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第八百一十五章:戰斗中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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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如流星,蔣凡并沒有死;因為先到的不是箭,而是那條不像真實存在的線。2552

幾件事先后,不,幾乎同時發生。

小不點施法的姿態很奇異。得到訊息后,小不點轉過身認真看了鰲沖一眼,點點頭曲起粉嫩的手指,輕輕一彈。

看其摸樣,好似要送給對方什么禮物,需要好好瞄準。

那條黑絲繚繞的線突然間消失,小不點神情專注,雙手如各捏一根繡花針在空中比劃著,先朝兩邊一拉,在如撐開粘在一起的口袋那樣張開手。

蔣凡身前的光膜上出現一朵花,一朵橫刀斬首方能復制起摸樣的黑花。中央一條寬如手掌、長達丈余的溝,兩側無數條放射狀的線,共同構成那朵連目光都可吞噬的花。

放開那朵花,小不點臉色猛的一白,頭上三條梳理整齊的辮子無聲炸開,披面而落恰好掩住唇邊一絲艷紅。

收回雙手,小不點正在想接下去該做什么,忽見十三郎卷著狂風自遠方本襲而來,經過身邊時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責怪地說了聲:“下次不用那么大力,把自己弄傷。”

小不點沒有回應,來不及回應。現在的她,距離操縱空間的距離還很遙遠,只能專注于一事不可分神。戰斗意識方面,她停留在按照指定的位置、指定的時間、以指定的方式發動攻擊;至于改用什么力度,后續又該怎么做,要求未免太高。

十三郎沒再讓小不點做什么,從頭至尾,他所計劃就是在閨女的幫助下節省半箭,不要讓對手有足夠時間謀思對策。結果滿意也不滿意,小不點的任務固然超額完成,但也將血鼎的反擊完完整整承受下來,受傷不知幾何。

戰機不可失,來不及與小不點說太多話,十三郎身化流星,飛臨之前光罩所在抓起蔣凡,雙翅急顫消失在空中。其身后,小不點撩起額前三縷發絲,抿緊的嘴唇緩緩松開,長吁一口氣。

這是她的第一個任務,力量大點是應該的,受點反震算什么。

隔著千米距離,隔著血鼎光罩,鰲沖突覺鼻尖微涼,隨后就被那顆直指眉心的光點刺痛心神,刺到幾乎流下眼淚,隨后便聽到接連幾聲咔咔脆響,與哇的一聲。

頭頂一只煌煌巨鼎,自黃天倒掛轟錘而下;周圍銀云八面包裹,圈住整個孤島朝中央合攏;左側海中竄出一座肉山,凌空撲壓長舌飛舞;右側鬼影閃爍,厲嘯聲仿佛響自心底。

正前方,高冠紅影昂首朝天,撲面而來的火焰遮不住那雙平靜冷漠的眼。

身邊劇震,眼前一片血紅。

蔣凡神智混沌,目光直愣愣望著光罩開裂、脆響,直到徹底崩散。隨后他的耳邊響起一陣風,飛過一縷光,肩頭被割出一條血槽;再然后,他看到鰲沖的臉龐突然間漲紅、脹大,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一只手自身后將他擰起來,一股磅礴的生意自手掌傳入蔣凡的身體,一路飛馳后拋向、砸向前方,砸向那張蔣凡恨不能撕爛揉碎吞到肚子里的臉。

“給你機會報仇!”

腳下劇震,眼前一片血紅。

失去右臂的紅袍修士始終盯著蔣凡的“鳥”臉,望著他不要命地用嘴和爪子撕撓那層堅不可摧的光罩。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那個像鳥又像人的人有點熟悉,心里既酸且苦,又恨又怒,愁而且怨,腦海好似有幾百張面孔不停閃爍,無數張嘴巴不停大吼,有些讓他往東,還有的讓他朝西。

紅袍修士頭疼欲裂,想閉眼偏偏閉不上,想開口但不知該說什么話,只覺得胃里一股股酸水不停往上涌,正覺得難以支撐下去的時候忽看見一條線,一朵花,一片紅;聽到一聲厲吼,一聲長嘯,一聲清叱。

突然一陣劇痛。

身邊同伴不知怎地突然發了瘋,一口咬在他的側頸上,用力吸吮。與此同時,紅袍修士覺得身體里突然多出一樣東西準確講是一個人,一個和那個正在撕咬他的人一模一樣的人。

體內體外兩個一樣的人都張著嘴,吸著紅袍修士的血,吃著他的肉,扯著他的筋,同時不停吞噬著他的生機與靈魂。法力流失,精力消散,身體在空中瘋狂旋轉,耳邊傳來陣陣怒吼與驚喝,還有不知多少拳腳與神通的爆鳴。

嘭!嘭!嘭!

整個世界劇震,周圍一片血紅。

紅袍修士忘記了掙扎,沒有能力掙扎;他弄不懂這一切是如何發生,搞不懂為什么自己的心越來越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難受,比死更難受的那種難受。

生機快速流逝,紅袍修士看不清周圍的景物,思維卻慢慢變得清晰起來;他恍惚記起來,自己本是魔宮修士的一員,此次受命血域之行,肩負著恢復飛升通道的大任。后來

后來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自己身在何地,為什么身邊有人在戰斗,自己又在做什么,或者說,是活還是死?

“定!”

