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宏偉的高墻,程慕清心中重重嘆出一口氣。今日一大早,今夕便拿著帖子來找自己,說皇后召自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為了林珩的事。
不管怎么說,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雖然不親,但兒子被人打了,她肯定是要做點什么的。
比如,把她這個王妃叫去,質問一下“你怎么管家的?”之類的。
而這個狀況,在昨日叫王太醫來看病時,她就有所預料。王太醫畢竟是宮中的人,回宮肯定會跟皇后匯報。
皇城森嚴,肅穆無聲,官道冗長,兩側立著朱紅高墻。
穿過城墻,繞過一條又一條的路,面前是一座巍峨高大的宮殿——
正陽宮。
當今盧皇后所居。
程慕清深呼一口氣,等宮女出來傳喚。不想宮女是出來了,但卻未傳喚。
“齊王妃,皇后娘娘剛剛歇下,勞煩您在此多等片刻。”宮女低眉順眼,言語恭順。
但程慕清卻聽明白其中隱含著的深意了——罰站。
“是。”程慕清面上笑呵呵,內心苦兮兮。
她就知道自己要被罰。但她也認,畢竟的確是自己疏忽管理。身為掌家人,一直都沒認真對待過王府的事務,才導致所有下人都認為自己不待見王爺。
清風喧囂,吹散了她耳鬢的碎發。
不知站了多久,才有宮女來,喚她入殿。
殿內熱氣騰騰,程慕清渾身的汗毛都跟著豎起來了。
“齊王妃。”
殿正中央,垂著一層珠簾。珠簾晶瑩,靜靜垂著。屋外暖陽透過紙窗灑入,通過珠簾折射出好幾道彩光。
“兒臣見過母后。”程慕清跪拜,她有些不敢看盧皇后。畢竟昨日她夢到過自己穿著鳳服,現在還有些心虛。
那種感覺不好形容,就像是“我在覬覦你的位置”?
“齊王被奴才打傷了?”珠簾后,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張端莊高貴,略顯富態的臉。
“是。”程慕清回,“此次事后,兒臣已將王爺身邊的人一并換了。”
“就這樣?那些人,必定都是幫兇。”盧皇后聲音帶著威嚴,“膽敢侵犯皇家權威,都應發配!”
“是兒臣草率。”程慕清忙回,“兒臣也是一時氣憤,直接處理了。”
“罷了……聽說,你將人送去大理寺了。我已讓大理寺將那小廝當街凌遲了。”盧皇后眼中閃過一絲狠絕,“我要讓天下百姓看看,我們王爺即便再怎樣,他也是大晉的王爺!”
程慕清低著頭,沒有發表任何感想。
昨日她與王太醫說是府上小廝傷害王爺,自然要有證據。于是才將那小廝送去大理寺,沒想到,現在皇后居然要凌遲……
“齊王妃,如果你不是很擅長管家,我倒是可以派兩個嬤嬤幫你……”
“母后放心,兒臣在閨中學過此道,這次也只是疏忽,不會再有下次。”
“哼。”盧皇后冷哼一聲,不再多說。
案臺前的沙漏不斷流轉,細沙落下,發著幾乎聽不到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程慕清跪得大腿都麻了。她小心翼翼的捶著,心中止不住吐槽‘皇宮規矩多’。要知道,她就算在啟國皇宮當宮女都沒這么跪過。-
“齊王妃。”
“在!”程慕清下意識挺直腰板。
“你與齊王……”她頓了頓,“最近可好?”
“好,好的很。”奇怪,她應該知道自己與林珩只是表面夫妻吧?
