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香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往事

兩年前?

穆婉秋一怔,“公子是……”

“……既不會賭,你那夜為什么會贏?”藍衣公子猛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穆婉秋,“……我已經完全掩蓋了骰子變數的聲音,你竟然還能猜出來”喃喃道,“十八局,竟無一局失誤!”

“……十八局?”穆婉秋喃喃地重復了一邊,她錯愕地睜大了眼,“您……您就是靈童賭神……冷四爺……”驚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錯愕。

難怪他那么嘀定她會賭。

這一世,她唯一一次進賭場就是二年前在平城的博弈坊,連贏了十八局。

想起自己曾經一夜暴富又驟然變成窮人,穆婉秋感慨萬千。

穆婉秋猜的不錯,這藍衣公子正是來自平城的靈童賭神冷剛冷四爺。

見她叫出自己,冷鋼一陣窘迫,這一生,他唯一失手的一次就是那夜在博弈坊,輸在眼前這個小姑娘手里,所以,他一直不肯告訴穆婉秋他的名字,也一直想再和她賭一次,找回那夜的面子。

“……你那夜為什么會贏?”沒回答,冷鋼反問道。

原來他是為這個耿耿于懷。

知道冷鋼并不是她猜的那樣,來自安康,認識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穆婉秋心里一陣輕松,她轉身坐了回來,“是我那日做夢,遇到一個白胡子老頭,說有人會在博弈坊連壓十八個小……”笑看著冷剛,穆婉秋信口糊掐,“那時真是窮瘋了,就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當了一兩銀子,跑去試試手氣,如果你繼續開下去。輸的人一定是我……”

當日境遇的確如此,穆婉秋調侃的語氣中隱隱帶著股對舊事的追念。

“是真的?”冷鋼不確信地問了句。

“嗯……”穆婉秋點點頭,“要不我那么嘀定……”清澈空靈的大眼無一絲雜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解除了兩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里的困惑,冷鋼哈哈大笑,“原來是我自詡為靈童遭了天妒。老天竟讓一個落魄的小姑娘來懲罰我!”與生俱來的神技,讓他更迷信這一切都是上蒼賜予。

所以。對穆婉秋的話冷鋼深信不移。

哪是上蒼懲罰他,是她重生后,被逼無奈跑他那兒發財去了,聽了冷鋼的話,穆婉秋直擦汗。

“那個……”她歉然地朝冷鋼笑了笑,“我那一百多萬出了平城就丟了……”把丟銀子的事說了一遍,調侃道。“是我太貪心了,不知節制,遭了老天的報應……”

“這個……”冷剛一陣局促,嘴唇翕動,他看著穆婉秋欲言又止。

“這個本就不是我的,還是還給冷公子吧……”沒注意他神色異常,穆婉秋把手里的雞血石貔貅遞過去,“誤會解開了,我告辭了……”

“愿賭服輸,那個本就是你的!”冷鋼使勁一擺手。語氣中帶著股明顯的惱意。

穆婉秋瞬間明白過來,像他這樣視賭為莊嚴神圣之事的人,是絕不會把輸了的東西平白無故要回去的,念頭閃過。就開口道,“那我們就再賭一把,你贏回去好了……”

“都知道你不會賭了……”冷鋼懊惱地搖搖頭。

他再賭就是欺負人!

“那我就收著了……”知道他不會再要,穆婉秋也沒再強迫,隨手將貔貅掛在腰間,想起什么,忽然抬起頭來,“對面一品樓可是和冷公子有關?”她曾經叫墨雨打探過,一品樓的東家也姓冷。

“那是我名下的產業……”

“真的?”穆婉秋一陣欣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怎么了?”冷剛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嗯,我是想和冷公子合作……”想了想,穆婉秋把想調治食品香料供應一品樓的事兒說了。

香料不都是用來聞的嗎,怎么還可以吃?

心里疑惑不解,冷鋼卻爽快地點點頭,“合作什么,白姑娘喜歡,拿去就是……”把先前黑漆雕花木盒也往穆婉秋眼前一推,“連這些也一起。”

那里面可是價值百萬的十八座賭場啊!

都說人在一方面專長就會在另一方面弱智,這冷剛除了會賭,該不會也是個弱智吧?

想起他言談舉止一派天真的模樣,穆婉秋眨眨眼,不解地看著冷鋼,“您又沒輸,這是為何?”她可是徹底知道了他把賭斗的輸贏信譽看的極其莊嚴。

“這……”支吾了半天,冷剛最后說道,“當初白姑娘那一百萬是我派人偷的……”指著那黑漆雕花木盒,“都開了賭坊,全在這兒了……”

“什么?”穆婉秋騰地站起身,怒瞪著冷剛。

兩年前因為丟了銀子,她受了多少罪!

