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華

第九百章 五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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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慈辦事不說別的,至少挺快。二月初交給他的事,剛到三月中旬就已經辦妥了。

秦亮知道之后,也打算近期去看看。不過最近兩天不行,即使偶爾不去上朝、處理政務沒什么關系,他也還有別的事。眼見春季快過去了、又正值桃花盛開的時候,他要帶著妃嬪們去看桃花。

賞花的地方就在原晉王宮的內宅,那邊種了很大一片桃樹。費淑妃最喜歡桃花,其次是羊徽瑜。

其實秦亮覺得,費氏的氣質與桃花不搭。反倒是玄姬與桃花有某種相似之處,都很艷;世事弄人的地方在于,玄姬對桃花粉過敏。

不過故地重游,自然也是帶了玄姬的。玄姬沒去桃花林,她可以在以前住過的庭院里轉轉,一整天時間、秦亮等人也不會一直看桃花,很長的一段時間、仍舊在庭院中休息品酒。

從晉王宮回來之后,次日秦亮同樣沒上值,大家又去了華林園游玩,連續玩兩天更能盡興。去年秦亮詔令、已在華林園的東北部種了一大片桃樹,只不過樹木都還比較小,所以昨日才去舊晉王宮賞花。

至于延年里別院,秦亮起碼會告訴令君、玄姬它的存在。如果她們問起,他也會告知外面都有哪兩個人,令君很早就明確說過、不在意的,但或許除了王氏、秦亮還是覺得不提王氏為好。

他搗鼓出這地方、就是為了方便與宮外的幾個女子見面;但事先確實沒想到,他在這里第一個見的人、將是個男子。人就是這樣,不可能所有事都按照計劃來,常有臨時起意的時候。

羊祜仍閑居在家里,他看著庭院里的草木愈發茂盛,不禁心道:陛下回到洛陽,已經過去了五十二天。

妻子夏侯氏從檐臺上走來,相互打了聲招呼,她忽然說道:“夫君何不自己去宮城覲見陛下?”

羊祜心里微微驚訝,不過這點情緒轉瞬即逝,畢竟夫婦多年、妻子能感受到他的心思也不奇怪。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依舊很淡定:“無妨,我也清閑慣了。”

他這句話倒是沒說錯,且不說在魏朝時、他就拒絕過多人的征辟,即便出仕之后,兄長、母親相繼去世,服喪都有幾年時間。他確實是個閑得住的人。

但婦人還是想自己的夫君更風光的,夏侯氏又道:“陛下畢竟有那么多事,每天都要見很多人,說不定只是忘記了召見夫君。君只要主動去覲見,必定能見到陛下。”

忘了?羊祜的情緒頓時有些波動。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其實不該計較這種細節的。不過羊祜的性格、某些方面確實與徽瑜有一點相似,只是不明顯。

對于羊祜的心思、夏侯氏好像真的能感受到,她當即又道:“不過年初朝廷論功行賞,就算夫君沒有露面,陛下在詔書里還是嘉獎封賞了夫君。”

“嗯。”羊祜淡淡地點頭道。

夏侯氏看了他一眼,輕輕屈膝、然后離開了。

不料沒過多久,她又走了回來,走得很急、幾乎想提起裙子小跑。羊祜微微皺眉道:“卿慢點走。”

夏侯氏拿出了一只紙質信封,送到羊祜跟前,輕聲道:“一個宦官送來的。”

羊祜接過來撕開信封一看,兩行頗具大家之氣、行云流水的字出現在眼前,字寫得相當有神韻,不過言詞很白:延年里醉仙樓,叔子有空的話見個面。

看了一眼、羊祜便收了起來,說道:“叫人備車,有個馬夫就行了。”

夏侯氏道:“妾這就去。”

醉仙樓,這名字確實夠俗。不過市井之地,渾身銅臭的商賈、取這樣的名字很正常。延年里是個小市,羊祜當然知道,就在城西那邊、其北面是金市。

路上花了一些時間。羊祜也不知道醉仙樓在哪個位置,不過有宦官龐黑隨行、不用去找。地方也不難找,從里坊門進去沒多遠就到了,位于小市中的一個角落。

酒樓挨著商鋪,好像還是連在一起的,似乎剛開業不久。馬車徑直行駛進了旁邊的小院子,院子里什么建筑都沒有、只停靠著好幾輛馬車,有兩個奴仆正在給駑馬喂水。

這里應該就是酒樓提供的場地了,羊祜便準備下車。然而馬車并沒有停下,繼續向北行駛進了一道照壁,過一條夾道、這才停下。

羊祜下車,跟著宦官步行、立刻進了一道門樓。剛進門樓,便見里面亭臺廊蕪、假山水池,正是一派富貴優美的庭院。

見狀羊祜心下恍然:原來是這樣,前面是普通的酒樓和商鋪,后面還專門設了個庭院、應該是招待貴客的地方。

不過這個庭院的形狀不規則,進來的西部區域縱深很小,右邊的東部縱深更大、房屋和造景大多也都在東側。庭院講究方正,既然這里是酒樓里規格最高的地方,卻成這樣的格局、著實浪費了那些富貴雅致的房屋。

