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香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圈禁

沉寂中,一陣敲門聲傳來。

兩人同時一震,黎君看了眼穆婉秋,朝門口喊道,“進來·……”

是秦健,他急匆匆地走進來,“公子,天······”一抬頭,瞧見端坐在椅子上的穆婉秋,聲音戛然而止。

轉頭看看穆婉秋,黎君說道,“阿秋先回吧,記得明日準時過來,我要當眾宣布處合并和你接替谷琴的事兒······”

心下一輕,穆婉秋緩緩站起福身離去。

直走出很遠,穆婉秋才回過頭,看著那扇被關的緊緊的門:

什么事情,竟這么神秘

以往秦健回事兒從不背著她。

幽幽嘆息一聲,穆婉秋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

“…···什么事兒”黎君起身坐回書案后,“還要背著白姑娘”語氣中隱隱帶著股譴責。

“是天香樓的黎鏢來了……”秦健解釋道,“因是黑公子的事兒,奴才怕白姑娘多心……”

“黎鏢來了”黎君眼前一亮,“在哪”

“在檀香院……”

“…···走”黎君站起身來,“帶我去見他。”

“…···一開始是個黑瘦的小姑娘拿了您的信物去天香樓定房間。”黎鏢規規矩矩地立在書案前,一五一時地把當初穆婉秋喬裝成黑木去天香樓兌韓記的事情說了,談起黑木他眼里滿是羨慕,“……從一千三百兩愣是給壓到七百兩,這黑公子的手段······嘖嘖······還有那李記的孫快手,那是什么人物是給多少銀子李記都不會放人的首席大師傅,硬是被黑公子一場斗香就給挖了去,最神的是他竟對柏葉坊死忠”這是令黎鏢既羨慕又不解的地方,一般大師傅都孤傲,就這么被人當貨物賭了去,是絕不會忠心的。

“…···挖人”黎君眉頭一挑·“……怎么回事”

把穆婉秋在李記門前和孫快手比試刀工的事情說了,“這黑公子,真是要心機有心機,要智慧有智慧……要手藝有手藝·大周少見啊……”

朔陽人早把黑木傳成了神,黎鏢這個親眼見識過他的人,賣弄起來更是不遺余力,就像每次和天香樓的客人吹捧一般,說到現在,連他自己都忘了當初見到的黑木到底是什么樣子,只認為就是他嘴里的樣子·所以,即便面對索要準確情報的少東家黎君,他也不認為這么說是否夸張了些,有什么不妥。

聽這意思,黑木竟勝自己一籌

難怪穆婉秋不肯嫁他,這黑木竟是這樣一個智勇雙全的人

聽了黎鏢的描述,黎君心沉沉的,若沒有穆婉秋·他相信,他一定會和黑木成為莫逆之交,可惜·因為愛上了同一個女人,他注定要是他奪妻的仇人,想起父親曾說黑木和穆婉秋是從小定過親的,黎君整顆心被陰霾籠罩。

“還有嗎”心如沸水煮茶翻滾不息,黎君神色淡淡的,依然是一派悠然,他漫不經心地問。

“還有”黎鏢想了想,“還有就是黑公子的無雙琴藝,奴才自持見識廣博,卻從沒聽過那樣的琴音……”把穆婉秋當初撫琴會韓長生的事說了·黎鏢搖搖頭,他不知用什么語言來形容那絕世的琴音。

“琴藝······”黎君無意識地重復了一句,聯想穆婉秋那已臻極境的琴藝,和她提到師承時那閃爍的言辭,心猛地一顫:

他們真是兩小無猜

師出同門,從小一起學琴·一起長大。

念頭閃過,黎君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這樣的一份無猜感情,他又如何能夠橫刀奪愛

想起穆婉秋的縷縷宛拒,他心又狠狠地一陣抽搐。

“是啊,黑公子的琴藝已臻絕境了……”見黎君不語,黎鏢又贊嘆道,“那日一曲醉月吟,不光韓長生丟了魂兒,就連天香樓的琴師都入了迷,直恨不能當場拜師……”

“…···說說看。”回過神來,黎君“哦”了一聲“這黑公子長得什么樣”

“黑公子······”黎鏢認真想了想,“也是一表人才,那氣度,那神韻···…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

“噢······”黎君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陷入沉思。

“大公子······”終于感覺氣氛有些不對頭,黎鏢斂了心神。

“…···你的確見過他”久久,黎君問道。

“是的,奴才見過他三次……”這是黎鏢最自豪的地方,“兩次是在天香樓,一次是在李記門前……”

