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獎賞鞠華本章字節數:5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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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什么呆呢?”程慕清拉起他的小臂,“春色大好,估計過一陣還會有春狩呢。走吧,散散步”
“嗯。”林珩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抓著自己小臂的手上。他打著膽子,反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瘦,上面還有粗糙的繭子,摸起來有點硬,有點硌。
“你……疼嗎?”林珩將她的手拉到胸前,垂眸看著她的手。
她的手一點也不像大家閨秀,不僅有繭子,還有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經變成了不健康的白色,好似是退了一層皮。
從前,他從沒這般仔細關注過。
現在一看,他眼中便只剩下心疼。
“習武哪有不受傷的?受傷又哪有不疼的?”程慕清笑,沒抽回手,笑嘻嘻跟他說著,“但就算重來,我也會選擇吃苦習武。我喜歡,也愿意付出努力去做。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扎馬步,一邊扎,一邊哭。唉太痛苦了……”
說著說著,她便笑了,好似想到了有趣的事。
“有一次,我耍劍,還手滑將劍扔了出去。當時差點刺到母親,可給父親氣完了,給我打得三天下不了地……”
“你爹對你太狠了。”林珩皺眉。
“但確實應該罰,畢竟……若真控制不好力度,便會誤傷他人。”程慕清目光堅定,“學好功夫,是為了保護百姓,為了保護國家,為了保護這大好河山。我不能因為手滑,或者功夫不扎實,就讓百姓失去性命。母親當時是被父親護住了,可若傷的是他人,沒有人護,那一條生命,豈不成了亡魂?我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林珩眼神微黯,他握著她的手。她永遠這樣耀眼,有自己的認知與想法。林珩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渺小得如蟲蟻,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腳步。
哪怕如今賑災銀案結束,他也無法說出那份心情。
天空很晴,碧藍天空時而飄過狀如棉花的白云。
“王爺!王妃!”是今夕的聲音。
手自他手中抽走,林珩先是一愣,后感覺心中空落落的。
“怎么了?”程慕清回身,見今夕急匆匆的跑來,看上去十分著急,發髻上的兩條細紅繩跟著她一路顛簸。
“王妃!”
“慢點慢點,再怎么說你也是齊王府的人,怎么這般不穩重?”程慕清職責道,“停下!”
“呼……呼……”今夕喘著粗氣,“宮里……宮里來人了……要……接……旨……”
“啊?”今夕說話斷斷續續,程慕清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宮里來人,遞圣旨了?
“王妃?王妃?”今夕見程慕清愣住不動,急的上手去搖她,“王妃娘娘快點去接旨啊!”
慢了該被扣上“怠慢圣旨”的罪名了。
“啊……”程慕清回過神,微微皺著眉,看了眼林珩,“你的?”
林珩一臉茫然的回望她。
應該是他的,自己又沒做什么。這段時間不就是林珩抓住賑災銀案的主謀在京中廣為流傳嘛。
可是,這有什么下旨的?
懷揣著疑惑,程慕清與林珩匆匆來到前院。
齊王府的奴仆站在兩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禮。
而眾人中間,一身著宮服的男子佇立著,他很年輕,只是背有些駝了。見兩人趕到,他笑了,“見過齊王殿下,齊王妃娘娘。二位,請接旨吧?”
李瀾一?程慕清不知為何,一見到他,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而且,明明從未見過面,她卻總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她遲疑片刻,拉著林珩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齊王林珩,破賑災銀一案,機敏聰慧,果斷勇敢,實乃國家之棟梁。故賜黃金五百兩,織錦十批,青花瓷一對……”
就因為破個案子,就賞這般多?程慕清忍不住咬緊嘴唇。
今上到底怎么想的?林珩作為閑散王爺,給這么多賞賜,肯定會引起外界懷疑的啊?
“齊王殿下,接旨吧?”李瀾一笑著,將圣旨遞給了林珩。
程慕清望著這一幕,秉著呼吸,神色愈發陰沉。
熱鬧的市井,大街皆是吆喝聲與討論聲。
“聽說了嗎?齊王立功了。”
“齊王?那個癡呆王爺?”
“噓!什么癡呆王爺,那是英明神武,斷案有神的齊王殿下!”
