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第一三一七章:苦心搭臺,認真迎客

規則,夠成秩序的基礎,萬物均衡的保障,生命延續的最初條件。

“木浮于水,輕重為表象,實為規則發生作用。”

“狂靈、天道彼此不容,其沖突的根本在于制定的規則不相符,非仇,非怨,非義氣之爭。”

同為掌天弓,為何獵殺者比飛升修士更容易被殺?原因在于規則沖突。與天道制訂的規則不同,飛升之地是狂靈遺骸,狂靈規則是主流。

三年磨難,十三郎吸納數萬顆狂靈石,送出超過三個甲子修為,但其內含規則留了下來。與目前遇到的人對比,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是吸納狂靈規則最多的那一個,雖不能掌控,但在不知不覺間開始運用。

“規則之強,強在讓人身不由己。”

想透這一重,十三郎略有明悟。

“以木為船,船仍浮于水上,水會侵蝕船體,使之透水沉沒于水底,沉沒后的船繼續腐爛成碎木片,又能重新浮上水面。”

“好比于此,狂靈之氣也好,狂靈化石也罷,歸根結底是其規則演變,此地不滅,狂靈規則永遠生效。”

“假如狂靈的敵人真是天道,天道滅了狂靈一族,但不能一下子抹掉其規則,只好任由其慢慢腐爛,最終只有當木頭爛成泥巴,才能真正沉落水底。”

如今十三郎,身體內每一份血肉、每一絲修為都被狂靈規則所侵透,就好比泡了水的木頭。與上界修家相比,他這塊木頭所泡的水與別人迥異,水火不相容。

殺傷自然增大!

初遇規則之爭在清河邊,十三郎一箭傷了天殘,但也被天殘所擒獲。與之相似。齊家那名獵殺者雖然捉不住箭矢,但也成功避免殺身之禍,原因在于十三郎以肉身開弓。相似道理,十三郎四箭空弦,所發靈矢雖被阻擋,內含規則依舊生效。進而給對手帶去反噬。

這種反噬是連續的,將其化解、消滅之前,獵殺者每次施法都會出錯,都會內傷、重傷,最終必然死亡。唯一例外,十三郎以五成修為開弓時,因其附加之力不足,那名獵殺者才能勉強存活。

但他還是死了,死在其后發生的亂戰中。當然,與嘲風的額外照顧也有關聯。

上界修士,或多或少都知道狂靈之氣不適修行,因而會主動排斥避免被其侵蝕身魂;相比之下,飛升修士初來乍到,因不知而主動吸納,縱有所聞,也很難因此放棄。

他們太弱了。必須吸納才能提高實力,進而保住性命;同時他們太窮了。下界積攢的那點家當很快因為各種盤剝消耗殆盡,不用現成資源,根本沒辦法保證修行。種種因素,造成飛升修士比上界修家更難因狂靈規則反噬。

毒蛇有毒,一滴蛇毒能殺死一個人,把它放在水缸內稀釋之后每天喝一口。那缸誰喝完仍能活命,且對蛇毒有了抗性。

這表明,規則不能完全脫離“修為”,對死去的狂靈而言,“修為”早已不復存在。還在的是其骨、石、氣,或許還有別的。

這就是十三郎思索的第一重原由。

還有第二重。

提到狂靈規則不能不提到寄生妖獸,進而必須提到球球;十三郎吸收狂靈之氣雖多,與它相比九牛一毛,之后不能不聯想到一個問題:狂靈規則,是否就是體重不斷增大的原因?

除了它,還能有什么呢?

球球重比山岳,球球輕靈如風,是否因為其對規則的理解更深,或有部分掌控?

再難再玄奧的東西,吃多用久總有些了解,可惜球球是個來歷不明的妖獸,十三郎不知它夠不夠聰明想到這一點,還是因為其本能、再或者某種天賦所致。

接下去,十三郎想到一個“很可笑”的問題:球球都能無視體重,狂靈自然也能,否則的話,那么大、那么重的狂靈難道一輩子如星球般飄蕩,永遠不落足?

那多沒勁呵!

天道被常人看做無所不能,十三郎居然在思考堪與之相提并論的狂靈能否做到“生活自理”。

十三郎就是這么做的。他以認真、嚴肅的態度把問題簡單化:體型大小變幻不難,難在他們如何才能不把大地踩垮,難道像十三郎這樣不停的“飛”?

不說累,那得多煩!

若不是,他們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有這些做基礎,十三郎自然而然想到一個問題:狂靈之強堪比天道,狂靈之道與天道不同,他們修不修神域?

“神域內,規則我定,我說怎樣就怎么樣,輕重自然無礙。”

十三郎沒有留意到,這種理解與原先獲知的、包括金烏等對其解釋的有所不同。

神域的真實表述應該是:神域內,我從世界隔出一塊天。

運用天道規則隔出來的天,規則還是那些規則,依舊臣服與天道。

可理解為:代天道行職責。

十三郎沒能注意到這一點,他在先,狂靈修神域的話,世界如何容得下?

比星球大的身體,堪比天道的實力,狂靈神域范圍得多大?曾經以往,狂靈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個曾經務必輝煌的族群,這么大的族群修行神域,不得成天內部打架?

