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第一一八十章:怒箭罰天

修真世界應劫如人生一次大考,考過光華萬丈,考不過身滅魂消,過與不過天,難脫被動挨打之局。

應劫也是戰斗,戰斗中,能搶先一步出招總歸占些便宜,十三郎不是第一個勇敢想要逆襲的人,事實上,多數應劫修士都曾想過主動出擊,可惜現實事實殘酷,根本無從著手。

劫雷不至,天空空蕩蕩一片,排山倒海之力無處運用;劫雷至,迅疾臨頭躲避不得,只能讓出先機。修士縱有沖天豪情,仍只能接受天道安排,老老實實一雷一雷的扛。

十三郎不想這樣,他是第一個面對雷劫可主動出擊的修士,因為具備別人難以具備的兩個條件。

他的攻擊夠遠,夠快,夠強勁!

天外雷光將將露出苗頭,那顆亮點剛剛引導雷云指向目標,一道比它更厲更亮的光矢沖天而起,正中靶心。

掌天弓,本質靈寶,遇強愈強,凡間修士本難煉化,且有妨主傳聞。機緣巧合,這張被魔宮保管的弓落到十三郎手里,屢立戰功。今日十三郎化神破道,修為正處在此生巔峰,戰志亦為此生最強,對應寶弓兇性大起,微出箭,耳邊已聞破弦嗡鳴。

那是殺氣,是殺器渴望戰斗的吶喊!

搭弓,滿弦,扣矢,法力隨飛矢泄洪而去;人之怒,箭之狂,在這一刻完美結合;十三郎射出了箭,心中熱血也被點燃,身體竟因為興奮微微顫抖。

對他而言,這是極為罕見的情形。戰斗中的十三先生如機器般冷漠,從來沒有因情緒干擾心智的時候,然今時今日。百年修行即將驗證,百年恩仇面臨血洗,在經歷如此多波折詭奇、又被掌天弓內魔念所激之后,十三郎自少年時便在荒野積攢下來的野性徹底活了過來,如地心之火對空噴發。

“嗷!”

與那支由劫云與雷柱組成的錐相比。掌天飛矢就像山前螞蟻,海中一蝦,微小幾可忽略不計。然而當那兩團光芒相遇,人們分明能夠看到,雷柱中、黑云內,一條穿梭而過的印痕如此清晰。以至于那條雷柱來不及消勢,踉蹌著繼續奔向前方。與之對應,小小弓矢劈波斬浪,在雷柱中射出一道寬宏大道。

如錐!

天上巨錐呼嘯而下,迎頭錐矢頂頭向天,耳邊千萬巨獸咆哮。忽被一聲響亮哨音割裂,變成哀嚎與""。

錐與錐的對撞,掌天弓獲得完勝。

與普通箭矢、或者神通不一樣,掌天弓的傷害從來不是一個空洞那么簡單,其最主要的功效便是摧毀精神與意志,殺人與無形。

這需要機緣,也需要修為。更需要使用者擁有與之匹配的戰志與癲狂。

想當初,十三郎初識掌天弓威力,使用它的小宮主僅只元嬰修為,便能毀掉卡門一箭單刀、六千厭靈蟻,還加十三郎的四根手指。因為他知道,假如被那道箭矢透體,哪怕射在肩頭腿腹等不算致命的位置,也能讓自己魂魄受傷,甚至要致命。

今日十三郎發箭,比起小宮主強出以成百上千倍。區區一道化神雷劫,有何資格在其勉強囂狂。

假如不是十三郎剛剛破境,對新得來的力量不是太熟悉,此弓威力還能更上一重;那種程度的飛矢一擊必殺,消耗法力也以天量計。不能輕易用在不知何時才算休止的雷劫上。

這也夠了。

視線中,雷柱連同身后大有千丈的巨錐猛地一頓,形狀不變,給人的感覺之剩一個字:笨!

狂奔巨象折斷前蹄,沖關戰車失去舵手,浪尖帆船沒有桅桿,會如何?

轟鳴雷柱就是這般情形,看上去沖擊的勢頭絲毫不減,內里實際已經沒了魂。沒有了這些,它不過就是一道稍微粗大點的雷霆,對如今的十三郎來說算什么?

算毛!

“虧了!”

狂嘯之后,十三郎用力握緊拳頭,內心振奮、同時也忍不住為之懊悔,尚未定型忽然眼前一亮,神情又變得驚喜。

“賺了!”

目睹飛矢威力之后十三郎知道,假如浮魔雷心現在使用,或能連收兩道雷柱不止。歸根結底,這場雷劫意外連連而且太突然,縱以十三郎機靈百變,也不能將戰術安排到最佳。

虧在這里,賺到的是那支箭矢非但破了劫雷,自身也好似經受一場淬煉,非得變得光滑奪目,箭身也長了一截。

曾以肉掌與箭矢對抗,十三郎很清楚此箭攻擊的特性;當其遇到強敵時,箭身會變成如神通一樣的流矢,遇挫之后漸漸消減,直至變成三寸來長的本形,就意味著攻擊結束。此時此刻,破滅一道雷柱的箭矢居然變長,足以讓十三郎找到靈感,今后或可順藤摸瓜,逐步找到真正激發此寶的方法。

非但如此,隨著箭矢穿透雷霆之后返歸,十三郎覺得它好像活了過來,擁有自己特有的精神。

難以形容那種感覺,就像一個疲憊饑餓到極限的人,快要昏倒的時候趕上大餐,于是用最后的力氣填飽了肚皮,一邊打著飽嗝,一邊連腳步都已邁不開,倒頭便睡。

以雷中意志為食?

