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第一一七十三章:奪院爭,由勢起

臺上激烈臺下忙,接連經歷兩場騷亂,最后一場比斗變得不是味道,學觀客對著斗臺,眼神總忍不住朝兩側飄,要么看眉師,要么找雷尊。

歷屆大比,最后這場比斗皆為重之重,牽動無數人的心;奈何今年不同往日,兩名最優秀的學奮力廝殺,卻已留不住看客目光,讓人覺得滑稽。

“想不到陸名還有保留,看來早就做好了奪取第一的準備。”

“林墨也不差,恭喜盲尊,此前途不可限量,必能光大門楣。”

“過獎了,先看看吧。”

夸的人誠懇但不夠熱烈,應聲平淡毫無起伏,怎么看都像應付差事,尊者臺與周圍其它地方一樣、在詭異的氣氛忍、等了很久,比斗終于有了結果。

“百年大比,學頭名為:第分院,林墨!”

隨著黑面神的一聲宣告,標志著百年大比進行到一半、或者已至尾聲,周圍照例想起一番喝彩鼓噪,第分院的隊伍也會照例歡呼慶幸,再接下去,紫云道院院長會有一些嘉獎勉勵,等等等等。

此次大比,紫云道院表現尚可,雖沒拿到第一但也不至于丟臉,學教習們更關心接下去要發生的事情,或者說、會不會發生。揣著種種憂慮,本該熱鬧熱情的“頒獎大會”徹底變了調,該喊的不喊該鬧的不鬧,偶爾有人想起來叫上一嗓,反會迎來大片異樣目光,尷尬不已。

“道院萬年,傳承數十代”

不管難過還是好過,該走的流程依然要走。此時此刻輪到眉師出面,對大家、也對周圍講一些“繼承過去、開拓未來”的話,神情一如往常那樣寧靜。

“眉院不易”

“的確不容易”

尊者臺上,十三郎與雷尊都在看著眉師,臉上都沒有什么表情。分不清哪位尊者感慨。唏噓之聲撞入耳鼓,似在鼓勵、或者勸阻著什么。

兩個人沒有理會身旁,默默地聽,靜靜地看,直到眉師講完了話,周圍發出第一次像樣的掌上與呼喝。再看到黑面神重新登臺,先是深深吸一口氣宣告大比結束,再將目光投向這方。

奪院之爭,以往只是過場,監察宣告的時候,甚至有學開始退場。然而在今天。當人們意識到那一幕即將發生,所有人的目光均隨著黑面神的視線走動,齊聚一方。

令人窒息的氣氛,黑面神肅容緩緩開口,但沒有按照規定的話去講。

目光在各位尊者臉上掃過,黑面神并未刻意在誰身上多做停留,之后環顧四周。緩緩說道:“老朽知道,今日之所以會有這么多道友駕臨,其實是為了接下來的事。”

“老朽第一次主持大比,里外忙碌十八天,擔心十八天,感覺好像過了一千八百年。承蒙各位道友幫忙,各位分院教習、各位長老、尊者,還有各位學幫襯,總算沒出什么大差錯。”

稍頓,黑面神苦笑說道:“可惜。這些事情卻沒有什么意義,甚至沒有人在乎。”

千萬人沉寂,耳邊似能聽到千萬顆心跳的聲音,眾人望著臺上那個略顯落寞的老人,心神有些復雜。

“大比之后是奪院。奪院關乎道院未來,是大事,要緊事,也是各位一直等待的事。但在老朽眼,奪院遠遠不能與大比相提并論,原因老朽不說,各位心里都明白。”

“修行千年,老朽無能,在這件事情上沒有插手說話的資格,可今日今時,老朽只想說一句,大比重于奪院,紫云大于院長,請各位斟酌。”

語出驚人,惹來陣陣私語,臺上黑面神低頭沉默片刻,重新抬起目光、歉然說道:“老朽在道院待了大半輩,有些話一說就收不住,失態失禮,各位多多包涵。”

周圍響起幾聲輕笑,很快被幾聲喝叱所阻,再無一人開口。

斗臺上,黑面神認真想了想,發覺再找不出能在當下說出口的話,隨意揮了揮手。

“就這樣吧,請奪院尊者。”

與往年例行公事時氣壯山河的宣告不同,軟綿無力的聲音毫無氣勢,周圍人都是一愣。

就這樣了?

可不就這樣了。

好像一顆隕石自空而落,滅世危機驚破無數人的膽,然而就在快要臨頭的那個瞬間,隕石突然化成毫無威脅的白云,繞在身邊觀賞人們驚恐的神情,模樣有些調皮。

玩鬧僅僅維持一瞬,隨著那條偉岸身軀徐徐站起,人們的心再次陡然提上喉嚨口,那片白云也重新化做巨石,當頭碾壓。

“道院十七代雷道尊者齊旻,問道真人神位!”

平靜的聲音透著壓抑不住的渴望,給人的感覺有些不真,就好像這句話早就說出來,被放置在某處苦苦等待,煎熬忍耐直到今天,才如崩雷綻放當空。

咔嚓!一聲巨響,頭上真有雷霆響起,人們在茫然抬頭觀望,發覺晴朗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變得陰沉,晦暗如颶風下的汪洋。

片刻死一樣的沉寂,學群、各院落腳處,還有周圍觀客人叢,豁然爆發出一股驚天動地的歡呼,不,應該說是喊殺才夠貼切。偌大場地上,股股風暴齊齊往上,聚集成團沖霄插云,直破三重天。七大分院、十家宗門、上千散修,總數超過三千人發出吶喊,整齊劃一,如千萬軍馬奔馳沙場。

決戰時刻,雷尊終于不再保留,亮出全部底牌。

“尊帥!”

