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門外,色、犬、馬三蘇相鄰而立,氣氛突然凝重。
洞府深幽星光閃耀,密集程度遠超任何一處,誘惑心頭撩亂,刀劍來自身邊,三蘇吸氣,呼氣,再吸氣
夙愿有望,多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寧死也要看一眼。三蘇不是尋常人能比,皆以大毅力強行壓制住心頭火熱,暗暗權衡局面。
外敵仍在,內憂不寧,洞府莫測,或有陷阱,還有那個吃蘇吃蘇?
想到吃蘇,色犬馬三蘇同時回頭,目光凌厲。
多慮了。
吃貨就是吃貨,有吃便能忘記一切,甚連逃跑機會都愿丟棄;當然這與魂蟒有關,三蘇沖動時,兩條魂魄盡忠職守,盤踞在吃蘇身體上吐信不停,警告其不得妄動。
吃蘇沒妄動,也沒管它們,集中精力只顧著吃;片刻功夫,他已經連續吞掉幾只蝎仔,此刻正把矛頭對準母蝎,大快朵頤。
幾個顏色焦黑的蝎殼堆在一旁,看樣子,此次蕭十三郎烤制時火候沒把握好,有點過頭。貪食之人不嫌棄這個,吸吸溜溜一邊吃著,含混說道:“地方找著,有用沒用我可沒數;說好了,你們守信也好毀諾也罷,這頓飯必須讓我吃夠。”
三蘇聞之哭笑不得,目光交匯彼此看了看,內心竟有幾分羞愧。
瞧瞧人家,明知道承諾不靠譜仍能坦然面對,有口吃食便心滿意足,何其灑脫奔放。再看看自己,三心兩意猶豫不決,成何體統。
五系蘇老板各有癡迷,自有專愛不會羨慕旁人。但其程度與吃蘇相比,差距如云泥。
這何嘗不是境界。
心有感慨,馬蘇誠懇說道:“吃兄放心,只要事情有了眉目,我擔保給你一個交待。”
“眉目?交待?”
吃蘇咕的一聲笑,喉嚨被什么東西卡住、咳嗽不止;因不能動用修為。他的面孔憋到通紅,表情痛苦,汗水、甚至連淚水都要流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歌聲如期而至,蕭十三郎極其罕見的準點弄簫與之相和,調子與平日似有不同,令人精神為之一蕩。
“七百年艱修難稱道,身疲累,心若離。算不休,恨已止”
按照劇情,今日小翠沖擊化神關口,理應奮發昂揚才對;可不知為什么,她的詞句以悲怨開頭,往日滅仙誓言也丟在腦后,滿是頹廢無著意味。十三郎也如此,蕭音沉重曲調艱澀。感覺像是送別老友,滿滿不暢與難舍。
“晦氣。不能開心點啊!”好不容易吞下那根骨頭,吃蘇惡狠狠朝遠方咒罵。
那邊似乎聽到了,歌聲蕭音轉調比剛才更悲戚。
“他媽的。”吃蘇沒力氣計較,轉而朝食物發動猛攻。
兔死狐悲,目睹曾經的同僚變成這樣,三蘇不知怎么地心情變得沉重。不好意思再說什么。
“商量一下。”
將那堆蝎仔蝎尸間搜索一遍,確認沒什么值得擔憂,馬蘇收起神念,左右看了看。
“情況明擺在這里,兩位有何見解?”
傳承之地到了。意味著三蘇之間矛盾激化,指望別人為自己做嫁衣不可能,可若是爭斗起來,大家都沒得好。說到這個不能不提及蕭十三郎,這一路三蘇因他承受不少折磨,個個憋著一肚子火,但若反過來想,沒有蕭十三郎搗亂,沒歌聽,沒蕭聞,沒有插科打諢調節氣氛;更要緊的,沒有外力壓迫,內亂必定爆發,興許已有人負傷逃跑、甚至死掉。
情形恐怕更糟。
“得謝謝他白癡!”
