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女史

第22章 彭城王之子

突然!胡二迢被亥也仁倒著扛起,整個反摔!

咔——不知幾根竹簡遭了殃,直接四分五裂。

胡二迢忍痛緊抓亥也仁將其拽倒,拳頭沖著對方腦袋砸。亥也仁偏開,又有竹簡被胡二迢砸碎。

圍觀的學徒越來越多,還有大學館的,當元子直看見元珩、奚驕、崔致、孔毨四人結伴而來,他朝好友丘睿之使個眼色,把撕扯中的二人拉開。

“哼!”

“你再哼?!”

胡二迢、亥也仁互不服氣。

此仗這就算結束了,瞧熱鬧的沒熱鬧可瞧,隨之散開。尉窈從泥里摳出一塊塊碎竹片,她積攢的委屈化成了眼淚,先是拖著“嗯——”音低泣,幾聲后哭音變大。

崔致、孔毨皆黯然,一起幫她揀拾。

“謝二位師兄。”尉窈難過訴說:“我為了記全夫子講的,片刻不敢走神,可是筆記全臟了,看不出字了,嗚——嗯——看不出來了。”

前方的學童們不再走,被哭聲紛紛留住腳步。

有人終于厭煩到無法忍耐:“尉同門何辜?被那些人搶位置就算了,還毀她辛苦記錄的筆記!”

“是啊,能把孔夫子講的記全多不容易。”

“所以啊,缺失了筆記過后有些根本回想不起來。”

“學館是學習之所,不是打架的地方!”

之前被亥也仁等紈绔欺負過的,更是感同身受:“我們打不過,也無處申訴,這樣的日子啊,得挨半年。”

“你們聽,這女學子哭得多可憐。”

元珩最先感受到周圍情緒的變化,拉奚驕趕緊走,經過之地,眾學徒對他或覷以厭惡,或扭頭不愿看他。

過去這段路,元珩生氣道:“冤死我了,亥也仁和胡二迢干的破事,我替他們挨冷眼!還有這個尉女郎,有仇就報啊,她肯定跟胡二迢在同個庭院,現在就去把胡二迢的筆記也撕爛、全撕爛!哭什么?你說她哼哼嚶嚶地哭有什么用?”

奚驕:“胡二迢能記幾個字。走這么快,你著急回去?”

元珩搖頭:“不啊。”

“那我著急走,你慢慢行。還有,明天也別跟我一道走。”

“哎?奚驕,你這是嫌我?”

奚驕心道,把女學子惹哭,現在崔學館里誰不嫌你們?可惜沒走多遠又被厚臉皮的元珩追上,后者催促:“快走快走,哭包在后頭。”

尉窈確實在后頭,一直哭回的住舍區,崔致等同門擔憂她半道再被欺負,陪同她到了庭院門前才各自離去。

年邁的崔主事被哭聲驚動,令館奴速去打聽出了何事。

進了屋的尉窈點上燭,回來關門,面容中的委屈和傷心淡去,只剩下久哭的不適應。

從剛才一路上聽見的議論里,她弄清楚亥也仁這些鮮卑學童是什么出身、為什么在崔學館了,原來和奚驕一樣均來自帝室宗族。難怪橫行霸道,氣色桀驁!

所以被捉弄、筆記被毀,她忍氣吞聲是正確選擇。

不過……忍都忍了,氣也受了,當然要擴大這次事件,既讓漢家學子們同情她,也讓那些紈绔惡名更甚!

目前看,她成功了。

還有,尉窈不會因為胡女郎早上的解圍之語,便天真的認為對方跟亥也仁不同。有些人一時間的仗義,不在幫什么人、幫什么事,僅在于當時的心情好壞。

尉窈不繼續在此事上耗神,她要趁著記憶深,趕緊把孔夫子上午講的知識重新寫下。

她從家里帶了很多素竹簡,先“一二三”順延編號,從詩序的解析開始回想,記完的知識點,肯定又有臨時想起來的補充,她便將需要加進去的竹簡在原有編號下續寫數字。此數字的字體比第一個數字小,這樣才不會在最后編連時弄混。

為了節約竹簡,斷句她采取最后一豎筆加長結合空格的方式。

等她寫得差不多已經臨近傍晚了,敞開屋門透氣,短暫休息后,她往紙上抄,這份筆記自然是給尉茂的。

晚飯她故意沒去吃,天徹底黑下來后,有館婢敲門,對方是奉崔管事之命送來一食盒熱羹。

尉窈吃完后繼續寫字,現在寫的是給高婁高小娘子的。

燭光與黎明交替,一天又過去了。

尉窈依舊早出門,遇到的學童明顯比昨天多,尤其訓義學舍的同門。

“尉同門早,我叫崔尚,還記得我么?”

“記得。崔同門早。”

此少年是尉窈第一次來崔學館那天,舉字環顧提醒她幫尉茂抄筆記的學童。

“我叫郭蘊。”

“郭同門早。”

訓義學舍十九學童里,算上郭蘊只有三名女學子。

崔學館的學童對待尉窈紛紛友善,對待元珩他們則無不表現厭惡!

元珩他們又不傻,上課路上就察覺了,不過無所謂,反正他們也看不慣漢家學子。

尉窈坐下不多時,奚驕來了,二人仍舊都刻意跟對方疏離。

后方,有人詢問元子直:“元子直,你今年是不是得去洛陽了?”

“下半年再說吧,我父親現不在洛陽,我不愿去。奚驕應該比我提前吧?”

奚驕:“沒事情所贅的話,我過了孟夏去。”元子直的位置很偏,他扭頭回答對方,避免不了看到尉窈一閃而現的驚訝。

她并非驚訝奚驕去洛陽的時間比前世早,她震驚的是元子直。

尉窈萬沒想到“彭城王”元彥和留了一兒郎在平城!還僅隔她一排坐。

是,按時間算,陛下勝仗沔北后又輾轉新野、懸瓠二地,這期間宗室之王只有元彥和隨駕,直到下半年秋冬交替的時候,因蕭齊皇帝崩,大魏之師才沒有繼續伐齊,返回了洛陽。

能知道這些,全是曾經的奚驕告訴她的。

另外,將來彭城王會在永平元年九月被奸臣高肇害死,當時她在書房外聽見宗隱與他那些同樣嘴不嚴的朋友談論,他們非常擔憂朝廷會不會因彭城王之死而亂。她因宗隱等人的話也開始擔憂,可恨的是,沒過一個月,她死了。

如果彭城王依舊要經歷被害之冤,現在無憂慮的元子直命運將如何呢?

風吹竹葉,這世道沒有永遠的榮華,更別提寒境出身者。

孔夫子至,學童們肅靜,恢復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