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功山下艷陽斜,百年大比有條不紊地進行,來自二十七家分院的學子們先后登臺,奮威揚武,展示修行成就。
日出日落,月暗月明,比試一天天繼續,勝負一場場分明,失敗者的落寞、勝利者的張揚、圍觀者的歡呼此起彼伏。隨著時間持續,強者與強者碰撞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一些經典可流傳后世的場面開始出現,目不暇接。
慢慢地,每日比斗的場次少了,人們的熱情卻越來越高,氣氛自然也就越來越熱烈。學子們分成幾大陣營,選擇各自喜愛的人、搖旗吶喊為之助威。
進行到第十八天,各院主將均已露過面,雖未出現如當大蓮、十三郎那種接連橫掃的蓋世奇才,但也著實涌現出不少讓人驚嘆的人物,還有創出奇功異術、能令人眼前一亮的角色更是數不勝數,觀者著實飽了眼福。
“加油,加油哎呀!”
“糟糕!”
觀禮臺上兩聲驚呼,競技臺上燃起烈火,一條身影踉蹌而出,終于沒能站穩腳步,跌出斗臺外。
“師妹,承讓了。”
“讓什么讓,是我技不如人。”
贏家風度翩翩,輸家冷言冷語,惹來周圍噓聲一片,當然也有人贊其坦蕩,聲勢小得太多。不管被噓還是被贊,輸掉比斗的人并不在乎,冷著臉返回自己那方陣營,臉上仍在思索。
“師姐,喝點水。”
“師姐,敷點藥。”
“師姐”
第八分院的學子們簇擁上去,當頭者為黃渠與周星星,兩人不分先后忙著獻殷勤,只換來一聲冷哼。
“又沒死,著什么急。”
不理周圍師弟師妹如何尷尬,關雁秋大步走向嚴萌,躬身施禮。
“弟子無能”
“別這么說。你的表現比我當年好多了。”
萌妹子如今成了老師,不能再像平時那樣撒嬌賣萌,溫和說道:“知不知道敗在哪里?”
關雁秋一路思考早有答案,回答道:“弟子浮躁急于求勝。被其所趁。”
嚴萌略點著頭,說道:“還有,你是女人,不能一直像男子那樣戰斗。”
聽了這句話,關雁秋微微皺眉,不敢反駁,但其神情明顯不以為然。
嚴萌嘆了口氣,說道:“男女有別,血氣之勇,女子天生不如男子。不能因為脾性一味逞強。反過來說,女子也有男人學不了的優勢”
話至一半便說不下去,望著關雁秋沉默的表情,萌妹子心里哀嘆:做一名合格的老師,可真難啊!
自從蠻尊身陷魔域。第八分院式微,影響不單單只是分院威望,還有院內學子的修煉之心,人才流失也很嚴重。直到前些日子,因魔宮掌座帶來蠻尊的消息,這種情形才被反轉;可惜大比就在眼前,第八分院沒得緩沖。只能硬著頭皮上。
結果不出意外,比斗中第八分院整體極差,連主將都很快落敗;奇妙的是這位資質一般、修為一般、法器一般、唯斗志堅韌可值一戰的學子表現搶眼,接連過關不說,還擊敗過一名主將。
能取得這樣的成績,第八分院的學子教習、包括嚴萌都已經滿意。對關雁秋也是另眼相待,計劃好好栽培。可惜實力到底是實力,上次獲勝,關雁秋有些僥幸成分,如今一下子擔起巨大壓力。表現頓時失常,不該輸掉的反而輸了,令人扼腕。
出現這種情形,歸根結底在于這次大比的學子們實力相對均衡,沒有誰能像十三郎、或者夜蓮上次那樣橫掃八方。換句話說,每場比斗的輸贏都在毫厘間,關雁秋如果發揮好一點,運氣好一點,策略好一點,興許還能過幾關。
輸了就輸了,嚴萌沒覺得什么,關雁秋卻有些想不開,羞慚說道:“十三先生戰無不勝,弟子有損先生顏面,請老師責罰。”
斜谷煉藥十余年,十三郎的確指點過黃、關二人修行,還曾提供珍惜丹藥給他們服用,若不然,關雁秋的修為根本滿足不了大比條件。然而話說回來,那種教導更多在于點撥,悟性好的人有用,對關雁秋這種依靠勤奮與執著提升的人而言,很難說會有多大效果。
當然了,依十三郎如今在道院的聲望,獲其指點是件榮耀的事。不信請看周圍,第八分院此次來的人最少,吸引到的關注目光卻僅次于紫云,原因在于夢離之變已經傳開,蠻尊師徒與先生一道大戰冥界真君,不知為多少人所向往。
以關雁秋的性子,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半個其弟子,心理負擔很重。
“師姐想太多了,誰能和先生比。”提到十三郎,曾有大功、如今已被內院指定招收的周星星湊上來,眼里全是小星星。
“再說先生是干大事的人,哪會在乎這個”
“胡說!”
