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話不投機大魏芳華第五百二十九章話不投機秦亮與郭太后商議朝事之后,次日就是三月初一。秦亮去太極殿東堂朝賀,又見到了她。
不過東堂上的垂簾厚實一些,秦亮即便位居前排,也看不太清她的模樣。自然不比昨日的光景,連她發際間的絨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見到紫色的垂簾,秦亮卻想起了那道紗簾、白花花地在風中蕩漾的樣子,只覺布簾還是白色的好看。
群臣行稽首禮、賀陛下殿下福壽無疆,秦亮趁著直起腰的時機,又用余光瞅了一眼坐在正位的皇帝曹芳。今天曹芳的座位旁邊,皇后甄瑤也到場了。
朔日并不廷議,朝會就是走個過場,為了在禮樂之中、反復確定君臣的上下尊卑。如今在朝堂上、秦亮也不會再說軍政事務了,他偶爾來朝賀,只是為了在大伙面前露個面而已。
不過今日朝會罷,秦亮還是在東堂外面、與王明山談起了正事。
因為王家人在守喪、幾乎也不訪客,最近很少能見面。像今天朝賀,連王公淵也沒來、只有中書監王明山到場。
人們陸續到了太極殿廣場上,然后走南邊的閱門出宮。秦亮等人則向東、沿著廊屋臺基下面走,省去了一路上應付同僚。
秦亮說道:“我與長史叔子等人,已經商議過了。今年在淮南的事,還是讓二叔負責都督前線。”
王明山點頭道:“回去見到長兄,我便轉告大將軍的意思。”
秦亮便繼續說道:“淮北都督羊發、將回洛陽出任大鴻臚,其麾下的淮北屯兵便由二叔調用;詔令徐州刺史胡遵率軍南下,豫州刺史傅嘏、在六月初一之前抵達安豐郡。然后詔令二叔為鎮東將軍,都督以上各軍,準備好夏秋防務。”
王明山這才真正回過神來,正色道:“大將軍已確認、今年水賊要進攻淮南?”
秦亮簡單地回應道:“很有可能。”
這時羊祜開口道:“即便吳軍最終沒來,早作準備,亦非壞事。”
秦亮道:“叔子說得有道理。水漲季節利于吳軍,叮囑二叔、應以防御為主。”
他想了想接著道:“還要提醒他因地制宜,機動防御。吳國人好像仿造出了投石機,此事二叔理應知道,我們的消息便是來自揚州的上書。”
王明山拱手道:“仲明放心,我定會在私信里再次提醒二哥。”
秦亮聽罷點了點頭,今天找到王明山、主要就是為了談這件事。
畢竟是很重要的軍事部署,先知會王家、正是妥當的做法。等到發詔令的時候,無論王明山負責詔書、還是陳安,事情都不會再有什么爭議。
數人一邊走一邊談,很快走到了東殿門。于是他們一道出東殿門,穿過殿中區域離宮。
王明山辭別后,秦亮與羊祜同車、一起返回大將軍府。
秦亮在馬車上說道:“我外祖那幾個兒子,做正事最可靠的人、便是王公翼。他常年在淮南帶兵、如今又是揚州都督,仍讓他主持淮南防務,應該問題不大。”
羊祜點頭道:“大將軍所言極是。除非有朝中大將率洛陽中軍南下,否則沒有理由奪王公翼兵權。”
秦亮以為然,他此時也不想調動洛陽中軍前往淮南。一則已從詔令、私人信件兩方面安排,將反復叮囑王飛梟,叫他只需防守。以王飛梟穩重的性子,不至于自作主張亂搞。
二則針對諸葛恪的準備,中軍各部還要時間訓練。
如果秦亮調動洛陽中軍、聚集更多兵馬,便不該只想著防御,得順勢奪取東關!而且主力會戰不能急,必須選擇有利的時機;肯定不能選在水漲的季節,須等到了秋冬再說。
車馬、儀仗進了大將軍府,秦亮等人沿著西側的長廊往北走。他們剛走到拐彎的地方,便遇到了等在那里的校事令隱慈。
秦亮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招呼隱慈,一起進了西邊的那間署房。剛出仕的時候,秦亮就經常呆在這間署房。此時回到熟悉的地方,他有一會沒有吭聲,猶自尋思著。
羊祜與辛敞自己找席位跪坐下來交談,隱慈則坐在他們對面等著。
不久前做奸細的道士從蜀國回來,倒是提醒了秦亮,讓他重新想起了一些事、便是去年南鄉之戰時出現的跡象。
從整個漢中戰場來看,南鄉在漢中的東南角落、且在山區后面,其實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姜維竟然好像提前知道了魏軍的策略,直接把主力布置在了南鄉!如此偏激的決策,肯定有什么確定的理由。
秦亮當時就琢磨,姜維多半是通過奸細、事先發現了魏軍要從沔水東部調運投石機。畢竟馬茂等人去襄陽那邊、負責制作投石機木件的時間,提前了幾個月。
于是秦亮轉頭看向隱慈,開口徑直道:“司馬師在洛陽多半還有奸細。”
隱慈立刻回應:“司馬家結交甚廣,樹大根深,與之相關的人實在太多了,難免如此。”
秦亮沉吟道:“高門士族不太可能再理會司馬師,沒有好處了。反而是像刺客李勇那種人,司馬師或許還能通過脅迫、勸說等手段繼續利用。”
隱慈想了想道:“大將軍說得是,以前仆等就通過(朝云)辨認,在校事府內抓出過一個奸細。”
秦亮道:“我覺得沒抓干凈,校事府也要再查一下。”
隱慈拱手道:“仆領命!”
