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奶奶?
難怪這么驕縱,原來是劉師傅的娘家人
穆婉秋一哂,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剛起來,劉師傅正在院里伸懶腰,一眼瞥見婆子攆著穆婉秋往院里走,便是一怔,“……張媽來了。”
“……大姑奶奶安,奴才可找到您了”張媽撇開穆婉秋直奔劉師傅。
真是林子出鳥,劉師傅這樣,家里的奴才也一個德行,見婆子一面和劉師傅說著話,一面拿眼斜她,穆婉秋一扭頭進了屋,今天要出香,她得抓緊清洗香羅。
把曬好的香十支一股用紙條扎好,一頭包上紅紙,再十股一封封好了,送到香庫,穆婉秋端著香羅出去洗,一轉身,劉師傅正滿臉青黑地站在她身后,“……張媽來找我你為不理她?”
“我剛要,她就看到你了……”穆婉秋聲音淡淡的,繞過劉師傅走了出去,她已經不像以前那么顧忌她了。
“你……”轉身怒瞪著穆婉秋的背影,劉師傅腳抬的老高,好半天,又輕輕落在地上。
她已經拿這個看似呆呆傻傻的,凡事都不往心里去的小雜工沒辦法了,價格低廉又能干,林嫂也不肯辭了的她。
換了多少個雜工,劉師傅也覺得數穆婉秋用的趁手,配料的時候,她從來都貓在后院,這讓她感覺從沒有的安全。
把洗完的香羅一一擺在香架上,穆婉秋甩了甩手上的水,終于能歇會兒了,再剩下就是等劉師傅出了濕香,她負責晾曬整理了。
看劉師傅那不緊不慢勁兒,等她出香至少也要一兩個時辰,趁這空兒她可以回屋看會兒書,一邊想著,穆婉秋一扭頭,林嫂和劉師傅遠遠地站在門口,正指著她說著,見她回身,林嫂就召了召手。
穆婉秋心里咯噔一下,不會是因為早上的事兒劉師傅跑林嫂跟前告她狀了吧?無不少字
一邊想著如何應對,穆婉秋放緩了腳步走。
“劉師傅家里有事兒,急著要趕……”林嫂穆看著婉秋,“今兒的香你出吧……”
讓她出香
心里一陣狂喜,穆婉秋臉上卻怯怯的,“我……我不會兒……”
“……真是塊扶不上墻的泥”林嫂嘆息一聲,扭頭看劉師傅。
“……就說這作坊離了我不行”劉師傅暗暗冷笑,面無表情地說道,“料都下了,這香今兒必須出。”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
“料我都配好了……”劉師傅沒讓她說完,“你只管按我教的做就是……”一招手,“你跟我來……”
狐疑地看了林嫂一眼,穆婉秋遲疑地跟了上去。
“等木粉磨好了,就先和這大桶香面……”指著案上一溜三桶香面,之后是中桶,然后小桶,最后再加上這包料……”劉師傅又回頭指著桌上一個不大的宣紙包。
那就是制劉師傅觀音香的關鍵了
這條街上家家都做觀音香,配方大體相同,只是關鍵環節各有各的秘法,致使出的香千差萬別,不知劉師傅的料包里是?
如果她能辯出來,劉師傅在這個作坊里將再無依仗
“記得木粉一定要多篩兩遍,把雜質去凈了……”正想著出神,劉師傅又吩咐道,“香面一定要和熟和黏,否則香會空心,不結實,易斷易碎……”
穆婉秋回過神來,劉師傅話已經說完了,正看著她,“……聽明白了?”
根本就沒聽見她后來又說了,穆婉秋就搖搖頭,“……師傅您再說一遍。”
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劉師傅臉色一寒,扭過頭去。
“……就沒見過你這么笨的”不知時候,林嫂站在兩人背后,“她說要把木粉里的雜質篩凈了再用,香面兒要和熟和黏……”斜了穆婉秋一眼,“這么簡單,我都聽懂了,也不知你一天到晚都尋思”語氣中滿是不耐。
“我明白了,師傅放心,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好好做,決不辜負了您的交代……”仿佛沒看到兩人的不耐,穆婉秋認真地點點頭,嘴里保證道。
見她一點愧疚的感覺都沒有,劉師傅一哂,“……能做好了才怪”
穆婉秋抿抿嘴,沒言語。
皺皺眉,林嫂擔憂地看著劉師傅,“要不……你再走?”看著穆婉秋,“阿秋從沒碰過這個,我怕……”她干活手腳還算利索,可惜,就是凡事不過大腦,一天沒憂沒愁的,讓人一百個不放心。
這一鍋香連料帶功夫少說也有三十多兩銀子,一旦做砸了,賣了穆婉秋也賠不起。
她不做砸了,能顯出的重要
聽了這話,劉師傅心里冷冷地笑,穆婉秋不做點大事,林嫂舍得辭了她?