一聲清叱,紅袍修士的視野變得清晰,周圍景物也終于定格,最重要的是,再經過一聲驚天碰撞與驚嚎之后,他的身體終于脫離了別人的掌控,變成他自己。

那兩張嘴都已不見,不知是因為吃飽還是嫌他的血已經不夠香,紅袍修士不在乎這個,也不想再過問。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或許馬上就要死,于是認真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孔,問道:“蔣凡?”

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蔣凡的臉實在不像人臉,應該叫將一只茄子刷上點白漆和紅漆,再捏破幾出瓤,橫劃幾條口子插上十幾根羽毛,就是他現在的摸樣。

蔣凡癱在地上,大口喘氣大口吐血,艱難回答道:“是我。”

紅袍修士想了想,說道:“我是宮佲。”

蔣凡微楞,咧開嘴估計是想笑,最終因為實在太疼太苦不能不放棄,點頭回答道:“你還是副使。”

宮佲吁著氣,想扭頭看看身邊仍在轟鳴不斷的戰場,發覺不能做到,于是問:“我怎樣了?”

蔣凡看了他一會兒,誠實回答道:“道基已廢,元神被奪,經脈寸斷,生機失去九成,骨頭嗯,五百七十四截。”

宮佲愕然,苦笑說道:“其它人怎么樣?”

蔣凡沉默良久說道:“我的錯。”

宮佲默然,半響才說道:“那邊是誰在打?”

蔣凡抬頭看了看,似要再次確認一樣,回答道:“蕭十三郎,和山君第八子鰲沖。”

鰲沖?山君第八子?宮佲微楞,同時明白了蔣凡之前那句“我的錯”是何意。有心問問因由,宮佲想到這個故事多半有點長,遂放棄念頭,輕嘆一聲說道:“你現在怎么樣?”

蔣凡回答道:“還好。”

宮佲酸酸說道:“蠻族到底是蠻族,這樣都不死。”

這句話應該帶有嘲諷味道,蔣凡的回答依舊那樣老實:“靜養百年,修為或能恢復。”

宮佲想了想,問道:“誰能贏?”

蔣凡毫不猶豫說道:“蕭十三郎。”

宮佲沉默片刻,說道:“得讓魔宮、還有在這里的魔宮修士知道這件事()。”

蔣凡愣住,猶豫說道:“事情還沒完,能不能登岸還不知道,蕭十三郎既然伸出援手,想必”

宮佲艱難搖頭,說道:“不能指望他。”

蔣凡默然,心里想不指望他還能指望誰,總不能指望我。偏偏宮佲和他想的不一樣,認真說道:“活下去,仔細看,把所有事情傳回魔宮,本座送你一樁機緣。”

蔣凡再次楞住,同時內心微怒,暗想這叫什么話,難道我能做會不去做,況且此時你已經是個死人,還能給我什么機緣。

宮佲似明白他想什么,接下去說道:“宮內進入血域的修士,每一個都曾點燃魂燈,且留下一滴本命精血。”

蔣凡不明所以,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往下說,忍不住問道:“我知道。然后?”

宮佲說道:“三生有路,六道無門。”

蔣凡云里霧里,半響沒等到下面的話,怒道:“到底說什么呢?”

宮佲回答道:“宮內可能知道有山君弟子隱藏在血域隊伍里。”

蔣凡張口結舌,稍后怒吼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宮佲艱澀笑了笑,說道:“我知道的不多,只能告訴你這些()。”

這應該是實話,蔣凡雖不擅心機,但也知道以宮佲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太多,氣苦再吐一口血,說道:“再然后?”

宮佲認真說道:“活下去,不論他們倆個誰贏,你都要想辦法活下去,活著把這里發生的一切傳回魔宮。”

“呵呵,呵呵呵,哈哈!”

蔣凡大笑,他明白宮佲的意思,知道他還有話沒有說。做牛做馬,做驢做狗做奴才,蔣凡都必須活下去,哪怕迷失神智也無妨。只要活著回去,有魂燈與本命精血,魔宮或都有辦法得知他所能知道的一切。

“消息,哈哈,消息!”

笑著笑著蔣凡忽又大哭,三聲后驟停低喝道:“其它正副使也知道?”

宮佲竭力點頭,說道:“他們未必還活著”

蔣凡打斷他,說道:“我會盡力活下去,碰到其它正副使的話會將一切告知,若他們死了,我會告訴其他人。”

宮佲欣慰說道:“這樣就好”

蔣凡再度打斷,說道:“我不會返回魔宮,永遠不會。”

宮佲微楞,苦笑說道:“這又是何苦”

蔣凡不愿聽,寒聲說道:“現在告訴我,你說的機緣是什么?在哪里?”

宮佲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的后腦上有塊印記,你把它割下來像法寶那樣溫養祭煉,關鍵時刻或能救你一命()。”

蔣凡冷笑,說道:“你落成這樣,怎么沒見它救命。”

宮佲苦澀說道:“別裝糊涂了,鰲沖所用分明是你的蠻族種道之法,不然你怎么能恢復。種道不是奪舍,不傷性命,我又失了神智,此印當然不會激發。”

蔣凡神情劇變,眉間閃過一絲痛楚。

宮佲說道:“本座不記你的仇,只要你答應我,務必將這里發生的一切傳回魔宮。尤其是蕭十三郎的所作所為,要一字不差,一點一滴都不遺漏。”

聲音略頓,宮佲輕嘆說道:“當然,前提是他先勝下這”

空中轟的一聲巨響,伴隨一聲悶哼一聲哀嚎,十三郎疲憊但依舊清朗的聲音恰與此時響起。

“王八蛋,你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