暗罵自己荒唐,色蘇試探說道:“不如,先歇歇?”
這是個好建議。一路煩勞,吃蘇固然死去活來,三蘇何嘗不是精疲力盡。當下地方找到了,再不用如此前那樣瞻前顧后,理當養精蓄銳整頓精神,是分是合、是打還是談,等幾天再說。
好建議未必得人心,犬蘇說道:“蕭十三郎必有鬼謀,不宜耽擱。”
好戰之人戰力持久,相比之下,精于幻道的人吃點虧。
色蘇沉下面孔,說道:“你說怎么辦?”
犬蘇目光投向馬蘇,說道:“輪流進入,緣由天定。”
這條建議倒也合理,問題是,誰先誰后?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響無言。
“難不成要抓鬮?”色蘇心情糟糕,隨口說道。
“可以。”犬蘇果斷回應。
色蘇目瞪口呆,心里想老子放個屁你都說香,一生命運靠抓鬮?可能么!
“我也覺得行。”馬蘇沉吟說道:“抓鬮是個辦法,但有問題需要先解決”
“等等!”這下色蘇坐不住了,大叫道:“抓鬮這么荒唐的法子,虧你想的出來。”
“不是我想出來,是你。”
“我、我亂說的。”
“我知道。”
“”色蘇一口氣沒上來,氣血陣陣翻騰。
“先確定進入規則,時間、如何進行可以再商量。”馬蘇放緩聲音說道:“除了抓鬮,誰有更好計劃?”
聽了這句話,色蘇心氣稍稍平復,問道:“難道不能一起?”
馬蘇解釋道:“這就是我剛才要說的問題,蕭十三郎怎么辦?”
色、犬二蘇同時沉默,意識到自己想差了也想漏了,這邊進不進不是完全由他們決定,得問問十三郎是否同意。
馬蘇繼續說道:“同時進入肯定不行,蕭十三郎在外面做什么完全不知道,稍不留神便成大禍,全軍覆滅亦有可能。”
稍頓,他說道:“最簡單的法子,狂轟亂打弄出一次大塌方,就能給我們帶來很大麻煩。”
這絕對不是夸大。從十三郎的經歷可看出。不出手則已,出手必定驚天動地,豈止掉幾塊石頭那么簡單。
值得一提的是,,馬蘇這次真猜著了,早在正式出道前。十三郎便曾經利用自然之力,生生把四目搞到半殘,最終將其滅殺。
馬蘇又說道:“輪流也有問題。先不說傳承有沒有,誰也不知道要在里面待多久,其中有無兇險。內里情況暫且不計,一人進入之后,外面兩個必須堅守門戶,壓力大增不說,還把自己栓死在這里。如此一來。蕭十三郎大可從容安排,防不勝防。”
聽到這里,犬蘇已經忍不住朝陰謀方面想,凜然說道:“莫非,將我們帶到這里,恰恰就是蕭十三郎的詭計,早就準備好一切?”
色蘇翻翻白眼,說道:“他怎么知道我們找什么。找的是哪里,你通知了?”
“滾!”犬蘇憤懣無言可對。兇狠目光投向吃蘇。
“不要亂猜。”馬蘇明白犬蘇的意思,擺手說道:“魂蟒纏身,神念傳音不可能不被察覺。吃蘇想給蕭十三郎傳遞消息,除非大聲吆喝。”
“本座懂奇妙道法,開口無聲,只給想聽的人聽。你們聽不著。”胡吃海塞不耽誤偷聽,吃蘇估計豁出去了,得意洋洋嘲笑三蘇,還專門朝犬蘇眨眨眼。
“不服?”
“不知死活。”
處處吃癟沒辦法報復,犬蘇無奈收斂敵意。說道:“那是怎么回事?”
馬蘇淡淡說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去想。”
色蘇微楞說道:“何解?”
馬蘇說道:“確定一點,不管蕭十三郎弄什么詭計,我們都會入內一探;如此便不用考慮他怎么做,只管想法子破解。”
犬蘇遲疑說道:“話很有道理,如何破解?”
