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兄費承微微搖頭:「荊州人、益州人、東州人,這些年好不容易才平穩下來;父親做大將軍時,主持過兩次大赦,盡力與益州人相處好關系,益州人終于不再鬧事。但若現在要遷都,局面又將十分復雜。」
費氏輕輕點頭回應。
長兄嘆息道:「為今之計,好像只有姜伯約的方略、還有一些勝算。但姜伯約只考慮戰陣,全然不顧朝廷的情況,遷都之事很難。」
費承在筵席上跪坐下來,若有所思地沉默著,繼續觀望了一會門外的光景,這才低聲道:「左車騎將軍張伯恭(張翼)、尚書仆射董龔襲(董厥),還有司馬子元今天都進宮了。今日他們在偏殿與陛下密談,我后來見到了張伯恭,他的意思是支持姜伯約、奏請陛下遷都!」
費氏驚訝道:「長兄是怎么想的?」
說到這里,他隨即又道:「今天我也見到了太子。」
「阿?」費氏剛有些出神,感覺此言有點突然。但她轉念一想,長兄愿意
長兄神色凝重,剛剛走到廳堂門口,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庭院,說道:「以前憑借險要地形,至少可保國家無虞。如今劍閣關一失,漢國幾乎無險可守,情況已是十分危急。」
費氏也循著長兄的目光,側目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氣晴一陣、陰一陣的,此時正云層密布,一陣風吹來,枝繁葉茂的樹梢間、竟也有了枯葉飄蕩在空中。
長兄走進了廳堂,費氏也跟了進屋。
「西漢水?」費氏怔了一下,「我聽說西漢水早已不能通航,尤其葭萌關那一段很險。」
長兄皺眉道:「妹沒有說錯,確是如此。秦仲明在前幾個月、才現造的大木筏,帶著三萬多人靠木筏漂流下來!簡直難以置信,沒有人想到他會那么做!」
他顯然還記得、之前說過的話,聲稱劍閣關是銅墻鐵壁、至少三五年內不可能被攻破!所以再次談起這個話題,他有一瞬間顯得有點尷尬。
但費氏知道,長兄以前最受父親的重視,按理對軍國大事頗有見識。所以事情并非長兄說錯了、亦非劍閣關不夠堅固,應該是事情超出了預計!
費氏聽到人們的描述,即便身在成都、也感到心驚膽戰。
不過最準確的消息,還是要等長兄費承。長兄一大早、天沒亮就進宮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二哥尚公主,最近未在費家宅邸居住了。所以費氏在家里,聽到的盡是夸張的傳言。
隨著前線的奏章送達朝廷,張翼、董厥、司馬師帶著侍從返回成都,劍閣關失陷的消息、便已在城內傳開了。
果然長兄主動說道:「曹魏大將軍秦亮是從西漢水過來的,沒有強攻劍閣關。」
他又側目道,「秦仲明應是那種瘋狂不要命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當初在曹魏朝廷、為了對付司馬家,便可謂是刀口舔血,靠著拼命、以力破局,才強殺樹大根深的司馬家。」
費氏顫聲道:「曹軍是不是要來成都了?」
費氏聽到這里,又想到先前聽過的傳言,一時間也覺得秦亮有點可怕!
其實漢軍相當勇悍不畏死,諸葛丞相在時、便常常進攻曹魏,即使姜維掌兵之后,也不懼曹軍。但如今倚靠銅墻鐵壁的險關、漢軍依舊擋不住秦亮!可想而知,長兄沒有說錯、那秦亮為人更加兇悍。
傍晚時分,費承終于回到了宅邸。費氏來到前廳庭院,迎接到長兄,立刻便問道:「聽說曹魏大將軍,攻破了劍閣關?」
「是。」長兄一邊往廳堂走,一邊轉頭看了一眼費氏。
與自己談這么多朝廷的事,或許正因她是太子妃!費家與皇室聯姻、費氏亦已是太子妃,只差親迎而已。
費氏順著長兄的話,問道:「太子是何主張?」
長兄想了想道:「當時在偏殿外面,陛下在里面珠簾內、正與張伯恭等人議事。太子與我在外面等待時,談論了一會,卻沒明說主張。當時太子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大概對情勢也是無可奈何。」
他說罷,加了一句,「倒是五皇子在偏殿外慷慨陳詞,支持遷都至江州,說是江州沒守住、還能去南中,主張與曹軍拼殺到底!」
費氏抿了抿嘴唇,說道:「五皇子年輕氣盛,不會像太子與長兄這樣、思慮周全。太子此時感到惶恐憂懼,不過人之常情。」
她早就知道、太子明顯不是那種狠人,然而這樣的人、也沒什么不好!況且大多世人不都如此?世間本就充斥著無奈,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大丈夫,也要受制于現狀,又有多少人能無視一切、以力破局?
