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大理寺丞七竅迸出鮮血,雙眼瞳孔逐漸渙散。他嘴里不知念叨著什么,至死都未瞑目。
他說得模糊,宋居書沒聽清。
但一個死人的話,誰會在意呢?他站起身,抖了抖緋紅官袍,原路返回。
走至牢獄門口,宋居書便瞧見一少年匆匆走下臺階。他只當少年是金鷹司的一員,沒大留心,與其擦肩而過。
剛走入玄獄門的程慕清卻是腳下一頓。她回眸,看了眼那緋紅官袍,問道,“那位是當朝首輔?”
獄卒見她腰間配著特有的令牌,自然不敢怠慢,連忙點頭稱是。
程慕清默默記下,“大理寺丞在何處?”
獄卒連忙帶路。
穿過狹小悠長的甬道,她停在一獄前。
獄中,男人仍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口中皆是白沫。
望著死在地上的大理寺丞,程慕清嘆了口氣。雖然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她還是有些不甘。有些事,她還沒問清。
比如,他是怎么與那兩個人販聯系上的?
身旁的獄卒一臉驚訝,連忙叫來其他的同伴。向上匯報的匯報,處理尸體的處理尸體。
一切井然有序。
“抓著首輔什么把柄,居然處理的這么快?”程慕清喃喃自語,為獄卒們讓出一條道路,轉身離開。
走出牢房,她看見一披著青色狐裘大氅的清瘦少年正站在門口等自己。
因擔心他看見大理寺丞,想起不好的事,程慕清便將他留在了門外。現在看他乖乖巧巧,像個溫順的兔子,程慕清的心不由軟了幾分。
“走吧。”她開口。
回到齊王府,程慕清先將林珩送回靜苑。并讓崔護衛、阿風陪在他身邊,方才回溫瀾院。
是夜,安寧靜謐。
屋內燃起數盞燭燈,程慕清坐在案臺前,面前擺著一張張寫滿字的塘報。
“王妃,這些我也看過了,沒什么問題呀。”今夕站在她身后,給她捶背,“那兩名冒犯王爺的奴才,家庭干凈,世代務農……這些在買的時候,房管家都已經檢查過了。還有阿風……他祖籍巴蜀,家里一共四口人。逃荒的時候沒了娘與兄長,到了京城,父親又染上重疾離世了……這些我都與認識他的客棧掌柜確認過。”
“嗯。”程慕清將紙放在一旁,“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自那場夢后,發生了很多事。她與齊王共生、齊王被兩個小廝冒犯、如今又被人販拐賣……
程慕清一直認為,京城肯定有與林珩差不多瘦弱的少年。
可為何他們只挑中了林珩?
他們手里有迷香,那香的勁很大,有此物在,他們想綁誰綁不了?
“今夕,你說……在大街上隨便綁一個落單的少年容易,還是綁一個有人陪在身側的人容易?”
“自然是落單……”今夕頓了頓,“王妃娘娘,您是懷疑?”
“我確實懷疑……”程慕清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紙上,上面記載著大理寺丞的出身。
大理寺丞,名包輝。出身于清廖縣,玄和三十年的進士。先后在翰林院、國子監任職,后因鋤奸有功,提拔為大理寺丞。任職期間謹慎無錯……
“林硯說……他嚴加拷問了,但所得的證據只能證明這一切是巧合。”程慕清思索著。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他都這么說了,肯定沒問題。”今夕笑嘻嘻道。
“哼,英明神武……包庇屬下……”程慕清嘟囔一句。
到底是什么把柄,讓當朝首輔下手毒殺大理寺丞呢?
“今夕,你再幫我查查大理寺丞。”程慕清將揉了揉太陽穴,輕聲囑咐,“銀子,你看著支配。”
“是。”今夕應下。
靜苑。
崔護衛抱著劍站在房門口,像一尊兇神惡煞的雕像。
屋內,林珩躺在床榻上,睜著雙眼,怎么也睡不下。程慕清給他院里安了許多人,讓他安心。但他卻不喜歡這些人……
“王爺,您不知道。”阿風走到他身邊,將藥端給他,“您失蹤這段時間,王妃可著急了。”
林珩瞳孔逐漸聚焦。
“我還看見太子殿下了,我看見他與王妃站在一起,在討論如何救您。太子殿下過真清新俊逸,才貌雙全。”阿風自顧自說道,“難怪都說王妃與太子殿下是……咳,都說他們倆是一對好兄妹。感覺還很有默契呢……哈哈……”他笑的有些不自然。
林珩抿唇不語,搭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些。
“王爺您放心,以后奴才會用心跟在您身邊,好好照顧您的。”阿風打著包票,“奴才對您忠心耿耿,您怎樣,奴才都不會覺得您不好……”
“出去。”
他的聲音有些啞。
“是。”阿風也不賴著,推門離開。
……
滿香樓。
“大人,按你所想,那人已死了。”店家恭順朝一黑衣男子匯報,“這份誠意,您可還滿意?”
“讓齊王入局,是你們的計劃?”黑衣男子帶著帷帽,聲音頗有磁性。
店家笑笑,“只有讓齊王入局,大理寺丞才能死的透徹啊。雖然買賣同罪,但若只是一些不受重視的孩童,他必能脫身……只有牽扯到皇室的人,才能保準他死。”
“呵~”黑衣男輕笑一聲。
“這只是見面禮。”店家面上是一層不變的笑容,“以后,對大人不利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黑衣男子看向他。
“什么?”
“你們是誰?”
“大人只需要知道,我們與林硯有仇。”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開口問道,“你們想讓我做什么?”
“我們目標是一樣的,除掉太子黨。”
片刻沉默后——
“那我要你們快點除掉。”
“這……計劃不都應該慢慢來嗎?太快,會露出破綻的。”店家面露為難之色。
“有我幫襯,怕什么?”黑衣人站起身。
店家心中雖有不滿,卻還是保持微笑將黑衣人送出門。
黑衣人走后,店家叫來幾個雜役。
“老胡怎么樣?”店家冷聲詢問。
“已服毒自盡,不會暴露我們。”雜役回答。
“大理寺丞常去的那個念慈堂,你們可調查過了?”
“回大人,那念慈堂里住著個女人,聽說是大理寺丞的外室。”雜役回答,“我們本想將那女子抓回來,不想那女子已離開念慈堂,不知所蹤。”
“一個外室?”店家沉默片刻,“罷了,一個外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