再有,修士破劫之后多修信術,根據桑南的記憶,六大宗族每有修士破劫,都會被賜予一座專用修真星球,自居老祖采集信力,進而才能一步步堪破難關,成為四大星域中頂尖的存在:涅修。

又一個問題隨之而來,狂靈如修信力,需要的不是一座兩座星球,而是一個完整大界才能支撐;假如不修信力,其神域如何才能穩固成長?

連串問題得不到解釋,十三郎大膽假設:狂靈之道與神域無關,他們只修自身。

身軀龐大自成世界。界內自訂規則,自己做自己的天,只做自己的天。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天道。

不問生靈幻滅,不管輪回陰陽,只管自己,只修自身。

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幸與不幸。十三郎因無知在這條路上踏出第一步。對上界修士而言,他就是那滴沒有稀釋、相反經過提純的蛇毒

即將病入膏肓

沉默有思,周圍情形再生變化,經過一番亂斗廝殺,修士們慢慢“聰明”起來,凝聚成七八個大小不一的團體,共同對抗那只狗。零散修士紛紛逃到更遠地方,望著一片雞飛狗跳,望著被包圍在當中的那個人。神情復雜。

寶光靈像,陸續還有修士趕到,總計已近兩三百,這么多大拿被一只狗攔住去路

真的很好笑。

如果修士們擰成一股繩,嘲風再怎么能夠減免傷害也難對抗這么多人,早就變成飛灰;弄成這樣,歸根結底不在于三殿下有多強,而是人族一盤散沙。

人類到底機智。穩固下來的修士們觀察著形勢,慢慢朝另一種情況轉變:全部團結起來。先解決當中那個可惡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

“十三先生!”

“少爺!”

“蕭十三郎!”

幾聲驚呼,之后陣陣驚呼,數百道目光轉了幾圈,最后又都回到十三郎身上,紛紛醒悟。

他就是蕭十三郎?

除了他還能是誰。

除了傳聞中的那個他,誰敢如此囂張!

震驚過后幾道身影疾撲。趕到火圈外又都駐足,僅一人姿態前沖不變。

“那是邵潑風?”

“就是他,羅門偏愛之人。”

“閉嘴,看那邊!”

少年家成,如今外層修士當中。除蕭十三郎外最出名的一個。起因在于其身邊常伴的那名背斧壯漢,身似山巒沉地,神情不怒自威,視周圍如無物。

外層修士進階可能性微乎其微,六大宗族通常置之不理,唯獨這位少年例外,羅姓有專人在仙靈殿等候。熟悉情況的人后來獲知,來者其實可以算邵家成的本家長輩,是他的大爺的大爺的親傳弟子。

有背景總能得到更多好處。抵達仙靈殿之前,家成仍需獨自闖蕩,結果等了四年才得入關,險些被認為隕落。待其闖過第一道生死關口,有人照看的好處頓時體現出來,雖說大規矩仍需遵守,但在細節上,得到的好處不要太多。

比如安危,初次淬煉過后,壯漢有意常伴家成身邊行走,目的并非替他解決所有困難,而是提醒那些六宗殺者:此子有根。

視線中,少年家成疾撲當中,別人至此定受三殿下阻撓,唯獨他能夠通行自如,明顯與之相熟。其身后,背斧壯漢目光微閃,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最后投向十三郎身邊的那塊“石頭”,暗自沉吟。

“少爺,沒事吧”

“別吵!”

黃花姑娘蠻橫依舊,一巴掌拍在家成的腦袋上。

“敗家子,東西呢!”

兩年不見,少年家成回到當初模樣,土里土氣,全身上下不明一物。

眾目睽睽,拉拉扯扯,少年面孔紅中投紫,支支吾吾回應。

“老師說那樣不好,我就”

“送你的東西,你敢轉手送人!”

沒等家成說,黃花姑娘勃然大怒,憤而抬頭。

“是不是他?是不是你。”

前半句問家成,后半句質問背斧壯漢,壯漢自持身份理都懶得理,只嚇壞了身邊少年。

“別啊,姐!”

如此一幕,四方群修瞠目結舌,背斧壯漢面色微沉,依舊沒有說話。

“東西還在,只是沒用在身上。”

情急拉住黃花女衣袖,家成急急解釋,可憐兮兮哀求。

“老師也說以前大爺太古板,不是真反對。”

“為何不用?”黃花女依然憤憤。

“我在修行啊,需要多多磨練。對了,最近老師都在我身邊,不會有事的。”

“這樣算你有點道理。”

弄清真相,黃花女不再揪住寶貝不放,板起面孔說道:“和你說了多少次,做人要沉穩,做事要有章法。如此著急忙慌,成何體統。”

“我以為少爺出了什么事。”

“我沒事,來了啊。”

又不是入定,身邊發生這么多變動,十三郎怎會不醒。收斂腦中殘念,他與家成打過招呼,回頭朝三殿下招手。

“回來。”

“汪汪!嗚”嘲風還想鬧,被黃花女惡狠狠蹬了一眼才變老實,乖乖返回蹭到十三郎身邊,吐著舌頭大口喘氣。

“乖狗狗,辛苦了。”

小不點代為安撫殿下,十三郎掃視周圍,看到一些曾經相識的面孔,還有些有眼就能看破身份的人。

“正戲來了。”

目光朝背斧壯漢示意,十三郎轉向鳳陽夫人身邊的那位老人,抱拳點頭。

“蘇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