什么叫萬人擁戴?

什么是鼎盛軍容?

什么才叫決勝千里?

什么又是運籌帷幄。

原本一盤散沙的廣場頃刻間改變,數千精修、教習、學紛紛閃動,很快組成一團方陣軍容;一張張肅殺堅毅的面容,以道道凌厲冷漠的眼神,匯聚成河掃遍八方。無人敢直面。

面對這樣的隊伍,面對這樣的“對手”,大能如何,大拿又如何,縱然修為在化神之上。又能如何?

群修失色,圍觀者失色,余下學們人數更加龐大,但都惶惶如流散在野外的小雞,紛紛涌驚恐的目光在四周徘徊,試圖尋找到能讓自己安身、安心的那個角落。

呼喝僅持續三聲。極其突兀的平靜讓人們很不適應,目睹那個君王般的身影漸漸高飛,心里油然生出一種感覺,該不會就此飛升了吧。

一身青袍隨風擺動,百丈外,云層翻飛不敢靠前。如群臣叩拜;君王俯瞰,本該是挑戰者的他吸引了全部目光,以至于人們忘記了去看主觀臺,忘記了接下去還有流程要走。

關于奪院,所有人抱著同一個念頭:這樣,還用得著比嗎?

“雷尊已至”

斗臺之上,黑面神顯得格外矮小。聲音沙啞,竟連話都說不完整。停頓了一下,他先是抬頭看了看天空,再回頭看看主觀臺,嘆息一聲,二次揮了揮手。

“還有誰。”

奪院有規矩,不管雷尊如何強大,該講明的事情總要說出來;仰面望著天上那個驕傲的身影,周圍彌漫著三千軍陣匯聚出的殺氣,耳邊聽著黑面神的話。一切都顯得不太真實;就好像一場驚心編排的大戲,專為一人唱。

還有別人登場嗎?

有的。

“道院十代盲尊,請雷尊賜教。”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瞽目尊者緩緩出列。微佝的身形漸漸挺直。

弟剛剛獲得大比頭名,師傅又將迎戰頭號大敵,人們望著因瞎眼略顯蕭瑟的老者,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尊者傳承不因第幾代排位,十代盲尊于十七代雷尊的地位均等,且是尊者年齡最大的那一個;素來低調沉默,這位受人尊敬的老人此刻站出來,恐不是為了爭奪大位。

“老院長啊,你可真是用足了心。”看透的人這般想著,內心默默嘆息。

奪院不僅僅是奪院,也是一場勢力與實力之間的比拼,上次奪院之所以清淡,是因為當事者之一是陸老院長,幫忙對其而言只意味著羞辱。至于現在,沒有人相信眉院能夠得到此老力挺,唯一的解釋是,他是老院長早就安排好的備。

還有么?

有的。

歡呼剛起,黑面神的話剛剛響起,又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人站出來,朝盲尊抱拳。

不等盲尊飛天迎戰,火尊搶先站起身,高大的身軀穩穩凌壓其頭,恭敬說道:“師兄參加,小弟愿意奉陪。”

又是一陣死一樣的沉默。

從來沒有人想到,火尊會是雷尊的擁戴者之一。

盲尊神色平靜依舊,僅把腰身挺得直一些,輕輕搖頭。

盲尊翻翻內無一物的眼皮,朝雷尊所在的地方看了看,似能看到雷尊朝他點了點頭,神情微諷。

默默嘆息,盲尊回頭說道:“你很不錯,但不是老夫對手。”

火尊并不反駁,誠懇說道:“盡心而已,請師兄手下留情。”

還能說什么?

“還有”

斗臺上,黑面神劇烈咳了幾次,說道:“還有誰?”

有的。

“火尊,來戰!”

默尊沉默踏前半步,橫隔在火尊與盲尊之間。

不等火尊應聲,甚至不等黑面神宣告,邪尊偏著一貫微偏的頭,出列應聲。

“默尊既然有興致,不如與為兄切磋一下。”

大尊者都有挑戰院長的資格,劍尊已逝,蠻尊身在魔域,余下七尊今日全到,除道尊、狂尊尚未開口外,五位參加奪院。

規矩很簡單,挑戰者先和自己的挑戰者打過,最后的勝利者獲得向院長挑戰資格,時限為:一個月。

受傷怎么辦?忍著。

戰死怎么辦?活該。

修為受損,法寶毀壞,道法被看破,底牌提前揭破怎么辦?

回答是一個月,一個月內,挑戰者需要做好準備,不行就自己放棄,白跑這一趟。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五人之,真正勢在必得只有一個,余者不過探路卒,或者甘心駕車保帥,憑一生所修為拱護。

道尊狂尊沒有開口,其意自明。

比斗臺上,黑面神仿佛受了重傷,身體搖搖欲墜;等候半響,忍耐片刻,他以全身之力亮開喉嚨,奮力大喊。

“還,有,誰!”

紫云島上生靈無數,此時一片沉默,竟連喘息都沒有。人們相互看著,等著,茫然著,失望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老祖宗”

“老祖”

“閉嘴!”

“住口!”

主觀臺上,魔宮掌座、燕山老祖嚴厲喝叱,不準小宮主、霞公主胡鬧。

“沒有了嗎?”

死一樣的沉寂,清清朗朗的聲音撞入耳鼓,迎著千萬道目光,十三郎安安靜靜站起身來,四方抱拳。

“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