滿香樓內,一種食客議論紛紛。裊裊炊煙自窗戶而出,飄向市坊。
路上行人聞著香氣,一路而來,踏入食肆。
“我剛路過齊王府,看見宮里來的公公了。”小伙計將手中采買的米面放在地上,加入閑聊中。
“宮里來的公公?”那幾名路人甲一聽,來了興趣,紛紛看去。
“嗯。”小伙計點頭,“我還看見那群公公往齊王府送東西呢。”
“肯定是賞賜吧?因為齊王殿下偵破了賑災銀案?”路人甲說著,又道,“都說齊王殿下癡傻,但癡傻的人怎么可能破案?看來都是謠言啊……”
“唉,可不是。之前還說今上與皇后不待見他,一開始是想讓他死在啟國,好借口攻打啟國的。可前一陣,皇后娘娘不還為了給齊王出氣,將那個以下犯上的小廝當眾凌遲了?還賞了不少好藥,好東西。”
“你們說……今上與皇后是不是對齊王殿下心懷愧疚?所以才這么對齊王好的?而且不管怎么說,齊王殿下也是今上最小的兒子。當年為了取信啟國,還背送去當質子,任誰都會心疼小兒子,想補償吧?”
“是啊……”
幾人議論紛紛,嘮得火熱。這幾年有關林珩的傳聞又被扒了個遍。
“咳……”小廝趁著倒茶的功夫,說道,“你們說,東宮會不會易主?”
此話一出,幾人頓時僵住了。
“小兄弟,這話不能亂說啊。”其中一人開口,壓著聲音,皺著眉,“被聽到,可是會小命不保的。”
“小的也只是跟幾位隨便嘮嘮,幾位便當沒聽見吧。”小廝臉色變了變,立馬退下。
但這一句話卻像種子,扎在了幾人心中。
“你們說,這東宮真的……”
“那齊王殿下與太子豈不是成了敵人?”
“唉?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市井傳的……那戶部的趙尚書其實是太子黨。”
“啊?這……”
小廝望著這群人隨意臆測,不再出聲。
有些時候,只需要在湖水中投入一顆石子,便會激蕩起無限廣泛的波紋。
皇城。
金碧輝煌的宮殿,四處皆雕刻著飛龍戲珠的繁復花紋。
淡黃色的紗幔層層覆蓋,橫欄之下的琉璃香球安靜的垂落著,熏香自球內飄出,悠悠向上飄去。
殿上,一身著黃衣的男子正盤膝而坐,他的身下是一條條黑線。這些黑線相互交錯,匯聚成了一個陰陽羅盤。
“咚咚——”
殿門被敲響,緊接著,門開,一略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
風自外界涌來,吹起了琉璃球下的流蘇。
屋內的鈴鐺丁零當啷作響,紗幔飄零。
“陛下。”李瀾一關好門,緩緩來到殿前,“剛剛奴才去了一趟齊王府,齊王殿下身子骨還是有些虛。”
“那便再多賞賜些好靈芝鹿茸。”晉明帝眼睛都沒睜,隨口說著,“你安排就行。”
“是,奴才已經送去上好藥膳了。”李瀾一低眉順眼,“齊王殿下這次破了賑災銀案,民間對齊王殿下的印象大有改變。”
“哦?”晉明帝語氣有些驚訝,但他卻絲紋不動,依舊保持著坐姿。
“我想陛下肯定要賞賜他,便擅作主張又賜了他一些東西。”
“該賞,隨你。”晉明帝淡淡道。
“是。”李瀾一弓著身子,抬眼看了一眼晉明帝。
只見其端坐在堂上,像一尊背對著眾生的佛像。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李瀾一眼中有不明思緒在翻滾,但他卻依舊保持鎮定,安靜的立著。
“瀾一,你說我會不會得道升天?”晉明帝突然問道。
“會,自然會。”李瀾一語氣誠懇,“陛下是天選之子,必會飛升。”
“嗯。”聽到他說的這話,晉明帝似是心情大好,語氣頗為愉悅。
“陛下,那賑災銀的小偷……”
“都可,出去吧,別耽誤朕修行。”
“是。”李瀾一后退離開。
齊王府。
原本普通平淡的前廳被一箱又一箱堆滿,放置在道路兩側。這些箱子中放著的或是黃金,或是上好綢緞,或是瓷洲上好的瓷器……
為了防丟,四周還站著幾名護衛看守。
“我的老天爺,這圣上給你的賞賜這么多?”程慕清唏噓,看著身旁的林珩,“你還挺討你父皇喜歡的呢?”