那該怎么養!

尷尬念頭一閃而過,十三郎發現自己面臨一個幸福而又痛苦的難題。

浮魔雷心與掌天弓是今日事變最可依賴的兩件寶物,也是戰斗中可發揮奇兵效果的寶物,如今只是破掉兩重雷劫,已變得不可用。

“那就不用。”

斷了念想的事情不用多牽掛,十三郎反手將掌天弓收好,順手一拳,將那道只余空殼的劫雷打散。

應劫時候念著這些,假如被人知道十三郎此刻的想法,不知會不會唾他一臉。

無論本尊還是分身。十三郎都曾于高空搏擊雷暴,如今的他強大十倍,劫雷失去天道意志弱小近半,說不是一個層面或有些夸張,但如果這樣的力量就能威脅到十三郎。他也根本不可能惹來福瑞三重。

劫雷尚未臨頭便被擊破,不說下方看客感受如何,連老天爺都為之楞了神,一時沒了反應。

黑云依舊濃密,翻滾勢頭雖然兇猛,但其正當中被穿破一個大洞。透過洞口,人們呆愣愣地望著天外那片浩渺無際的星空,神情越發迷茫。

渡劫遇到意外不怕,但是架不住一樣接著一樣,沒等理清前面頭緒,又一樁更大的意外隨之出現。屢次三番。三番屢次,千萬修士的腦海被凍成了結,只剩胡亂猜測。

劫呢?

不會是完了吧!

成何體統啊!

天劫三,這是常識中的常識,一般而言,劫雷三次為一個基數,彼此相隔的時間很短。今日十三郎渡劫迎雷。無論此前福瑞好是后來的雷劫,節奏都比一般修士破境的時候快得多。也就是說,眾人等待的這會兒功夫,第三道雷霆理應達到十三郎頭頂,可天上劫云看似濃厚,實則連自身被射穿的那個破洞都沒能補全,哪有半點雷劫的影子。

“不會是”

女孩子們的心思總是那么直接,天劫沒了就沒了,重要的是渡劫的人安然無恙。小宮主看著想著可是想不出來,忍不住拉住老祖宗的手。傻傻問了句。

“哈,不會是雷劫嚇跑了吧?”

“不許胡說!”老祖宗聲音眼里,神情卻有著同樣疑問,轉頭看向此地境界最高的活佛。

“十三上次渡劫,本該三道劫加了一道大師以為。是何道理?”眉師一邊講述往事,也向活佛求解。

“佛祖慈悲”活佛臉上全是苦,與平時的慈悲面相完全不同。一方面,他忍不住要看這場“別開生面”的渡劫過程,另一方面,他還要壓制神胎內的那根氣意之針;此外活佛總忍不住朝遠處瞥,又不敢把目光落實,一心三用,苦不堪言。

“先別慈悲了,到底怎么樣?”燕山那么老的性子都覺得著急,疑惑追問。

“小宮主的話有幾分道理,大師覺得如何?”

“我說吧!”小宮主頓時高興起來,腦袋瓜直晃悠。

“道理是有一點,和尚以為,或許是第三道劫雷將發未發,就好比沒了引線的炮仗。”

勉強找到相似比喻,活佛臉上一點都看不到高興,苦巴巴皺成了團。

“先生乃非常人,非常人行非常事,破雷劫與半道看上去威猛,實則愚蠢之極”

“為什么這樣講?”老祖宗追問。

“因為天不可犯。”燕山老祖肅容說道。

“是啊,天不可犯;先生這樣做,麻煩只會更大。”

“不可犯,呵”魔修就是魔修,天生便有幾分倔傲脾性,老祖宗念著這句話,有些不以為然。

“犯都犯了,還能怎么樣。”小宮主理所當然表現得更過分,用力揮拳。

“哥哥,揍它!”

揍老天?

望著少女沖天豪情,幾名大佬默默搖頭,默默嘆息。

“成何體統啊!”

“麻煩大了。”舉頭望著天空異象,十三郎略線狂躁的心神慢慢沉寂,神情異樣凝重。

頭頂處,劫云以緩慢而堅決的姿態朝中央匯攏,比之剛才純粹狂暴,顯得沉郁而壓抑。與之對應,珍珠云環也朝內圈靠攏,就像一個不斷收攏的箍。

每擊破一重劫雷,云環收縮的幅度都會大大增加。此時此刻,第“三”或者第四道劫雷遲遲不至,十三郎稍稍有了空閑,一面抓緊時間調息法力,順帶也觀察劫云與那條環。

看著看著,十三郎心生些許不安,怎么都難以揮散。

道鼓三催與仙靈洗煉,雖然給他帶來巨大痛苦,最終結果相當滿意,實打實配得上福瑞二字;唯獨這個至今空頂名頭不知其效的環越靠近頭頂那種不安的感覺就越是明顯。

“該不會變成緊箍咒一樣的東西,最后套到頭上吧?”

莫名生出這個念頭,十三郎趕緊撇開心思,將胭脂鳥召喚到頭頂,與分身靠背而站攤開雙手,開聲斷喝。

“以我之名,召天下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