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功勛卓著的元老,轉戰八方,威名赫赫;一名光芒奪目的學子,腳踏三域,屢建奇功。冰火中文兩人相向而行,腳步一樣沉穩堅實,神情一樣平靜堅決。
大佬周圍不容閑者喧嘩,來自各方各地的修士們遠遠望這幕場景,各自唏噓。那些與道院親近、或本身就是道院一份子的修家而言,內心則充滿期待。
舉世公認,劍尊逝后,他們是道院、甚至世界最最出色的兩個男人,假如能夠聯起手來,普天之下誰敢不敬,道院又何愁不能鼎定人間。
劍廬當時半聲質問,十三郎與雷尊不和的消息人盡皆知,人們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有沒有調和的可能。
只因為大比立場不同?明面上的事情人們都能看到、但都有所懷疑,各自揣測,各自觀望,各自默默擔憂。
假如矛盾有可能調和,眼下是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走遍人間,再沒有人比童子更適合充當這樣的角色,再沒有比眼下更適合開口的場合、與時機。
千余道目光注視下,雷尊因為距離較近先到童子身旁,略施一禮后轉身,與所有人一道等待十三郎。與別人、渡口之變剛剛發生時不同,雷尊遠遠望著十三郎走動的樣子,神情有些疑惑,有些入神。
雷尊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十三郎,當然也沒必要,今日童子意圖明顯,他在無意中進入這樣一種狀態,遂發現某些有趣東西。
就好像,回憶曾經看過的畫面,不清晰,但又的確有些印象。
雷尊目光隨著十三郎的雙腳一步步挪動。望著他越走越近,身形在世界中越變越大,眉眼越發清楚明白,那種熟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
“是什么呢?”
內心默默思索,雷尊很認真地想要從記憶深處挖出某些東西,漸有不寧。
十三郎留意到這一幕。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笑了笑,之后雙手張開,做出一個向前撲的姿態。
輕浮舉動轉瞬即收,雷尊不喜微微皺眉,童子疲憊狠狠擰眼,張口便喝。
“裝什么裝,過來!”
“這不是來了。”
十三郎不再耽擱,走上前躬身施禮,嘻嘻笑著說:“老爺爺。那條船送我好不好?”
童子明顯呆了一下,本能問著:“船?要它做什么?”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我有些東西,可以用來煉制移動傳送,可沒有合適的載體,所以”
童子瞪大雙眼,說道:“瑪瑙金!你有那么多瑪瑙金?”
十三郎趕緊捂住口袋,謹慎回道:“沒多少真沒多少。”
童子破口大罵道:“沒多少是多少,從實招來!”
瑪瑙金得自林氏老祖。由藍山之口,十三郎知道它最大用途是制作移動傳送陣。當然還有別的,每條都稱得上價值連城。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十三郎多次思索過該如何運用這種珍品,直懂啊擊殺樂洪濤的時候,才真正下定決心。
移動傳送陣作用巨大,尤其戰爭中使用。可一舉改變雙方力量對比,徹底扭曲局勢。比較可惜的是,十三郎返歸比較晚,妖靈大戰接近尾聲,無處可用。
滄浪星修真歷史久遠。關于傳送,技術上早已趨向純熟,難就難在材料上。具體講的話,傳送的基礎原理在于要確定一個穩定的空間節點,然而傳送過程開始后,當異層通道被打開、原有節點很容易發現變化,后果就是被傳送的“物體”沒辦法回歸原有空間,徹底迷失。
這樣太可怕了,為了避免,人們不得不花費大量功夫,使用一切可使用的手段穩定空間,且經多次測試方可使用;如此便增加了傳送陣建造的難度,周期奇長,破壞起來還特別容易。
若不然,潮汐入口何須那么多大拿守護。
瑪瑙金之所以珍貴,原因在于它天生能夠穩定空間,只要經過一定程度的加工,配合適當陣法手段,瑪瑙金到哪兒都能穩定占據一個節點,幾乎沒有什么因素可以影響。簡單點的說法,除非遇到那種真正能夠鎖天納地的情形,移動傳送陣在哪兒都能使用,包括飛行途中。
有未經證實的說法,最高端的移動傳送陣,化境都不能影響其效果。
如此奇物,其作用之大,腦子超過蚯蚓的人都能想象得到。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遇到強敵難以遁逃,借助移動傳送陣遠遁千萬里是最好的選擇,只要傳送過去之后將對面傳送稍加破壞,這方敵人就只能望天興嘆,無可奈何。當然,這意味著有一座陣法落到敵人手里,但與活命相比,任何珍寶都不值一提。