“沒有。”
“怎么呢?”程慕清歪著頭,“這還叫不喜歡?”給這么多好東西!她敢打賭,這種待遇也就只有東宮有了。
“我與他從未見過幾次面。”林珩說,“話說得更少。”
“哦?”父子關系看似很緊張啊?程慕清挑眉,重新將目光放到那些金銀珠寶上,走到前方,拿起簪子往頭上筆畫著。
“這個。”林珩也湊了上去,拿起一鑲有藍寶石,狀如蓮花的簪子戴在她頭上。他動作很輕,有些小心翼翼的。
“好看嗎?”程慕清問。
“嗯。”林珩點頭,“你戴什么都好看。”
“呵”程慕清笑,“你嘴真甜,是不是吃蜜餞了?”
“沒有!”林珩搖頭否認,一臉乖巧的立著,像只兔子,“我早膳只吃了粥與雞蛋。”
見他這反應,程慕清笑得更開心了,“你怎么吃這么清淡?我不是叫白露給你做肉粥了嗎?”
陽光落在她的發梢上,將她純黑的頭發映得更亮了,也將那枚簪子映得更美了。
“你不在……我吃不下去。”林珩將臉一別,垂在身側的雙手死死握住了衣服。
“那我下次陪你一起吃。”程慕清笑。
林珩的頭又低了低,悶悶的“嗯”了一聲。
正巧此時,長廊處突然傳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程慕清順著聲音看去,不由得吃了一驚,“父親?你怎么……”
程侯爺一身紫衫,闊步而來。
“程慕清,你跟我來一下。”程侯爺先是看了一眼林珩,隨即將程慕清叫道一邊。
“怎么了啊?父親?”程慕清不明所以,踉踉蹌蹌的跟著他來到長廊末端。
“這些賞賜是怎么回事?”程侯爺問。
“就是林珩破案,今上賞的啊。”程慕清眨巴著眼睛,“這有什么問題嗎?”
“哪個皇子會賞這么多啊……”程侯爺嘆了一口氣,問道,“我只需要確認一點——齊王,有想過東宮的位置嗎?”
東宮的位置?
“沒有!不可能!”程慕清連忙否認,“以我對林珩的了解,他絕對沒有哪個心思!”
“我也知道……可……”程侯爺一臉復雜的看著她,“我聽金鷹衛說了,我覺得,他這次破案……有點反常。還有就是,對幕后之人得處理方法。趙尚書是太子黨,他這一端,太子便少了個得力助手。”
“可查案之前,我們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會是趙良旭,更不知道,趙尚書是太子黨啊。”程慕清自然是要護著自家夫婿的,她挺著胸,“要怪林珩查出幕后兇手,還不如怪趙良旭自己禁不住誘惑!”
“我可沒怪齊王。”程侯爺連忙反駁,“我只是害怕你與齊王陷入權力的漩渦。如今李瀾一這般明目張膽的給你們送這么多賞賜,說不準坊間會流傳關于齊王入主東宮的謠言。你與太子從小一起長大,齊王又是他親兄弟。這謠言一出,對你們誰都不好。”
“我明白。”程慕清點頭,“放心,我與王爺絕無那種心思!”
“那就好。”程侯爺嘆息,“只是希望……外界別多想。”
“別人的嘴,咱們又管不住。”程慕清聳聳肩,“我們不逾矩就好了。”
“嗯。”程侯爺點頭。
“父親,你就因為這事,特意趕來的?”程慕清挑眉,“這么著急啊?”
“聽說陛下給你下發賞賜,我就快馬加鞭趕過來了。”程侯爺雙手負立,“這賞賜發的……不是個數啊。”
“行了,您就是在官場上待久了,看什么都不正常。”程慕清道,“您也不看看林珩,他喜歡獨處,喜歡作畫。根本對那些權力,金錢沒興趣。這樣一個人,哪里會去爭皇位?女兒當初不也是因為他這與世無爭的性子,才成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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