“嗯,希望來年能看到小王孫。”盧皇后的語氣頗為愉悅。
王孫?她這次把我的敷衍當真了?程慕清心中困惑,面上卻是一臉嬌羞的笑。
“回去吧。”可能是心情好了許多,盧皇后不再過多計較。
程慕清一聽,連忙行禮告退。雖然心中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但面上,還是要做出恭順有禮,高門貴女的樣子。
宮外,今夕正垂眼等候,此時見了她,連忙上前。
程慕清在她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出了皇城。
坐上馬車,她一邊揉腿,一遍忍不住吐槽,“誰家的兒媳都得站規距啊。這次跪的時間似乎有些太長了吧?”
“王妃!”今夕朝她擠眉弄眼,提示她這才剛出皇宮。
程慕清不甚在意,懶洋洋坐在塌上。
皇后今兒怎么喜怒無常的?她心里泛嘀咕,但也沒往深處想。
馬蹄得得,不一會兒便會回到了齊王府。
回府后,程慕清沒有直接回里屋休息,而是去了灶房。
溫瀾院設有灶房,灶房干凈整潔,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程慕清前兩年在啟國皇宮做過宮女,還是御膳房的宮女。
啟皇那老頭子好吃好色。
皇城的廚子做飯是又香又美味。她當時就是御膳房打下手的小廚娘,因此還偷摸學了一手廚藝。
雖不精湛,卻也比現在的大多數廚子強。(自認為)
“王妃,這是您讓準備的。”今夕小步走到灶臺邊,掀開一個草筐。
草筐之中,擺著個頭均勻的黃桃。
程慕清擼起袖子,與今夕一起,清洗黃桃,削皮。而后放入鍋中,加入冰糖,小火熬煮。
“王妃怎么想吃冰糖黃桃了?”今夕笑問。
程慕清有個習慣,就是生病的時候,要吃冰糖黃桃。現在林珩是她另一條小命,林珩生病,就相當于她生病,所以,自然要做,要吃。
“王爺生病了啊。”程慕清一邊看火,一邊說道,“不光今天給王爺做冰糖黃桃,以后我也要給他做好吃的,看著他吃,給他養胖!”
自發現兩人與夢境一樣,會一同受傷,她腦海中便一直在重復播放林珩被殺,她與他血流成河的情景。
林珩實在太瘦了,太瘦不好,容易受傷。要胖乎乎的,被人砍了,都有一層肥肉護著的那種才行!
“哇~”今夕表示驚訝,“王妃,您是昨天受什么刺%激了嗎?”在她的認知中,王妃與王爺只是表面夫妻,如今王妃怎么突然在乎起王爺了?!
“是啊……好大的刺%激呢。”程慕清長嘆一口氣,輕輕一笑。
天知道,她如今還有些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會和林珩同生共死!
不過……如果那個夢是真的,現在的自己又該做什么呢?
說到底,也只是一段線索模糊的夢。若是真的,敵人在暗,自己又如何將那人釣出來?
那人出現在皇宮,他是宮中的人?還是朝臣?亦或者……那人隱藏在齊王府?
大海撈針啊。
她腦子有些亂,想不出個所以然,繼續手上的活計。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說不定,單純就是個夢呢?她抱著僥幸心理。
“等會兒,你去找王太醫。”程慕清道,“再給王爺再好好檢查一下。”
“是。”今夕連忙應下。
冰糖黃桃做好后,程慕清用勺子舀出一小盆,送去門外冷卻。片刻后,才裝入膳盒,拿去靜苑。
今日值班的小廝十分賣力,見程慕清來,齊齊高聲行禮。
“這群人平常見到您可都這么隆重。”今夕小聲在程慕清身邊嘀咕,“看來昨夜,您真給他們震懾住了呢。”
程慕清聞言,只是笑笑。
進了屋子,阿風率先迎上來,“奴才給王妃娘娘請安。”
“嗯。”程慕清笑,“你先退下吧。”
“王妃娘娘……”
“嗯?”
“王爺今日病得似乎更嚴重了。”阿風道,“剛剛奴才喂藥,王爺也沒喝。”
“好,我知道了。”程慕清點頭,“我會照顧他的。”
說罷,她站起身,走入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