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是什么人?
不同的人對他有不同看法,但有一點為大家所公認,這是一個擅抓機會的人。
面對雷尊這樣的強敵,十三郎本沒指望速戰速決,這樣的機會如白白放過,恐怕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殺!”
被斬成七段的厭靈蟻群變成七把短槍,穿過破碎不堪的雷網,上下急襲。同一時間,第三道箭矢穿空而至,比那些近在咫尺的蟻槍更早抵達。
耳邊聽到“呱”的一聲吼,耐心尋找機會的胖胖終于出手,背轉身體肚皮朝天,后背射出六顆黑黝黝的球。詭異一幕令人難解,看去就好像一座大山翻了個個兒,從山上滾下幾塊石頭。
只不過,那些石頭的去勢未免太急,且散發著一股驚心動魄的蠻荒氣息,宛如從上古穿梭至今。
小不點攻勢連綿不絕,裂縫之網破了補補了破,眨眼重發三遍有余。說到底,周圍諸多攻勢之所以能夠奏效,原因很大程度在于小不點限制了雷尊行動,使之如木樁一樣站在挨打。
首功為小不點,首攻則非十三郎莫屬;千萬目光注視下,十三郎身軀平鋪筆直,就像一只怒射的箭。此時此刻,周圍萬米到處是他之前打出去的火球,十三郎穿梭于火球之間,除了那雙無堅不摧的拳頭外,儼然是要撞死對方。
擺出這般架勢,十三郎要問一問雷尊:敢不敢攻擊他的頭!
攻心術明顯落了空,不是雷尊敢不敢,而是他根本沒得空閑考慮。事實上,十三郎低估了那次神識反噬給雷尊造成的傷害,其靈臺至今轟轟作響,腦海似有千面巨鼓同時敲打,神魂意亂,哪管來的是人頭、還是拳頭。
“滾!滾滾滾!”
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雷尊十指翻飛爆射數道光華。迎擊同時身體好像突然綁上一塊石頭,徑直朝下方跌落。
這是他第二次出現失誤。
無論大地還是天空,戰斗中,常理下方出現敵人的可能最小;雷尊尋求突圍重整。做此選擇不算錯;況且頭頂蛙鳴凄厲,同時伴有六聲呼嘯,尤其那種濃郁的蠻荒氣息,雷尊本能地覺得應該退避。
那是三足金蟾的氣息,或可說是四足的氣息,休說雷尊,便是金烏遇到也會猶豫。周圍都是攻擊,雷尊狀況有不佳,哪有時間去看去想。更讓他堅定決心的是,十三郎擺出亡命姿態。扎手扎腳如一只螃蟹橫沖過來,當下雷尊暫失堅壁,實不愿在這個時候與那個身軀強悍連鬼道都難以刺透的家伙過多糾纏。
他只想擺脫、哪怕一瞬間。
倉促之中能夠想到這么多,雷尊做到他所能做的最好,結果還是上了當。
接連四道滾雷化網。輕易將胖胖、連同它射來的那七顆鐵球、掌弓一箭、還有小不點全力催動的黑絲擊潰;幾條殘破雷弧劃空而過,胖胖一聲尖叫,當空落下一場瓢潑血雨。
天生上古血脈,無數次機緣造就,僅僅承受幾道零散電弧,天心蛤蟆險些被分尸。
“我靠!”
下方大灰倉惶尖叫,吩咐火姑娘趕緊將那個被彈飛一路鮮血淋漓的蛤蟆接應過來。轉回頭再度看向戰場,尖叫頓時變成狂笑。
“好樣的,就這么干!”
又一名戰將被迫脫離戰場,小不點那邊也不好過,雷尊全力反撲破陣,每過一重封禁。小不點都會倒退幾步,小小身軀連連搖晃,唇邊溢出血絲。
十三郎分身遠在天邊,雷尊猛沖向下方暫離漩渦,腦海之中風暴漸漸平定。狀況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唯一令其憤慨的是,不是是故意還是湊巧,七支厭靈蟻組成的短槍居然有三支集中在下方,一取下陰兩奔足踝,陰狠歹毒到極致。
其它幾道不見得更好,一道中途分叉取其雙眼,一道指咽喉,一道指點心口還算公正,最后一道干脆奔著腋下而去,完全不知道他為何會那么選。
“孽障!”
堂堂尊者,人間巔峰大拿,縱使戰斗也應該云淡風輕有如神仙,如今可到好,僅僅一次不傷大雅的“禮讓”,雙方變成街頭潑皮,一招一式哪有什么招式啊,無非就是哪里致命哪里走,怎么難看怎么來,虛假、陰毒、誆騙無所不用其極。
怒嘯狂沖,雷尊雙手均不得空閑,干脆屈膝并攏雙腿,以護身元氣以及殘存雷力硬頂三槍。
三槍就是三千飛蟻,三千飛蟻成槍破勢,以付出大半性命為代價,仍只能讓雷尊護盾徹底潰散,趴上去咬了幾口。
按說這也不錯,厭靈蟻劇毒沾到本體才顯兇猛,然而雷尊已不再是那個陷身牢籠的困獸,只要能夠脫身片刻,幾只螞蟻豈能奈何得了他。
大家都這樣想,連雷尊自己也這么認為,終于擺脫了那座之前還曾沾沾自喜的囚牢,雷尊并未馬上清理那些可惡的螞蟻,而是盡己所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讓躁動的法力平靜下來,再抬頭,凝成一條線的眼眸徹底變灰。
“叱念”
“念你媽逼!”