一年來,慕名去柏葉坊見黑木的人不計其數,都無緣一見。

“好······”黎君點點頭,“這些日子他就會來大業,到時你去辨認一下……”他手下的密碟竟無一人見過黑木。

“他真的會來大業”黎鏢錯愕地睜大了眼。

要知道,這一年來,多少人用盡心機都不得一見,他竟然要來大業見黎君

黎君點點頭,“你下去吧……”

嘴唇動了動,黎鏢還想再問,瞧見黎君意興闌珊,就應了聲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門咣當一聲被關上了。

黎君緩緩地抬起左手,握在手心的一枚玉佩,不知什么時候已成了粉末,緩緩地攤開手掌,翠綠的細沫順著掌紋緩緩流下,浮動在窗口透進的陽光里,一顆一顆閃著晶瑩的光,朦朧,飄渺······

“…···這么快就回來了”谷琴正斜倚在床上,低頭看著一瓶晶瑩剔透的香液,聽到腳步聲,她頭也沒抬,怎么樣找到柳鳳了她怎么說,肯不肯讓步”問了半天,沒聽到回音,谷琴驀然抬起頭。

傅菱臉色蒼白地站在地中央。

“……怎么”她下意識地直起腰。

“師傅······我們······我們……”傅菱緊咬著唇。

“…···到底怎么了”谷琴聲音有些尖利,隱隱透著一絲不安。

“我們被軟禁了……”

“……軟禁”谷琴一怔。

“守門小廝都被換成了護衛,奴婢一個也不認識······”傅菱聲音帶著哭腔,“任奴婢怎么哀求也不肯放奴婢出去,只說老爺有令讓師父安心靜養……”

“怕什么”谷琴一哂,“不過是發現了柳鳳的黯然香是出自我手,想控制住我罷了”

傅菱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谷琴對著陽光,舉起手里的香液,寡情的雙眼瞇成一條縫,她冷冷一笑,“這些我早就想到了,他們也不會總盯得這么緊,這幾天你就盯著外面,找機會出去通知李師傅,讓她聯合一處的大師傅集體停工,逼老爺放了我”

沒有證據,黎老爺也不敢就認準柳鳳的黯然香秘方是出自她谷琴之手,一處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是她一手帶起來的,一旦聚眾鬮起來,就不信黎家不怕

傳出去,黎家竟擅自圈禁她這個頂級師,大業香行會名譽副會長,大周人眼里的神,看黎家的臉往哪擱

到時不用她求,黎家就得乖乖地把她請出去,黎老爺不親自出面,她還不出這個屋呢。陽光透過晶瑩的玻璃變成一道五彩的虹,映在谷琴臉上,異樣的妖冶。

“師父……”傅菱緊咬著唇。

“你怕什么,有我呢”谷琴挪開目光看了她一眼。

“奴婢······奴婢聽說···…”聲音里帶著股哭腔,“大公子已當眾宣布讓白師傅接替了您。”

嘴角抽動了下,谷琴沒言語。

“聽說前面已辭了一大批香工雜工,現在正醞釀著辭大師傅呢。”

“什么”谷琴眼中驀然射出兩道寒光,“······辭大師傅辭誰”又問,“一處我有七八十個弟子呢,他還敢都給辭了”狠狠地一咬牙,“真敢這么做,黎家這是找死”語氣還是一貫的尖利,卻有些色厲內荏,她緊握香液的手抖了幾抖。

“白師傅一上任,就和以李師傅為首您的幾個得意弟子斗了一場香,竟把他們的秘方都改進了,制出的香比他們的好上十倍百倍……”傅菱臉色灰白地點點頭,“大公子當場就把斗輸的人都給辭了,還當眾宣布,今后黎記還會繼續收縮產業,陸續辭掉一批大師傅,念在大家為黎記賣命多年,除了在黎記調制處研制的秘方,辭退后各自的秘方都可自由使用,黎記不做限制,只是,不許去柳家、黃埔家、白家的作坊效力……大公子說,今后黎記只要發現這三家的產業中有推出和黎記相同的香品,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廢了那個方子,就像當初的天香丸·……”

連李寒冰都辭了,這些大師傅哪還敢聽谷琴的話集體停工鬧事,呼吁黎老爺放了她們主仆

巴結白師傅都來不及呢。

傅菱敢打賭,誰若敢停工鬧事,以黎君那霸氣的性子,二話不說就直接給辭了

而且,對于這種因停工鬧事被辭退的師傅,香行會也有規定,黎記是不需要支付賠償的越想越可怕,傅菱身子如秋風中的落葉瑟瑟發抖。

咣當一聲,谷琴手里的香液落在地上,屋子瞬間飄起一股幽香,正是穆婉秋為明玉公主調治的輪回。

如泥塑般,谷琴身子一動不動,眼睛睜得異常的大,仿佛在看著傅菱,仿佛又不是,目光空洞洞的,恍然一具僵尸枯骨······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