至于損失多少銀子,那與她何干?
早上穆婉秋在她娘家人面前掉了她的面子,她是真起了堅決要攆走她的決心,以前的雜工,哪個不都是戰戰兢兢地伺候,稍給個好臉都樂的直蹦,別說是她娘家的人來了,就是來條狗,都是畢恭畢敬地帶進來,又端茶又倒水的伺候著,生怕怠慢了一點,惹發怒。
這個倒好,不理不說,追問一句,她竟像沒這么回事,一句懺悔的話都沒說,反倒是該干啥干啥,眼里根本就沒她這個師傅
就是剛剛,苦口婆心地教,她該神游還神游,事后竟大大方方地說,“……請師傅再說一遍”
神態倒像她是師傅
越想劉師傅越有氣,她巴不得穆婉秋立即干砸了,被掃地出門。
假裝思量了半天,劉師傅為難地說道,“我娘病的厲害,怕是……”她眼里閃過一絲哀色,“娘這輩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我這個不爭氣的女兒,這個時候,我好歹看一眼……”又抬頭看著林嫂,“如果我娘沒大事,我盡力早些……”
“可是……”
她從沒做過,能行嗎?
林嫂看著穆婉秋猶豫不絕,又不話該說。
“……庫里倒是還有些存香,不是一早下了料,不趕著做了,兩三天工夫香味就跑沒了,今兒就是停一天也無所謂……”劉師傅跟著嘆了口氣,“這也沒難的,料我都配好了,也交代清楚了,剩下的都是些力氣活,心細一些,不會差的……”
眼睛看著穆婉秋,劉師傅嘴里說的輕描淡寫,心里卻冷冷地笑,“……不說的簡單含糊一些,能顯出你笨,林嫂舍得攆你走”
其實,和面也有許多學問。
后期要加多少木粉,加多少水,時候加第二桶料,尤其最關鍵的那包料,一定要加到火候上;這都是大學問,同時也都是秘密,別說她不得意穆婉秋,就是得意,也不會告訴她。
否則,讓她學會了,還能在林記作威作福嗎?
“大姑奶奶吩咐完了就快動身吧,天兒不早了……”見林嫂還要再勸,張媽在一邊催促到,“杏花縣離這兒近三十里地,大姑奶奶再不動身,怕是就得走夜路了……”
她和劉師傅一個心思,一心想讓這個連正眼都不給她的小雜工干砸了。
當然,越砸越好。
林嫂嘆息一聲,這要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百事孝為先,劉師傅的母親病了,她是萬萬不能攔著的。
“……你都聽明白了?”她扭頭問穆婉秋,“趁劉師傅沒走,不懂就抓緊問,真做砸了你可賠不起”給穆婉秋打了個眼色,林嫂把皮球踢給了她,暗暗希望她能纏住劉師傅。
她總覺得劉師傅說的太簡單。
調香是件很神秘的事情,要是這么幾桶香面簡單地和在一起就成了香,那狗給個大餅子都學會了,還用著她這么天天看劉師傅的眼色了?
除了配料,和面一定也有秘訣,否則,以劉師傅那懶勁,她絕不會次次都一個人悶在調香室里和
“待木粉磨好后,先和這桶大的……”指著大小不一的三桶香面,穆婉秋鸚鵡學舌般把劉師傅的話一句不拉地重復一遍,“……香面一定要和熟和黏,否則做出的香就會空心、不結實……”抬頭看向劉師傅,“……我說的對吧?無不少字”
真這么簡單,豈不人人都能調香了?
真是笨的不能再笨了
也看見林嫂的眼神,滿腹的不快,劉師傅正尋思著應付,聽了這話,她心里不覺冷笑,嘴上卻道,“對,對,對……就是這樣,記得,這面一定要和熟和黏了”又看向林嫂,“……她都明白了,我這就走?”
斜了穆婉秋一眼,林嫂嘆息一聲,無奈地點點頭。
“……明兒能趕?”親自把劉師傅送到大門口,林嫂試探著問,按她的意思,作坊里活正忙,給一天假就夠了。
可是,對手捏著林記生死榮辱的劉師傅,她是不敢用強的。
“我盡力趕……”劉師傅頗為受用林嫂對她的依賴,“就是不能,我也會找人給您捎個信兒……”見林嫂臉色陰沉下來,“你放心,不能耽誤了您賣香……”
“那……你早去早回……”
得到了想要的承諾,林嫂臉上終于有了笑模樣。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