馬蘇回答道:“很簡單,把他約來談一談,共同商量可行辦法。”
“什么?”
“啥?”
色、犬二蘇相顧茫然,紛紛提出質疑:“這怎么可能?”
馬蘇說道:“為何不可能?”
色蘇譏諷說道:“蕭十三郎怎么肯來,怎么會聽你的?”
馬蘇平靜說道:“聽不聽我的有待驗證,但他一定會來。”
“為什么?”
“因為我們有好牌。”
不待二蘇追問,馬蘇主動解釋道:“此前不用是因為沒把握,需要足夠證據支撐才有把握。”
言罷轉身,剛好看到吃蘇縮起脖子,活像個被抓到現形兒的賊。
馬蘇笑了笑,問道;“吃兄,你覺得呢?”
“誰?誰叫我?沒見本座正忙著。”吃蘇激靈一下站起來,東張西望,裝模作樣,只差在臉上寫出“我是聾子”。
馬蘇嘆了口氣,步伐穩穩,信心十足說道:“蕭十三郎做了這么多事,斷不肯接受吃兄死在這里,對不對?”
吃蘇這才轉回目光,掙扎幾次想要反駁,可又實在找不出理由。
見他這樣,馬蘇神情更加和緩,手指遠方認真說道:“聽,蕭音如此牽掛,足見十三先生對吃兄情義情義真摯。小弟的意思,麻煩吃兄把十三先生叫來共商大事,可好?”
這是真話。眾人商量的這會兒功夫,那邊歌聲蕭音越發婉轉,如泣如訴似在祈求什么;假如不是眾人道心堅定,怕會抑制不住同情之心,為其掬一把同情淚。
吃兄表情為難,猶豫半響說道:“明知道你們不安好心,他怎么會聽我的。”
“讓你叫就叫!”犬蘇此刻明白了,作勢便要出手。
“不要這樣。”
馬蘇揮手阻止犬蘇,再對吃蘇誠懇說道:“吃兄放心,你知道我們想要的是什么,與十三先生并無根本矛盾。本座這就許下諾言,只要能找到合適的辦法,我等絕不動他一根汗毛;將來如有機緣,彼此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誠心誠意一番話,馬蘇收斂神情,不容置疑說道:“不管先生來不來,麻煩吃兄、將我的意思傳達過去。”
“明白了。”曉得再無更改,吃蘇嘆了口氣,說道:“你講的大事,是不是指如何安全進這個洞?”
馬蘇默默點頭,說道:“就是這件事,需要借助十三先生才智。”
吃蘇忽然笑起來,說道:“這么簡單的事何必勞煩十三,我給你出個主意。”
馬蘇微楞,色、犬二蘇微楞,齊齊開口追問。
“什么辦法?”
“干掉你們,由我帶進去。”
言罷,火起,吃蘇整個變成火人,洶洶火海紫意升騰,當中一只火鳥高亢嘶鳴,美麗、耀眼、驕傲如登枝俯瞰群鳥的鳳凰。
火光中,兩條魂蟒嘶聲慘叫,臉上神情卻不像是臨敵遇險,反似大夢初醒;同一時間,三蘇心頭警兆大起,同時嘶吼。
醒了又如何!
四面八方嗡鳴聲大作,億萬萬星點匯聚成銀云,如浪濤兇海朝當中急卷。當中再有獸吼聲聲,一時間好似千軍萬馬,咆哮向前。
與之相伴,遠方唱聲急轉高亢,蕭音突失化做一聲冷冽喝叱。
她太慢!
來得最快的是一點亮矢,穿重山破萬浪,未臨便有森寒殺意。
殺意真實,但還比不了那個清清朗朗的聲音來的震撼,一襲白影呼嘯而至,精神百倍,斗志昂揚,殺機猛烈,勢如破竹。
“幾位老板太客氣了,十三不請自來,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