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木不能完全相信,問道:“假如只有魔族傳送被毀,你會不會幫我?”
十三郎反問道:“你來這里,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牙木開始支支吾吾,吭哧半天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也許其實我料到了我覺得”
“大事當前,不要胡思亂想。”
十三郎沒有太多時間為他排解心憂,說道:“夜蓮也在那支隊伍里,在公在私,我都要插手。”
牙木勃然大怒,說道:“貪念美色,狼子野心,道貌岸然,喜新厭舊,你你你,你置嫂子于何地,置小宮主于何地,置林家小姐于何地,置七百三十名癡心魔女于何地!”
十三郎被他說得愣住,稍后才罵道:“滾蛋!”
牙木掉頭就走。
十三郎看著他走。
“發生了什么事,爾等看到了,聽到了,如今都知道了。”
“本圣子不說,爾等也能知曉,此事重大,關乎靈魔兩族千萬將士安危。”
“同樣,本圣子不說爾等也能知曉,敵人很強大,敵人很兇殘,敵人很狡詐。”
俯視著名靈魔學子,魔魂圣子器宇軒昂,侃侃而談。
“但是,不要怕!”
“爾等皆為兩族精銳,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人,豈可懼難生怯!”
略作停頓,牙木揚聲說道:“本圣子私下告訴爾等,賈天師的真實身份為:破天觀當代行走。”
“破天觀是什么地方,爾等想必也都知道,不知道也應該聽說過。”
“實話告訴大家,天師早已從天像算準有此劫,因此方能及時趕到,專為應劫、破劫而來。”
群魔紛紛色變。看著十三郎的目光又有不同;鞏固在一旁神情疑惑,心里想破天觀當代行走?難道不是那位守在嶺南的污道?
“本圣子還告訴爾等,賈天師適才對我說,此行看似危機莫測,實則有驚無險;只要大家謹慎些,小心些,勇敢些。努力些”
“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十幾道崇敬目光注視下,魔魂圣子用力揮舞手臂,不知是在給誰打氣。
“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在眼前,大伙一起努力,找到他們。之后”
牙木回過頭,問天師道:“之后怎么辦?”
“怎么辦?”
十三郎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神情瞬間轉冷。
“當然是殺光。”
三日后,斜谷三千里下游,山谷已成溪,漸漸開闊如河。
“這場打得慘。”
岸邊,牙木在一處巨坑內直起腰。用力吁一口氣。
“這里,至少有十名妖將被殺,獵妖使應該有人死你那邊怎么樣?”
帶牙木不帶鞏固,十三郎不是擔心控制不住他,而是因為牙木確有所長。啞姑不在身邊,當年險些成為妖將,沒有比魔魂圣子更了解獵妖使;說句不好聽的話,牙木嗅一嗅便能聞出妖將的味道。哪怕發生在數月前。
距離牙木所在兩三百米外,十三郎同樣在仔細打量一些如凹坑、焦痕、殘骸等,將所有能找到的零碎物件通通收集到一起。
“這里有夜煉施法的痕跡,另一道氣息應屬于齊飛,沒有別的靈修大能,學子死傷三五人左右。”
“那還算好了,比妖將死得少。”
“你的意思。拿學子的命與妖將比?”
“我就這么一說。”
重走當年路,意味著脫離眾人視線;三日追蹤,牙木很快找到當年感覺,一臉諂媚與依賴。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學子們在那位夜仙子帶領下邊戰邊逃,順著河流一路向下他們的速度并不快。”
魔魂圣子自己總結,說道:“少爺,你不覺得奇怪嗎?”
十三郎仍在觀察著什么,沒有應聲。
牙木將身飄上岸邊,說道:“首先,傳送陣之間距離不過千里,為何他們不朝那邊突圍,反倒越跑越遠?”
十三郎說道:“魔族那邊同樣如此。”
牙木不同意這句話,說道:“不一樣,守陣就是守陣,寧死不退是本職;即便突圍也只一兩人,為的也是求援兵而非逃命;如此,截殺起來就方便得多。靈修那支隊伍不是這樣,他們有五十人,四面八方一起逃,需要多少人才能一網打盡?”
十三郎默默聽著,問道:“你覺得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夜蓮怎么想,就是覺得怪。”
牙木并不在乎什么對錯,自說自話言道:“跑遠也就罷了,她還順著河流走,要知道這樣最難被追蹤到,難不成那位夜仙子腦袋被驢踢了,生怕留下痕跡?”
“單純計算實力的話,獵妖使能夠連拔兩座傳送陣,其實力當然超出道院那支試煉隊伍。那位飛殿下的確很厲害,不瞞少爺講,我曾親眼看過他戰斗,風格與你有幾分相像。”
“可是不對啊!飛殿下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夜蓮只是漂亮,別的嘛當初回歸的時候她才剛進階期元嬰,這才幾十年,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兒去。”
“這么兩個人,加幾十試煉學子,怎么可能活得下來”
一路搖頭晃腦,牙木走到十三郎身邊,說道:“有古怪呀又古怪,我覺得這件事有古怪,嗯少爺想說什么?”
十三郎淡淡說道:“古怪的事情還有很多,有些明朗有些模糊,還有些完全沒有頭緒;但我可以告訴你,夜蓮比你想象的強得多。”
牙木不太相信且不太服氣,說道:“強得多是多強,舉個例子?”