必須承認,關雁秋性格中的確帶有某種缺陷,周星星崇拜十三郎,嚴萌都沒說什么,她已搶先叫出來,大擺森威。
“先生也是從弱到強一步步走過來,怎么不能比?為什么會不在乎?”
“小弟只是隨便說說”
“涉及道心堅恒與否,也能隨便說?”
“我”
周星星滿臉通紅,想辨沒處辯,想逃不敢逃,旁邊黃渠靈機一動,輕松幫助周星星擺脫困境。
“大比都要結束了,雷尊不出現就算了,先生怎么也不來看看。”
“”關雁秋頓時沒了言語,和別人一樣,把目光投向萌師。
“他啊,整天忙,誰知道在做什么”
嚴萌還在感慨為師不易,聞聽之后苦笑,不知不覺目光遠眺,神情忽然一亮。
“那不是來了么!”
“怎么輸了呢?明明可以贏的呀!”
坡上主觀臺,小宮主愁眉苦臉。也在為那個素不相識的關雁秋叫屈;旁邊眉師目光溫和,一面隨口為其解釋、并指點幾處,同時不忘招呼幾名大佬,談些頂層人物才會談到的話。
按照之前童子承諾的。小宮主自動成為院長親傳,眉師大度且用心,不僅指點不遺余力,還特意將其帶上首腦才有資格上的主臺。當然,因為大比之后極有可能出現院長更迭,這種師徒關系究竟能持續多久,有多大意義,各人心中自有一番猜度,不便說出口。
不管怎么樣,眉師現今是院長。所以她就是小宮主的老師,僅僅這重關系,也足以讓靈魔之間和諧共處,彼此大家贊美。
講之前那場戰斗拆解開來講給小宮主聽,眉師說道:“英才之士可稱寥寥。幾位道友遠道而來,怕是有些失望。”
燕山老祖說道:“如此多良才,不少人居然自創神通,道院不愧為修行圣地,眉院過謙了。”
眉師搖頭說道:“本院深知道院長短,因涉獵多,修行技藝固然稱得上廣博。但也帶來許多惡果。比如學子往往難定前途,貪多獵奇心性不足,后期往往一事無成。相比之下,燕尾修士專侍一道,個個都能有所成就,恒心令人贊佩。”
燕山老祖自嘲說道:“燕尾修士只會用劍。比不得靈修百花齊放。”
眉師謙遜說道:“要說百花齊放,還是魔修更有資格。魔域百族,千萬修士奇才累出,哪里是百花所能形容。”
老祖宗接過去,說道:“魔修憑天賦之力。道院依靠修行鉆研,高下立判,況且魔族最出眾的圣族兒郎,被道院拐走了。”
這番話說出來,周圍大佬紛紛失笑,連眉師也忍不住,笑著說道:“老祖宗如果愿意,可以將他捉回亂舞,本院絕不阻攔。”
這又是笑話了,當然不僅僅只是笑話,暗含刀鋒意。十三郎身兼靈魔所長,其身份也已不是秘密,老祖宗以此調侃,大概是說道院雖好,最好的那個卻不純粹;眉師回贈,暗指魔族留不住人,還是道院更勝一籌。
笑話惹來一番哄笑,笑過之后眉師說道:“一兩名出色能引領一時,長期興盛還需整體枝繁葉茂,站在本院的角度,今日之大比,較百年前那場更有意義。”
燕山老祖點頭,說道:“上層當有上層的眼光,眉院之說深得我心。”
老祖宗想了想,說道:“百花盼枝頭,如能再有幾名出類拔萃之人,才更加完美。”
“佛祖慈悲,昕昕施主”活佛參合半句,心想魔族貪婪果然是本性,哪有那樣的好事。
“沒意思,沒意思。”
小宮主恢復記憶,心性并沒有太多轉變,聽著這些老爺爺老和尚說的盡是無聊話,看著臺上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人打成團,越發沒了精神。
“這些人都不行啊,沒誰能像哥哥那樣,一個打十個。”
“不得胡說!”周圍人聞之莞爾,老祖宗笑著喝止,之后像是想到什么,問道:“最后一天大比,雷尊為何還不到場?”
這句話問出來,周圍頓時變得安靜;比試進行到今天,大家、還有周圍來自四面八方的近萬修士心不在焉,均在等著一件人:雷尊!
大比之后就是奪院,雷尊不來等于放棄,那樣的話,不少人恐怕會失望。
“不來最好,想他干嗎。”
小宮主的聲音打破沉寂,泱泱說道:“哥哥也沒來”
“他來了。”燕山老祖忽然開口。
“他也來了。”佛活一聲嘆息。
“到底還是來了。”老祖宗臉色微沉。
“當然要來。”身為當事者之一,眉院反而是最最平靜的那一個。
“來了!”
“來了來了!”
很快,山上臺下陣陣喧嘩響起,過萬修士紛紛掉頭,連臺上正在打斗的兩人也停了手,望向同一個方向。
山下遠方,十三郎與雷尊聯袂并行,撞進所有人視野。
“人可真多啊”
行走間,十三郎感慨著偏過頭,問雷尊。
“大家是在等你,還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