秦亮看了側目看了一眼羊祜與辛敞,又回過頭來道:“只查那些可能與司馬家相干者,如果是別家大族安插的人,便不必著急。”
隱慈道:“喏。”
不過秦亮也知道,這種人不好查出來。司馬家本來就是魏國大士族、用的也是魏國人,誰是奸細完全沒有身份辨識度。但此時又不能完全不管,因為跑到吳國的石苞、也是司馬師的人。
如果魏軍的部署、軍事機密讓石苞得到了,定然不利于魏軍對吳作戰。只消想到馬茂、還是個魏國人詐降的奸細,如今已為洛陽收集到了多少重要消息!
秦亮想到這里,便起身拿出紙墨,把阿拉伯數字寫了下來,然后寫下了加密方法。
如同以前與郭太后互通密信的方式,不過這次秦亮隨便選了《史記》。現在秦亮與郭太后來往,不需要再加密了,法子正好可以用到奸細密信上。
只要把書中的內容、以固定的行列抄下來,三個數字就能確定某個字的坐標。確實會麻煩一點,但還是有用。
那些數字在吳國人看來,幾乎就等同于鬼畫符,根本無人認識!只要密密麻麻地寫在黃紙上,即便被搜出來,信使也能辯稱、只是為了吉利的道士符紙。
秦亮準備妥當,便叫隱慈抄一遍,然后派人送到六安城的絹倉,讓絹倉密使將書信傳遞給馬茂。
……羊祜下午才離開大將軍府回家,他照常先去內宅看望阿母,今日卻沒見到姐姐羊徽瑜。
等到傍晚時分,羊徽瑜才回來,太陽都快下山了。姐弟見面,羊祜便隨口問了一句:“姐今天出門了?”
徽瑜的語氣也很隨意:“沒走多遠,就在北邊的別院,去看看柏夫人。”
過了片刻,羊祜才想起哪個柏夫人。他微微一怔,馬上問道:“姐去見柏夫人,所為何事?”
徽瑜不解地看了一眼羊祜,蹙眉道:“沒什么要緊事,我只是給柏夫人送少許衣食用度過去。司馬家的一切都被充了公,她現在幾乎什么都沒有,總要接濟一下。”
羊祜想起、上午在大將軍府談論過的奸細,而且徽瑜似乎也很注意大將軍的事,羊祜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卿與司馬子元沒有再聯絡罷?”
不過以她現在的境遇,若有一些怨憤不滿,也是人之常情。
徽瑜一臉困惑道:“司馬子元不是已經去蜀國了,我如何與他聯絡?弟為何這么問?”
羊祜道:“他還在與洛陽的人秘密聯絡。”
徽瑜沉默片刻,看著羊祜道:“弟懷疑我為他作奸細?”
羊祜想了想,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徽瑜忽然又問:“大將軍懷疑?”
羊祜道:“沒有,大將軍正在叫人查校事府。但我們做什么事,都是做到明面上,外舅(夏侯霸)逃去蜀漢了,我仍與外舅家來往,從未避人。”
徽瑜聽到這里,明亮的眼睛里先有氣憤,接著竟“呵”地發出一聲笑,像是冷笑、又如自嘲。
雖是親姐,羊祜仍不理解徽瑜是什么意思,他沉吟道:“大將軍待我們家,真的算是仁義了。”接著又道,“那柏夫人的怨恨之心,恐怕比姐更甚。”
徽瑜恍然道:“弟以為我怨恨大將軍?”
羊祜道:“姐剛從太傅府回來,不是每天都有怨氣?”
徽瑜的語氣很怪異:“虧得司馬子元的前妻,不然秦仲明都想不起我。”她接著嘆了一聲,“算了,弟說有怨氣,那便有怨氣罷。”
今天的氣氛不對、話不投機,兩人只好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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