十三郎頭也不抬,說道:“幾十年前,我還不是圣子殿下的對手。”
牙木輕蔑說道:“一介女流。豈能與千秋萬代獨領風騷的十三少爺相比。”
十三郎認真說道:“可以比。”
左手舉起一截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斷劍,十三郎右手碾動幾次,搓出一團火苗置于斷劍底部。火焰舔著劍身并未將其融化,而是如水滲大地一樣透進去,漸漸朝劍尖方向逼迫。
說逼迫,是因為劍身存在一股銀色似能流動的“東西”,此刻正與火焰爭奪那把斷劍的主導權。視線。有十三郎為后援的火焰節節進逼,銀芒敗退但一直在頑抗,如活物。
“這是?”
“這是夜蓮獨有神通,當世別無分號。”
十三郎一面說著,加大力度將那團銀芒逼至劍尖,并最終脫離劍身化成一團充滿神圣氣息的絲霧狀物質。周圍。十三郎早已布好禁制,團團包裹令銀芒無法脫逃,仿佛一顆懸浮在空的球。
“夜蓮以神通灌注這把劍內,助其傷敵。最后,此劍因無法承受而崩潰,神輝卻不肯消散,駐留在殘劍內等待主人收回。”
十三郎靜靜的目光望著那團銀球。說道:“你可知道這樣意味著什么?”
牙木謹慎回答道:“意味著她的戰力不絕,可以無限戰斗下去。”
十三郎點點頭,感慨說道:“無限戰斗倒不盡然,但這的確是我第一見到‘活著的’神通。比較威力的話,這點神輝絲毫不弱于我的火,如若斗法爭勝,只看境界高低。”
魔魂圣子真正嚇一跳,嚴肅說道:“既然如此。本圣子支持少爺,搞定她。”
十三郎不予理會,繼續忙著手上的事。
他將那顆神輝之球用禁環層層封起來,小心翼翼、且珍而重之吞入口,仿佛要將它藏到心里去。不知道的人看到這一幕,聯系二人身份來歷,恐會引起諸多旖旎聯想。生出許多誤會。
“世間多奇葩,當代特別多。本圣子要努力,再不能這般虛度時光。”揣著各種心思,牙木一旁訕訕看了會兒。很快又因無聊按不住性子,試探套話。
“少爺說有古怪的事情還有很多,是些什么事?”
“奇怪的事。”
“比如呢?”
“比如?比如我一直沒有找到魔修痕跡。”
“我靠!”
牙木一蹦三丈,喝道:“你敢懷疑我!”
十三郎平靜搖頭。
牙木大叫道:“那就是懷疑魔族。”
十三郎平靜點頭。
牙木咬牙切齒,罵道:“敵我不分,知恩不報,白眼狼”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不光魔族,我懷疑靈修有內奸。”
牙木愣住,稍后嘲諷道:“這倒應該。”
十三郎此刻收拾好一切,站在原地心里想著什么,再度沉默。
等了一會兒,牙木心癢難熬,一邊暗罵自己真賤,忍不住又問道:“想到什么了?”
十三郎說道:“記得你剛才說的,夜蓮為什么不朝跨界方向突圍嗎?”
牙木精神一振,說道:“當然記得,有什么發現?”
十三郎沒有直接回答,說道:“發現傳送陣被毀的時候,我擔心還有敵人隱匿準備偷襲,曾在四面八方層層搜索;結果當然沒有找到人,但被我發現一些線索。”
“首先,魔族傳送與跨界傳送兩個方向,均有人留下過痕跡,跨界那一側半道而終,魔族那一則筆直向前。”
“因為此,我估計魔族方向要么也被突襲,要么就是魔族主導的這次突襲,所以才沒有急于給跨界那方傳遞信息。”
十三郎說道:“在確認夜蓮的隊伍被突襲后,我再度將四周仔細搜索一遍;發現通往跨界方向的那些痕跡很有意思,半路因發生戰斗而終止,有去無回。”
牙木聽得莫名其妙,說道:“這樣就有意思?啥意思?”
十三郎回答道:“這意味有靈修嘗試過傳遞消息,送信的人實力還不弱,但其被人半路截殺。不僅如此,除戰場稍有凌亂外,我找不到截殺者一點多余的痕跡,證明此人極善隱匿,且精通暗殺之術。”
牙木仍不能理解,說道:“此人?意思是,他只有一個人?”
十三郎點頭說道:“能讓我一點多余線索都找不到的人,出現一個已屬不易。”
這話何其狂妄。牙木早就習慣了這一點,說道:“然后?”
十三郎說道:“然后我就開始推衍,試圖將這場突襲還原;可無論我怎么推,設計多少種方案,總有些地方不合理。”
這很正常吧?畢竟沒有親眼見到,而且過了這么久。牙木心里這樣想著,沒好意思說出來。
十三郎說道:“后來你們到了,沒什么好多說的。再后來就是追蹤,線索一點一點被發現,推導卻始終進行得不順利。直到”
揚起手那截斷劍,十三郎說道:“直到我發現了它,事情就變得清楚得多。”
牙木愣愣看了一會兒,說道:“這是什么?”
“這是一把半把劍。”
“”牙木想說我沒瞎。
“這把劍不一般,嗯,應該說它的主人不一般。”
幾天辛勞,十三郎臉上第一次流露出笑意,看著絲毫不覺溫馨,唯有冷漠與譏諷。
“這是燕尾族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