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間,梁歡漸漸有了睡意,宋承一只手搭在她腰上,輕輕的拍打著,哄孩子似的哄她入睡。
“阿歡,我要是去邊境打仗,你在宮里要守好自己。”
梁歡都快睡著了,宋承這話惹的她睜開眼。
“怎么了?”
宋承看著暗幽幽的帳頂:“我打算入冬后去大同征戰韃靼。”
梁歡沒吭氣,是啊,他不就是想驅趕韃靼人,守住江山做出一番建樹來,讓他的父皇看看,他這個自小就被宣和帝遺忘的皇子并不比別的皇子差!
可如果沒有張太師的支持,宋承這計劃要晚上兩年,有了張太師的支持,他今年就可以去大同邊境。
“現在是六月,等張漣進了宮過上兩個月我就動身。”
梁歡捏著被角輕嗯了聲。
宋承見她乖巧,細白的手指捏著被角柔軟烏黑的長發鋪滿床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自己,他胸臆內的溫柔盛的滿滿的,心中懊悔下午那會跟她置氣,輕輕捻去她臉上的長發柔聲道:“我聽說張漣性子很不好,擔心她會欺負你,你在宮里自個要小心。”
梁歡翻過身來,帳子里光線模糊,她看著宋承俊挺的面龐,心中酸澀脹痛,他也知道張漣會欺負她,那前世為什么不幫她說一句話!哪怕說一個字也好啊!只要他肯站在她這一邊,哪怕一次,她也不至于后來氣急敗壞發瘋一樣大鬧仁明殿!更不會因為孤獨把姚幼露當成了無話不說的知己!
眼眶里痛澀難當,梁歡垂下眼簾輕嗯了聲:“我不招惹她,她也別來招惹我。”
宋承摸上她面頰:“睡吧。”
梁歡重新睡去,入了睡,夢中一片亂七八糟,一會是她跟張漣在大慶殿外對峙,張漣壓根就不把她這皇后放在眼中,既不行禮也不下肩攆,她氣的要死,去把宋承喊來,宋承卻是讓她回去,旁的什么也不說,張漣得意洋洋的走了,梁歡站在甬道里,四周圍寒風凄厲,她捏著拳頭尖叫,一會又是漫雪飛舞,宋承御駕親征得勝回朝,滿朝文武跪拜在他腳下,她也一樣,他卻不多看她一眼,將她獨自丟在仁明殿內。
她夤夜闖進宋承寢宮,張漣的女使在宋承的寢殿外侍立。
梁歡心痛如絞,失了氣力跪在地上,四周圍落雪如屑將她淹沒,冰雪鋪陳千里她在雪中凍的失去意識。
“好冷,好冷……”
有人輕輕給她理好寢衣。
梁歡混沌的睜開眼,宋承坐在床上一臉困意的在給她蓋被子,她人還沉浸在夢境中,呆看這宋承躺下來恍惚了好一會才完全醒悟過來,摸了把臉拉上被子,重新閉上眼。
這輩子不會了,她再不是撞到南墻頭破血路也不回的梁歡了。
張漣人還沒進宮,已經使人來問了,她要住在哪處宮殿,宋承的后宮冷清,就一個皇后,四妃都空著,張太師四十出頭得了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寶珠一樣寵愛著長大,這進了宮,除了皇后的仁明殿,別的宮殿,瞧她意思還要自己來挑。
梁歡不以為意,張漣想住哪就住哪,她犯不上去跟張漣爭這些東西。
弦樂捧著荔枝進來笑道:“陛下知娘娘愛吃這個,進貢的吃完了,又叫人去城中買來,雖不及進貢的好,也是不錯”
梁歡看著那盤荔枝,這是把她當個孩子了,稍有點事就用吃的來哄她。
可孩子也是會長大的,她不是打一巴掌給個棗就能哄好的孩子!
梁歡撇過臉,將這些賞給了下面的人,弦音知道前幾日帝后爭吵,也知道皇后最近心情不大好,沒敢說什么,將東西分了上前道:“張娘子的意思是叫娘娘給她指了住處呢。”
梁歡意興闌珊,托著jing巧的小下巴:“這宮里還有什么好地方?”她想了想,“延和殿倒是不錯,去年剛修葺過,原先是公主們的住處,物件都是新的,就那吧。”
弦音微微有些訝然,領命下去了。
梁歡不在乎這些,反正張漣也活不長,這宮城就是個吃人的怪物,誰進來都沒有好下場。
梁歡這邊給張漣指了住處才去跟宋承說了,宋承沒什么表示,這件事先前就是梁歡更加熱衷,她是皇后,她要張漣住哪,張漣就得住哪。
梁歡送了十幾匹花羅去了張家,跳丸日月,日子很快進入了八月中,到了張漣進宮的日子,梁歡這頭半個月前就把延和殿給裝扮起來了,用具器皿一應的簇新,床席帷帳無一不是頂好的。
另給景福殿分了了四位女官,十幾位女使,十幾位內侍,各司其職務必要將張漣的臉面給撐起來。
張漣一進宮就被冊封為賢妃,這在梁歡意料之中,前世張漣就是賢妃。
聽說原本是想當貴妃的,只是皇后在,也沒被陛下冷落,封作貴妃不合禮制,只能作罷。
就宋承面色不大好,今日是張漣進宮的日子,他穿了紫錦圓領斕袍,不曉得是不是天氣熱,一只手翻看公文,一手時不時拉著領口。
時良小心看他,知道陛下這是不耐煩了。
御書房內燈火煌煌,琉璃燈罩內燭火站的穩穩的,庭院中流螢飛舞,木芙蓉的香氣幽幽而散,月上中天,更漏滴答一聲,時良吸了口氣上前一步小聲道。
“陛下,您該歇息了,賢妃娘娘在景福殿等著您呢。”
宋承皺著眉半晌嗯了聲,放平手中冊子,望外看了眼:“什么時辰了?”
“回陛下,亥時初了。”
“亥時了?”宋承咕噥了句,“阿歡這會歇下了沒?”
時良忙道:“皇后娘娘今晚用了一疊子醬黃瓜兩碗梗米粥,還有幾個酥餅,晚上時候還在研究制香丸的呢,這會已經歇下了。”
她還有心情制香?宋承繃著臉從書房出來,時良看他似乎要往仁明殿去,幾步上前攔住,苦哈哈道:“陛下,您該去延和殿的呢。”
青葉從廊下過來,宋承見他到了這里問他怎地沒跟夏滄海一起出宮喝酒,今晚夜市開放,熱鬧的很。
青葉輕笑:“來看看陛下晚上歇在哪里。”他頓了下又道,“若是陛下不愿意,臣愿意像上次那樣,糊弄過去。”
宋承看他不語,屏退時良后沉聲問:“我五歲那年遇到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青葉眼中陷了一片黑沉,他扯了唇角自嘲道:“臣是天下最忠心的人,陛下心中但凡有一絲不愿意,那臣勸陛下,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去做,這世上沒有后悔藥,人心難得,卻易失去。”
宋承搖頭:“我問的不是這些東西,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查過你。”
青葉站的筆直看著宋承,夜色中兩人對峙一樣看著對方,兩人身形相仿,要不是眉眼不同,猛然一看以為是兄弟。
“陛下只要記得,臣對您忠心耿耿,臣今晚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臣明白陛下的舉步維艱。”他跪下來,“只要陛下一句話,臣會像上次一樣,定不叫賢妃發現,不讓陛下為難。”
“若是賢妃發現……”
“不會的。”
宋承沒有考慮太久,他煩的要命抬手道:“那你去吧,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