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賦和薛容相對而立,都沒有說話。
薛容需要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雖然沒那么容易。
王朝賦卻陷入了思索。
過了好一會兒,王朝賦才緩緩開口。
“季先生說的新書不錯,你寫的很好。”
薛容一驚,再想掩飾自己,卻來不及了。
王朝賦伸手拉住薛容的手,跟方才拽著她往這邊走的力道相比,輕柔了許多。
“返魂叟,這個名字不錯。”王朝賦的聲音壓得很低,還有點兒沙啞。“其實,我若是叫這個名字,也不錯。”
薛容的心在王朝賦說她寫的很好的時候,就亂成一團,又聽見王朝賦說了返魂叟這個名字,就更亂了,以至于后面王朝賦說了什么,她雖停在耳朵里,卻一時之間,沒形成什么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睜大了眼睛,看著王朝賦,一下子甩開王朝賦的手,往后退了兩步。
“你……你剛才說什么?”
王朝賦見薛容似乎明白了他的話,越發不想跟她捉迷藏。
“前世,是王慕詞來做我現在要做的事,是嗎?”
他從十三歲就跟著叔叔到了邊境,除了偶爾回來一趟,其余的時候,都在鎮守邊關。家里的許多事情,他都不不知道,甚至因戰事吃緊,連大哥成親,都沒得空回來。
只是父母在哥哥成親之前,托人帶了書信給他,他才知道,原來大哥迎娶的,是姑母家那個庶養女。
然后……
王朝賦耳邊,又響起那個不懷好意的聲音。
“知道王慕詞為什么千方百計地要你的命,要你的世子之位嗎?因為你的長嫂,你那位傻大哥的夫人,是他的女人。若不是因為有你,原本迎娶那個女人的,應該是他!”
他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一直不愿意去想臨死前那些慘烈的場面,更沒想過這句話里其他的含義。他以為,是薛容在跟大哥成親后,又跟王慕詞勾勾搭搭,直到剛才,她親耳聽到薛容沖口而出的那句話,才好似醍醐灌頂。
他一直以為李代桃僵的計策,是今生才有的。
對這件事,他倒不是故意去偷聽的,而是不小心聽見了母親和姑母的對話,還聽到她們選中了王慕詞。他為了大哥,絕對不能再讓王慕詞和薛容有什么糾葛,方才說他愿意一試。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的捋順了其中的關系。
前世就有這個圈套,前世來引薛容上鉤的人,是王慕詞。
而王慕詞,似乎跟他今生一樣假戲真做,喜歡上了薛容。
眼瞅著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若換做是他……不,他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薛容的嘴唇哆嗦著,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看著王朝賦。
就算她是重新活過的,但讓她面對一個跟她一樣帶著前世的記憶的人,她還是有點兒……也許換了旁人,她能接受的更快些。
可這個人是王朝賦。
但很快,薛容的腦子里靈光一閃。
難怪王朝賦不是在戰場殺敵,而是在京城任職。
難怪今生來騙她的人換成了王朝賦。
難怪建安侯府的三老爺并沒有病逝在邊疆。
想來,王朝賦是跟她一樣……
不!王朝賦跟她不一樣。
她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躲開王夫人的圈套,離王家的人遠一點兒。
而王朝賦,卻一直在悄悄地,改變著整個建安侯府里的人的命運。
包括代替王慕詞來騙她!
他,應該知道前世她和王慕詞的糾葛吧!
應該是知道一些。
但有一點,他一定不會知道,那就是她的死。
薛容的心里如同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出頭緒來,但有一點,在她腦中越來越清明。
那就是,王朝賦是跟她一樣,重新活過一世的人。
而且,也瞧出了她,跟他一樣。
他瞧出了她,但是她,根本就什么都沒瞧出來。
仔細想起來,讓人覺得有些……恐怖。
幸虧王朝賦沒有惡意……但是,王朝賦真的沒有惡意嗎?
“你……”薛容還沒完全從震撼中走出來。“我……”
“我先送你回去吧!”王朝賦笑著開口。
這個蠢貨,看來是被嚇到了!
在此之前,估計她從來沒往這上面想過。
“你今天也累了,回去好好歇著,想不明白的事情慢慢想。今生和前世不一樣了,我們有許多時間,做我們想做的事情。”
薛容沒說話,心里不那么亂了,卻依然跳得很快。
王朝賦是什么意思?
不,她還是先別想了,先回去歇著,沒準兒等明天醒來,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
是她為了卸下對王朝賦的所有防備,而自我安慰的一場夢。
直到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薛容仿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王朝賦也是一路沒說話。他知道,今兒這事,對她的刺激有點兒大。
剛進院子,王朝賦就聽到了王夕歌和王黎詩說話的聲音,不由得笑了一下。
大哥和四弟,竟然也來這邊了。
薛容顯然也聽到了王夕歌的笑聲,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半夏小跑著過來,鼻頭上還沾著點兒面粉。
“姑娘,大表公子和四表公子來了,翡翠姐姐說做鮮花餅給他們嘗嘗,我正在幫忙。”
薛容笑了。
翡翠倒不是特特地做鮮花餅給王夕歌和王黎詩,出府前,她就和好了面,放在那里醒著。
不過王家這幾個兄弟,倒都挺有口福的。
薛容的心,一下子熨帖了,笑看著王朝賦。
“表哥,你來的正好,嘗嘗翡翠做的鮮花餅,比一品軒的可好吃多了。”
一品軒的鮮花餅,雖然顏色形狀上看著差不多,味道上也很相近,但還是缺少了些什么。
也許是沒翡翠這么用心。
畢竟翡翠很久才會做一次,每次自然都是做了充足準備的。而一品軒的鮮花餅,是每天都要賣的,做起來可能就不那么精心了。
王朝賦見薛容臉上露出笑容,也跟著笑了。
是那種一點兒都不冷,毫無保留的笑容。
薛容怔了怔。
她似乎還是第一次,看到王朝賦笑得這么燦爛,跟之前那個拒絕融化的冰塊,似乎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