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歡住在后面的廂房里，跟福丫同住，晚上一碟子醬菜，一碟子青菜，不見葷腥就連素油都放的很少。

福丫咬著腌黃瓜扒著米粥：“聽說這西邊有個葆真宮，過段時間有貴人在葆真宮做法事，佑神庵的姑子們也要去，那里的飯菜肯定比這好。”

梁歡有滿衣服的銀票跟金葉子，可不敢拿出來用，她本來就是愛吃會吃的人，在這里住著別的都好，就是吃飯是個難題，咬著腌菜，梁歡道：“到時候咱們去葆真宮吃素席。”

葆真宮香火極盛，跟冷清的佑神庵簡直是天壤之別。

用了晚膳，梁歡蹲在井邊洗漱，這地方沒有人隨時跟著伺候，洗臉用水都要自己來，梁歡無所謂這些，她覺得這樣自由。

沁涼的井水提上來，巾帕沾了水按在臉上，又涼又痛快，梁歡洗了臉提著木盆回了屋，忽地聞到一股酸甜的味道，動動鼻子：“什么味道？”

福丫手上拿著幾只青桔。

梁歡看著福丫手中碧綠的桔子，嘴巴口水直流，覺得那青澀的桔子一定美味非常。

福丫用橘子來熏屋子的，這廂房很久沒住人，總有一股霉味，剛才倒水時候從橘子樹下走過，順手摘了幾只青桔子。

福丫把桔子擱在枕頭邊，打了哈欠上了床，梁歡盤腿坐在床沿上，剝了青桔子塞了一瓣進嘴，就覺這酸酸的滋味特別對她胃口，解了她的饞蟲。

福丫見她吃的香甜，忍不住問：“好吃嗎？”

梁歡鼓著嘴巴：“好吃。”

福丫便也剝了一只，哇的聲連著口水全都吐了，臉擠成了菊花狀。

“這也太酸了，噫受不了，我得喝口水。”

梁歡不在意，又吃了一只才覺得口腹之欲滿足了不少，砸巴著嘴躺了下來，閉著眼道：“明天再摘些來吃，味道不錯呢。”

福丫不敢茍同，用清水漱了口睡下了。

次日到田中干活，梁歡覺得慧如師太撿著麥穗就往自己臉上瞧幾眼，她心中有鬼，別人多看她幾眼，都會以為被發現了身份，等著中午回去吃飯問慧如師太為什么要看她。

慧如師太耳朵不好，梁歡問了兩遍，才啊的聲：“我沒看你啊。”

原來是自己多想了，吃了午膳梁歡就到桔子樹下轉悠了，這樹結的不少呢，能吃好些日子，墊腳摘了幾個往上拋玩著回了屋，剝了桔子往嘴里塞，福丫進來皺眉道：“姑娘，看著你吃，我都牙酸。”

“不酸，好吃著呢。”

福丫搖頭：“從前也不見你多愛吃酸的，怎么到了這愛吃這酸不拉幾的青桔子。”

梁歡唔了聲，扣扣頭皮，她也不知道，從前最怕吃酸的了，最近一段時間怎么了，老是想吃這些東西，嘴里的咀嚼慢慢停了下來，梁歡目光呆滯盯著手中的桔子，桔子汁從她嘴角滑下，她顧不得去擦，腦子里亂糟糟一片。

光顧著奔逃了，她這個月的小日子晚了快二十天！

“姑娘？怎么了？”

梁歡擦了把濕漉漉的嘴角，桔子慢吞吞放回竹筐里，轉過臉先是皺眉，而后想讓福丫去請個大夫，轉念又想不合適，這尼姑庵里請大夫來做什么？就算是尼姑生病了，大夫萬一說漏嘴怎么辦？

三個老尼姑加起來快三百歲，哪可能有身孕？前些日子青葉又來過，那人心思縝密不輸宋承，鬼知道他有沒有留人盯著這。

左想右想都不合適，也沒了胃口吃桔子了，梁歡直挺挺的躺下來，呆滯看著屋頂，半晌后猛的一拉被子將自己兜頭蓋的嚴嚴實實的。

前世到死都想有個孩子，這輩子好了，不該來的時候他來了！

心中算著日子，肚子里孩子兩月不到，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她在宮里的時候，跟宋承的房，事就沒停過，宋承對她的恩寵一直很多。

唉，怎么會懷孕了。

有了身孕，很多事情就要注意了，這田中的稻草要拉到廚房留著冬天用，顯然梁歡是不能做這事了，前些日子她還彎腰割了水稻，好在沒出什么事，這孩子也是皮實，梁歡摸著肚子，心中糾結萬分。

要不要留？她沒想跟宋承有個孩子，她只是瞧著苗頭不對的時候趕緊離開，沒想肚子里還帶上一個。

福丫瞧她神色不對，蹲在田埂上發了一上午的呆了。

梁歡見她走來，這事不能瞞著福丫，且也是一樁瞞不住的事，再過幾個月她的肚子會大起來。

“福丫，我跟你說件事。”

梁歡將她喊到水渠邊，滿臉掙扎的道：“我好像是懷孕了。”

福丫吃驚的睜圓了眼看著梁歡的肚子，第一個念頭就是那湯藥倒的好，心底卻有些發發虛，小聲問：“那姑娘做何打算？”

梁歡痛苦的揪著衣服帶子：“我也不知道，我沒想生孩子。”

“可這不是有了嗎……生下來也不錯啊……”

梁歡唉聲嘆氣托著下巴看遠處的白云青山。

“這地方不能久呆了，尼姑庵里哪能有孕婦。”

福丫也蹲了下來，耐性的道：“可這里很偏僻，沒有人來，慧如慧靜師太他們對我們也很好，我們要是去別的地方被認出來怎么辦？”福丫忽地想到什么，“姑娘不會想去找三姑娘吧？”

“萬萬也不能啊！”

三姐夫在朝中做官，她不見了，宋承第一個就會去找三姐夫，哪能給梁晨家帶來麻煩。

梁歡嘆氣，可又想興許宋承巴不得她不見呢，她嫁給他，都是高攀了，梁家眼下什么都沒有，他做個皇帝還得娶張漣以此得到張太師的襄助。

算著時間的話，再過些日子天冷了，宋承就要御駕親征韃靼，帶兵出京師了，或許那個時候她就可以離開這里，回去廬陵老家。

梁歡在心中默默算著日子，每當夜晚來臨躺在床上，她摸著平坦的肚子，想著里面正孕育一個新生命，就覺得很奇妙，很神奇，真是沒辦法去想象，人的身體可以長出一個人來。

轉眼到了去葆真宮做法場的日子，去的路上福丫說很多人都在葆真宮布施，因此葆真宮的素席做的特別好，梁歡吸吸鼻子，她近來總是怕冷，緇衣里面加夾棉的短襖，廟中沒有皮裘可穿，她因此多穿了衣裳，人包成了球狀。

“比相國寺的素菜還好吃嗎？”

福丫搖頭：“那不知道了，我聽慧如師太說的，姑娘，我一會給你帶些素餅回來。”

梁歡愁眉苦臉的，她夜里肚子餓，這佑神庵沒什么好吃的，除了蘿卜咸菜還是蘿卜咸菜，她有錢也不敢花，真是憋的難受。

到了葆真宮，跟著慧如慧靜慧安三人往后面中庭去了，那地方香火繚繞，人來人往的走動，就比外面都熱。

梁歡要是沒有身孕這味道也沒什么，如今有了身孕，這香灰味熏的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