需要提到的是,樂洪濤在魔靈艦上安置傳送陣,看似與與移動傳送相當,其本質截然不同。最突出的一點,那座傳送陣與魔靈艦被煉成整體,否則根本不可能實現空間定位。
移動傳送陣為什么需要載體?關鍵在于“安置”兩個字。沒錯,移動傳送陣可以在飛速移動中使用,但它自己不會飛,需要臨時尋找地方安置。如此一來,將其與能夠飛行的戰舟聯接就成了最合適的選擇;從這個角度講,假如魔靈艦不是那么大、又能夠飛天,差不多就真的相當于一座可移動陣法,威力無邊。
仍以實例證明,修士乘飛舟遇到敵人,原本旗鼓相當難分高下,突然陣法開啟傳過來大批生力軍,戰局將在瞬間改變,對方很難有機會做出反應。
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東西是重器。
選擇這個時候向童子透露,十三郎有著多重考慮,一來他不懂煉制,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就是請道院、準確地講是陣樓那位黑面神幫忙;第二條,道盟那條戰舟的確不錯,不。應說舉世難求才合適。
要知道,那條船防御堅固且能爆發強悍攻擊,威力怎么想都應該強過一名大佬。剛才與地缺的那場戰斗發生在船上,童子有些吃虧沒錯,但也無形中捆住了道盟的手腳;出于公道,道盟不敢放手施為。既不能防也沒辦法攻,將一條威力無窮的戰船當成擂臺。
這真的很委屈,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天地二老錯估童子實力,打起來發覺不對,為時已晚;總不能讓戰舟火力全開,那樣的話,不用十三郎與各位大佬出現,四尊三老一擁而上,紫云道院也會發瘋反撲。非把道盟來人全殲不可。
不能攻也不能防,所謂龍舟不過是一條運用了大量珍惜材料、匯聚人間最頂尖陣法、可用“藝術品”的船罷了,后被童子生生砸進大地,毀得不成樣子。
如此才好,如此正好;這樣十三郎才方便將其留下,現在才好意思開口討要;至于如何修繕,慢慢來是,不提那些天價材料。總比新造簡單。
“真的沒多少呀。”
面對憤怒貪婪的童老,十三郎小意陪著笑臉。說道:“現在不打仗了,道院要它沒用好好好,我那份先弄妥,若還有剩,學生再與您商量。”
童子哭笑不得,罵道:“到時候!到時候老夫在判官那兒。你去?”
十三郎無言以對,裝傻死撐不肯輕易讓步。
不能怪他小氣,關鍵在于沒譜。移動傳送陣可能“用一次丟一座”,數量當然多多益善;現今十三郎連它的影子都沒看到,讓他承諾如何如何。顯然不可能。
童子不明白這點,罵歸罵,并不真的與之為難。
“剛剛給我吃的,拿的,還有瑪瑙金真不知道你從哪里弄來這么多好東西;移動傳送陣,老夫從來沒有見過,真想親眼看一看。罷了罷了,回頭你去陣樓,就說老夫的吩咐,全力配合。”
感慨之后童子凝目,突兀問道:“你來的比老夫預計晚,是為了等魔宮那位老祖宗?”
十三郎笑起來,回答道:“老祖宗也是您能叫的,別嚇著別人。再說我不是為了等她,湊巧罷了。”
童子疑惑說道:“不是等她,那是為什么?”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我去外域找個人,辦點事,緊趕慢趕,這不是回來了。”
童子不改顏色,追問道:“聽說小宮主視你為親,那位掌座與你的關系也很好,大比時候跑到這里來,意欲何為?”
十三郎無奈說道:“剛剛還說‘魔宮掌座駕臨萬年幸事’,這么會兒功夫就腹黑,不累?”
雷尊忽然哼了一聲,聲音透出幾分寒意。
童子看了他一眼,回頭耐心說道:“那不是客氣話嗎!不是老夫心胸窄,實在是其身份太敏感。你是個聰明孩子,當明白這件事非同小可,弄不好”
弄不好會怎樣?童子也沒底,總覺得憂心忡忡。
十三郎干脆,轉身掉頭說道:“那容易,我這就和老祖宗去說,請她馬上離開。”
童子趕緊叫停,憤怒咆哮道:“混賬小兒,你你給我滾回來!”
確實都混賬。別說六方理論上是盟友關系,就算是個陌生人,也沒有來了馬上請人家走的道理;這樣的事情傳出去,道院勢必會被認為懼怕魔宮不再是顏面無光,而是根本沒臉孔見人。
十三郎也就做做樣子,返身低頭認錯,誠懇說道:“其實真的沒什么,誠信盟友什么的不提,小宮主在此,您擔心什么呢?”
木已成舟的事情,任誰也沒辦法可想。
“也只能這樣了。”
童子默默嘆息,勉強將一顆憂心放回肚子里,抬起頭,叫雷尊。
“你好好想想,百年至百二十年前的那段時光,有么有做過什么錯事與十三有關。”
一記驚雷突兀,雷尊與十三郎同時一震,神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