兩人走上了一道廊蕪。這廊蕪也奇怪,墻在東側、所以沒法看風景,西邊是敞著的、卻對著圍墻。

因為庭院西側這邊的縱深很小,羊祜等人沒走幾步就穿過了庭院,北面又一道門房出現在眼前。羊祜也沒料到,這酒樓居然這么大!

龐黑打開門房,躬身道:“君侯請,里面只有一處房屋,沿著路走就能到。”

羊祜納悶地看了一眼龐黑,拱手還禮,走了進去。

原來里面還別有洞天!而且景象叫人十分意外,很大一個地方、好像是幾個庭院推倒圍墻連成了一片;一眼看去、卻只有中間一處有房屋。

目測房屋大概十來間,但放在這么大一個庭院里、就顯得很小了。房屋的南側、東南面都是竹林,不過那些竹子似乎是新栽的、比較矮;如果等那幾片竹林長成勢,必定會掩蓋住那些房屋,到時候,估計只剩下北邊那棟古樸的閣樓、能被看到屋頂。

有趣的布置,房屋明明在庭院里、但因為圍墻離得遠,人在房屋里、應該根本感受不到是庭院,估計會有一種身在鄉野的錯覺。

而且明明是地價昂貴的洛陽鬧市中,生生給弄成了樸實無華的村子!鄉野中的百姓民宅、應該沒那種古樸的感覺,倒像是豪族在莊園中的別宅。

羊祜沿著一條石板路,獨自往竹林中的房屋走去。

周圍挺安靜的,可能附近兩側的宅邸也被買下來了。羊祜走進竹林,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市井里坊;等到將來那些竹林、柳樹成蔭,估計更有這種感受。

房屋前面,一棵樹冠如傘的大榆樹下面,大晉皇帝居然坐在一張簡陋的石桌旁邊!但見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麻布袍,要是沒見過他的人、根本不相信那就是天子。

秦亮轉頭看著羊祜走過來,臉上帶著微笑、招呼道:“叔子來了阿。”

羊祜加快腳步,然后趨步上前揖拜道:“臣祜拜見陛下。”

秦亮擺了擺手,隨意簡潔地說道:“坐罷。”

羊祜遂走過去,在一條石凳上坐下。石凳上有草編的墊子,樸實無華、也不莊重,但確實挺舒服的,像是坐在繩床上。

此時的氣氛迅速影響了羊祜,他的心情變得平靜了:“這個院子挺安靜。”

秦亮悠然道:“鬧中取靜,忙里偷閑。人不能一直忙碌的,偶爾閑坐半日、反而更容易想明白一些東西。前段時間真是挺忙,一件件做下來、要一兩個月才能稍微理順。”

陛下就是這樣的人,其實很有文采、當初有篇文章在太學挺出名,不過他說話總是很直白,細想起來倒頗有些道理。

羊祜輕輕點頭稱是,說道:“陛下選了個不錯的地方。”

秦亮道:“剛布置好,我專程叫隱慈辦的事。知道這里的人很少,叔子也別說出去。不然可能有一些不知所謂的人打攪,那就失去了本意。”

羊祜這才確定,果然是陛下自己的地方。

而且羊祜立刻想到,這種地方一旦被太多人知道、萬一其中有居心叵測之人,其實不太安全。說到底也只是民宅,防備起來、當然比大量禁軍保衛的偌大宮城困難得多!

然而皇帝在這里、首先就召見了羊祜,信任程度可見一斑!羊祜想勸誡皇帝,但轉念一想,今日談這個不太應景;而且羊祜知道、皇帝是個做事很周全慎密的人,必定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部署。

羊祜遂壓住心里的想法,故作淡然道:“臣記住了。”

不知道為什么,之前朝廷給他封賞、加食邑,詔書里不吝贊譽美言,羊祜都沒那么高興;今日心里卻有了情緒波動,甚至莫名有些動容。

先前夏侯氏居然說、皇帝把他羊祜忘了,顯然她一個婦人、不太明白大丈夫之間的事。就像陛下現在這樣的單獨召見、其實很信任他羊祜,陛下卻沒有說出來,只說怕別人打攪而已。

確實是單獨召見,這地方好像只有君臣二人似的、此時連個侍女都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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