長兄點頭道:「倒也是。不過譙允南等人輔佐太子,可能會影響太子的主張。那譙允南擔心激怒曹軍、益州百姓會遭受兵禍荼毒。」
費氏頓時心情沉重,自覺罪孽深重,忙問道:「秦仲明會大肆屠戮益州百姓?」
長兄長嘆一聲:「不好說,秦亮占領漢中之后、并未濫殺。但曹軍一向殘曝,當年的徐州,近年的遼東百姓、高句麗人,不管是對內對外,曹軍都毫不手軟。他們未屠漢中,卻不一定能放過成都!」
費氏忽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從皇宮回府的人,還有譙周。譙周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聽奴仆說府上來了客、姓戚,已經等候多時。
譙周立刻猜到了來人是誰,便去了廂房見面。
果然沒猜錯,來人正是漢中人戚宇!戚宇生的一張闊臉,面骨突出,其貌不揚,卻容易叫人記住。
兩人見禮罷,戚宇便拱手問道:「譙公,曹魏軍既破劍閣、朝廷將要如何應敵?」
譙周道:「陛下還未下詔。」
戚宇又道:「仆不久前聽聞,左車騎將軍、尚書仆射等人已回成都?」
譙周看了戚宇一眼:「還有司馬師,幾個人回來、正是為了勸說陛下遷都。」
戚宇的小眼睛立刻瞪圓:「諸公會贊成遷都?遷都還不如議和!」
譙周不動聲色道:「議和?恐怕汝是說投降罷!那曹魏大將軍秦亮豁得出去性命,好不容易才攻破劍閣關,此時不滅漢國、如何甘心?」
戚宇道:「還是可以談談的。」
譙周再次觀察著戚宇,感慨道:「無論遷都、議和、還是拒敵,陛下都很為難阿!此前朝廷得知、曹軍大舉進攻,為了拒敵于劍閣關外,成都綿竹等地的大部兵力、也都北調去了涪縣。現在姜伯約行大將軍事,兵力又幾乎全在姜伯約之手,朝廷如何與曹軍談?」
戚宇皺眉道:「姜伯約屢戰屢敗,還敢擁兵自重嗎?」
譙周沉聲說道:「乃因漢軍主力尚在,不止姜伯約一個人主戰,一些荊州人、東州人也支持姜伯約;短短數日,倉促之間怎么撤換軍中將領?何況陛下主要倚靠的人,仍是荊州派。」
戚宇只得頷首:「確是荊州人最得勢。當初昭烈皇帝病重,據說曾告訴諸葛丞相、可自取大位,或許并非試探,乃因沒有荊州士人、社稷則無法維系。陛下繼位之后,也是十分信任倚重丞相府的人。」
譙周不置可否道:「荊州人、東州人的祖籍家鄉,早已是面目全非。一些人與益州士族又有舊怨,一旦漢室不存,自然要擔心何以立足。」
他又馬上岔開了話題:「我當然不贊同遷都之策,成都大多人都不贊成!如果
朝廷忽然搬走了,成都、涪縣那么多百姓只能四處逃難,不可能全部遷走,那時影響軍心,說不定不戰自潰、處境更糟!」
戚宇一臉誠懇道:「譙公所言甚是!」
譙周道:「說起來,還得感激前大將軍費文偉。若非費文偉為使益州士人、心向漢室,進而寬待益州人,我們在朝里哪有說話的份?」
戚宇又問了一句:「以譙公之見,朝廷會如何抉擇?」
譙周道:「只怕總有一些人,還想不計代價進行抵抗,以免把身家性命交于他人、而遭受殘害!他們現在要做的,正是設法勸說陛下。那些人只有裹挾陛下去江州、甚至于南中,才有大義。」
他頓了頓,接著低聲道:「但情況何如,還要再等等看。」
這時戚宇已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遂附和了譙周一句,然后揖道:「時辰不早了,仆不敢多打攪,改日再來拜訪譙公。」
譙周回拜,送戚宇出廂房。
戚宇估計、譙周或許猜出了自己有點問題,但譙周沒有說破。
此時戚宇也顧不得那么多,回到宅子,便即刻叫來了自己的兒子。戚宇將今日探聽到的情況、口述于子,讓他記在心里。然后遣子于明日出城,走小路趕往梓潼郡方向,將成都的情況、向大將軍或陳都督稟報。
費家宅邸中,費氏聽到了各種各樣的傳言。有人說秦亮親率大軍、與姜維在劍閣關大戰,一時間是血流成河尸橫遍野,江水逆流、地崩山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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