上空無人,背后卻出現一只拳頭,感覺好像早就等在那里,結結實實砸在雷尊的后腰。
“這不”
怎么會這么快?怎么可能有這么快!即便真有這么快,他又如何能夠跑到自己前面去!再度承受重擊的雷尊身體倒飛,半途收聲。
周圍全是火球,一顆顆好像火把一樣停在空中,十三郎每出一拳,身體原地晃動便在火光中消失,下次出現就在雷尊附近,當頭又是一腳。
“火遁”
“不可能啊,這是火遁?”
群修與雷尊想法一樣,此刻才明白十三郎“四處放火”的用意,同時又覺得疑惑。
“遁術能這么用?”
縱有出場那次遁空作鋪墊,眾人也不會因此聯想到此時戰法,不可能提前預料。
遁術與傳送一樣歷來都是大器,不是吃飯喝水上床之類的尋常事;妖獸不計,人修因有肉身牽絆,施展遁術的限制很大,也很多;比如元嬰可以連續瞬移,但必須離開肉身才能實現,再比如許多大拿有能力瞬移,但需準備妥當,握決施法、甚至配合寶物才能做到。
除了這個,常規理解的五行遁法,比如土遁總歸離不開大地,風遁需要借助風力,因風無處不在所以能夠連續施展。對比之下就知道,出場時十三郎遁空出現,是因為當時的天空滿滿火海。
這也很難得了。遁術就是遁術,不是飛不是跑,只要成功施展就不擔心安全,過程中不受任何攻擊。
十三郎能夠火遁已經是奇跡,怎么可以像現在這樣、把那些火團當成瞬發傳送使用?況且傳送也不是隨隨便便就使用,那種身體被分解的感覺一次次重復,誰都很難保持清醒,更別說戰斗了。
退一萬萬步考慮,就算那些火團真有傳送效果,總需要激發才行吧。此時此刻,給大家的感覺是空中存在許多個背靠背的門,這邊打開那邊鉆出來,恰恰好就在雷尊身邊。
“吼!”
片刻思想,十三郎第四次鉆出火門,當頭又是一拳。沉悶地撞擊聲顯示其力量有多大,千萬修家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幕荒誕場景,看著雷尊像豬頭一樣被十三郎瘋狂毆打,身體像球一樣在空中彈來彈去,時不時因劇痛、或干脆因為本能反應而曲腰像一只掉進油鍋的蝦。
堂堂尊帥,九尊之中居長的存在,何時有過這般狼狽?
千萬修家神色茫然,不知何思何想。
“蓬!”
回應的是一聲猛烈撞擊,十三郎已經打瘋了,身體拳頭看不清軌跡,一次次重擊頻率之高,速度之快,連小不點都沒機會插手。
雷尊在反擊,時刻不停地努力反擊;他首先嘗試施法抵消對手,但是很快發現這是奢望,十三郎的戰法很簡單,可他的力量是那樣的大,擊打的頻率是那樣的高,巨大與極快糅合,人間沒有人能在挨打的時候與之硬撼。
早在十數年前,十三郎還在斜谷感悟、六方會談尚在進行中的時候,因身邊同樣大拿齊聚,他就曾經有過實打實的演練。巨力沖擊、對手受到多少傷害倒在其次,關鍵在于正統修士因為沒有強悍的身體,一身修為在痛毆之中難以凝聚,根本施展不出像樣的法術。
如今十三郎,比之當年強出何止一倍,乃至幾倍?在被他以這種頻率瘋狂毆打的情況下,雷尊若還能如平時那樣自由施法,十三郎跟沒資格與其一戰,甚至可以說,人間沒有誰有資格與其一戰。
能施展又如何?
強如雷尊,恐也不敢奢望一擊令十三郎喪命,天降大運逮到這樣的機會,十三郎怎會因為幾次反擊而罷手;每當雷尊成功釋放雷霆,十三郎非但沒有躲避的意思,沖擊反而更加狂猛,頂雷而上。
別忘了,他也是修雷的,且曾多次與天雷搏擊!
“咔擦!”
不知又斷了哪根骨頭,天空上毆打一直在進行,拳頭撞擊的聲音如雷鳴,打在雷尊的身,痛在所有修士的心。
“難道說,法體雙休才是最應該追求的方向?”
目光隨著那兩條身影飛來飛去,大家心里轉著類似念頭,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