像做錯事的孩子,冷剛一步退出老遠,不知所措地看著穆婉秋。

“為什么?”穆婉秋追問,知道那些銀子來的不光彩,她已經還給了博弈坊一百多萬,他竟然還派人來偷!“……難為曾大哥還信誓旦旦地保證我人貨平安!”

“你千萬別跟大哥說……”冷鋼臉色紫漲,連連擺手,“他不知道這事兒。”語氣中透著股哀求。

那日看到他把隨身信物雞血石貔貅輸給穆婉秋,曾凡修就特意來警告過他,說穆婉秋是曾家的救命恩人,讓他不要動歪念頭。

若是被他知道穆婉秋當初那一百萬是自己派人偷的,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天之驕子,他做事一向率性,從不顧忌什么,可獨獨害怕兩個結義大哥曾凡修和黎君。

見穆婉秋不語,又指著黑漆雕花盒子說道,“我沒現銀,可這些加上對面那個一品樓,也遠遠超過一百萬兩了,我那個貔貅就是信物,白姑娘拿著它到哪個賭坊都好用……”

又不會賭,更不會經營,她要那么些賭場干什么?

想起在朔陽她曾幾次瀕臨絕境,穆婉秋尤其不能原諒冷鋼,她怒瞪著他不語。

“那個……”冷鋼又誠懇地解釋道,“當初并沒真想要白姑娘的銀子,只是想把你逼回平城再和我賭一局,之后就原封不動地還給白姑娘……”聲音低了下去,“生平第一次輸,不重賭一次,我這一輩子都不安心……當初那個車夫是我的家仆,如果不是臨時知道曾家有難,就是迷暈了你,他也會把白姑娘送回平城的……”冷鋼小心翼翼地看著穆婉秋,“后來徹底失去了白姑娘的消息,我又手癢,就索性開了賭坊……”

原來如此。

難怪當初那個車夫聽說事涉曾家生死,二話不說,套了車就走。

看著冷鋼一副小心翼翼做錯事的模樣,穆婉秋撲通又坐了下來,暗嘆一聲,“也真難為他了……”前世冷剛自那夜創造了一番不朽的傳奇,之后就連開了三十多家賭場,想就是用那夜贏來的銀子吧?

念頭閃過,穆婉秋心瞬間平息下來,暗道,“……那些銀子本來就應該是他的,老天也不讓我輕易就改了他的命啊,到底還是讓他用那些銀子開了賭場。”想到這兒,穆婉秋就擺擺手,“算了,我要賭場也沒用,你收回去吧……”

“這都是用白姑娘的銀子開的……”冷剛使勁搖搖頭。

一技傍身,他從不缺銀子,開賭坊也純粹是因為喜好,他想的話,隨時可以贏十個八個賭場回來。

“……阮大人新官上任,連番對賭場妓院酒樓清洗,你是經營不下去了,才拿來頂債!”知道冷鋼性子像小孩,認準的事兒一向執拗,穆婉秋索性激將。

不是清高,也不是不稀罕錢,她要賭場實在沒用,更主要的,她覺得,冥冥中,這些就應該是冷剛的,這一世,她只改變自己的命就好,至于其他人,如果能做到,還是讓他們按照自己的命運軌跡走。

“才不是……”果然,冷鋼臉色瞬間變的青黑,“就大業這家冷落了些,其他那十七家都紅火著呢!”見穆婉秋一臉不屑,他猛一咬牙,“好,既然白姑娘不信,那我就把賭坊都兌出去,換成銀子還給你!”又道,“昨兒柳家剛來找過我,要兌我的一品樓,我還沒舍得,我這就去找他……”說著,就往外走。

“你說什么?”一瞬間,穆婉秋也想起來,前世柳家兌一品樓,也就比這晚些時候,念頭閃過,他撲棱站起來,“柳家要兌一品樓!”

“是啊……”冷鋼回過頭。

“不許你兌給她!”想也沒想,穆婉秋脫口而出,見冷鋼錯愕地睜大了眼,忙又訕訕道,“那個,你不是說要把它給我嗎?”

“……白姑娘不是覺得它虧本嗎?”冷鋼疑惑不解。

不善于做酒樓生意,一品樓的確入不敷出,柳家已找過他兩三次了,只是,兩位結義大哥反復明言柳家是黎曾兩家的死敵,讓他不許和他們來往過密,他才沒敢答應。

“這樣……”知道他決定的事情八頭牛也拉不回來,穆婉秋想了想道,“我不喜歡賭場,這酒樓我就收了,賭場你還繼續經營,哪天我缺銀子了,就拿這個貔貅去你的賭場支取好了……”她解下腰間的貔貅朝冷鋼擺了擺,“一個女孩家,我又不會賭,經營賭場的確不合適……”

“也是……”覺得她說的也對,冷剛就點點頭,想想又覺不妥,“可是……”

他負責經營,她隨便花錢,這賭場到底算誰的?

抬起頭看著穆婉秋,冷鋼不知這話該怎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