手抓了抓頭皮,不甚在意的說道:“五公子您還真不同,這事也是經過大王授意的,怕什么呢。”

見卿玦側頭瞪著自己,瑤童癟癟嘴,“五公子您放心吧,我的嘴嚴實著呢,我也就跟您說這么多話,旁的人我才不稀罕搭理呢,若是我說了假話,您就把我賣給人家做孌童。”

卿玦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瑤童日漸方正的輪廓,畢竟已經有兩年時間,少年的變化總是最大的,現在的瑤童已經漸漸的顯出了成熟男子的陽剛,想必長成了,定然是個壯碩的體魄,再配上他這番立誓,怎么看怎么的格格不入,卿玦竟微微現出一絲笑,語調平緩道:“你又沒有生成本將軍這么好看的臉和身材,做孌童,人家會要你?”

聽見卿玦這一句,瑤童險些從馬上跌下去,呲牙咧嘴的看著卿玦,小聲嘟囔道:“五公子,您瞧瞧您說得這話,多傷人啊,這世上別說男人,就是女人又有幾個比得上您好看呢——呃,五公子,您,您不會打算靠著您這張臉,去當,當……”

好在他們與身后的人馬存著一段距離,不然被那些人聽見他們這番話,想來傳揚開來,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局面呢!

而這時先行一步的晏亭已經到了城外十里的地方,未見其人,便聽見了悠揚的簫聲,晏亭不禁勾起了嘴角,這一首曲子是當初在桃花澗里那石臺上蒼雙鶴吹給她聽的,每一次聽見,都感覺滿滿的情感好像要溢出來了,怎能不開懷。

萱草雅撅著嘴,半垂著頭,故意用眼角的余光瞪著晏亭,嘟囔道:“瞧瞧,笑得那么花癡,好像人家不知道你們勾搭成奸了一樣,還有師兄也夠猥瑣的,那個時候咱都喜歡聽他的曲子,可他是連搭理都不稀搭理咱的要求,如今一個人躲在深山老林子里,吹得那叫一個興致勃勃啊,恐怕人家不知道他那鬼狐貍終于騙到了傻女人為妻一樣!”

晏亭瞧著萱草雅好似自言自語,卻偏偏那么大的聲音,讓她一字不漏的聽清楚的模樣,并不感覺怎么難為情,反倒仰起了自己的臉,甚氣人的表情道:“恩恩,他不但甘愿給咱聽,還會背著人給咱唱歌聽,嘖嘖,那聲音真好,本大夫甚是滿意他的表現,不吝嗇與他共赴,哎!誰讓咱這么傾國傾城,他就是死乞白賴的愛上了本大夫,本大夫也就屈就一下,也算是結一個善緣,救人一命了,沒了本大夫,他可是活不下去了呢!”

晏亭的表情配上她那氣死人不償命的聲調,看上去恁般的欠揍,萱草雅斜著眼睛看著晏亭,不屑道:“本女俠發現你愈發的沒個自覺了,如今我倒是有些同情師兄了,狐貍再精明,也斗不過獵手,哎——聰明了一世,大風大浪都挺過過去,不曾想陰溝里翻船了,晚節不保,可惜啊,可惜!”

晏亭還是對萱草雅露著沾沾自喜的表情,前頭的簫聲戛然而止,萱草雅突然轉了話鋒,甚是明白道:“本女俠有自知之明,咱不耽擱你們狼狽為奸!”

說罷站起了身子,撩開了車簾子,并不意外的看見站在對面樹蔭下,一身淡紫色的長袍,手執玉簫,淡笑著的蒼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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