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這個城市看起來,還完全沒有被驚動。
萬千燈火寂靜點綴,湘江無聲橫陳。路上車水馬龍,變成一條條流淌的光帶。所有人都還在寧靜地生活著。
殷塵坐在一幕落地窗前,望著的,就是這樣斑斕璀璨的景色。他突然很想知道,再過一點時間,當人們聽到,懲罰者們對這個城市發出的,冷酷而深刻的拷問,拷問靈魂,拷問善惡。那些庸庸碌碌的人們,是否還坐得住?
他們是否會像那個人所預言的,參與這場盲目的狂歡?還是會心中迷茫唯唯諾諾不知何去何從?
一想到自己即將制造的局面,殷塵心中升起一陣如黑潮涌動般的快意。
而快意之后,依然是無邊無際的寂靜。
那寂靜,是那個人帶著他們抵達的。
此時,沉默站在他身后的兩個懲罰者,也是如此。人人皆是從尸身血海里爬出來,懵懂麻木。是那個人,給了他們一個家,一些伙伴,和生存的新意義。原來他們也可以過那樣安靜、充實和積極的生活,看書、鍛煉、交談……是那個人讓他們明白,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并且應該到哪里去。
所以哪怕今晚,并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什么結果。也沒有人,有一絲一毫的慌亂膽怯。哪怕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并不能像殷塵這樣,真正領會那個人的深刻用意,也不會影響他們去執行到底。
因為他們,和那個人,是一體的。
他們都是那人的影子。
那個人要做夢,他們就陪著做夢。那個人要毀了這個城市的善,他們就陪著去毀掉。
“都還聽話嗎?”殷塵問。
一人答:“聽話,都在安安靜靜看表演。”
殷塵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很快就要不安分了。你們準備著,隨時帶著武器出去。局面必須一直在我們的掌控中,要讓人們一直把選擇做下去。”
“是!”
與此同時,高聳入云的電視臺樓下,警力在不斷聚集,警戒線已拉起,救護車和消防車也在趕來。外圍,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電視臺里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快速疏散。一隊隊荷槍實彈的警察,正被運上樓。
相距甚遠的一處武警中心,兩架武裝直升機,正在升空,目的地電視臺。
而人多雜亂,原本停在電視臺樓下的一輛小卡車上,早已沒有人影。冠軍和小燕比警方更早潛入樓里,不見蹤影。
演播廳內。
燈光依然明明暗暗,200名觀眾被劫持而不自知,還在全神貫注看著表演。
面和心離的夫妻,弱小不幸的孩子,喪盡天良的保姆和乞丐,每一個元素,都激起他們最樸實也最淺薄的正義感和好奇心,于是他們看得比剛開始時,更加投入。
尤明許注意到,許許多多人臉上都映著如夢似幻的光,雙眸熠熠。殷逢說得沒錯,觀眾的情緒,確實被這個真實無比的故事,給帶走了。
舞臺再次燈亮,布景變回了家里。
張偉和彭玲兩口子沖進家里,飛快找了一圈,哪里還有人。彭玲痛苦地捂住臉,張偉露出狠意,沖向客廳的電話機:“報警!敢動我的孩子,我要他們死!要他們把牢底坐穿!”
彭玲被他的兇悍驚了一下,但也只能目露企盼,張偉還沒摸到電話機,電話先響了,兩人都嚇了一跳,張偉按下免提鍵:“喂!”
畫外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呵呵呵……張偉,你的女兒在我們手里,不準報警!否則我立刻掐死她!”
彭玲一下子哭出了聲,撲過來:“不要!求求你不要!”
張偉攔住妻子,吼道:“你是誰?你想怎么樣?”
那人笑道:“我是誰你就別管了,想要孩子安全回來,準備500萬現金,不準報警!今天把錢準備好!明天我再通知你交易地址!要是被我發現有警察,就別想再見到孩子!”
電話掛斷。
彭玲坐倒在地,張偉神色陰沉,彭玲抓住他:“怎么辦?怎么辦?馬上湊錢!”
張偉一把揮開她,說:“我們哪里有500萬這么多錢?你有嗎?我只是個報社主編,每個月工資多少你不知道?我們單位待遇一向不高,500萬我得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能存出來?”
彭玲哭道:“那怎么辦?不,我們可以湊的,把房子賣了,來不及賣……抵押出去,對,抵押貸款,加上我們倆的積蓄,再去借,多借一點,說不定能湊齊……”
張偉吼道:“你瘋了!這房子還欠著貸款,你是要我們傾家蕩產嗎?就算孩子回來了,這日子也沒法過了!報警!讓警察去解決!我們交錢納稅難道是白交的,這是他們的責任!讓他們去想辦法!孩子救不回來,他們也別想好過!”
張偉去撥110報案了,彭玲還哭著坐在地上,彷徨無助。
舞臺再次黑下去。
這樣的劇情發展,并沒有超出觀眾們的預料,大家挺輕松的議論紛紛,反而是指責綁匪的少,罵這個父親貪財冷血的多。
尤明許是個警察,關注點不會像觀眾那樣跑偏,她反而贊同父親報警的做法。
殷逢卻在這時說:“父親說謊了。”
“什么?”
“‘我只是個報社主編,每個月工資多少你不知道?我們單位待遇一向不高。’”殷逢重復張偉的話,而后說,“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正常反應,是決不會去說這些的。沒有人指責他,他卻條件發射辯解。因為說出這些具體的理由,能讓他感覺到安全。所以,他說謊了。他有這筆錢。”
尤明許一愣。仔細琢磨,這幾句話確實很奇怪。她心念一轉,說:“他如果有這筆錢,錢是從哪兒來的?”
殷逢臉上掛著很冷的笑,搖了搖頭。
舞臺亮起,劇情繼續。
卻換了一幕。
一個陌生的房間里,正中坐了個戴著單眼罩,大金鏈,胳膊上繡著紋身的男人。身后站了幾個同樣看起來兇神惡煞的男人。
這樣粗俗淺白的表露這些人的身份,惹得觀眾們一陣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