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哥。”
哽咽地換了一聲,傅嬌嬌覺得如果她是年鶴霄,被人這樣叫一聲心都要碎了,客廳里的人抽抽嗒嗒,無限委屈,千言萬語都化在這一聲“四哥”里。
沒有叫四爺,或是四少爺,那大概不是外面的人。
浴室的蒸汽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傅嬌嬌泡在半溫不涼的水里打了個寒顫,這才輕抬眼皮醒了過來。
右手手背上有一大片淤青,是她打人的時候用力過猛造成的。
果然劇烈運動之后睡得格外香,再加上時差沒完全倒過來,泡個澡也能瞇著。
“你在錦城那邊捧著女明星,申城這兒還藏著一個,四哥,你有女人我不在乎,別說一南一北,就是東南西北都沒關系,可連這兒你都叫人住了,為什么我就不行呢?”
女人的話有些語無倫次,傅嬌嬌不明白這地方有什么特殊,是對方也想在這兒住么?
難不成年四爺在外面養著的,住的地方都是根據受寵程度安排的?
外面沒了聲響,傅嬌嬌仔細聽著,窸窸窣窣的,是脫衣服的聲音。
深吸一口氣,就算是救命恩人吧,也不能這么不把她當外人,還是說兩人這兩次見面都過于“坦誠”了,以至于年鶴霄誤會了她的接受程度?
“你這又是何苦。”
男人的聲音終于傳來,因為看不見他的表情,傅嬌嬌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無奈多幾分,還是不耐多幾分。
一般世家公子遇上這種難纏的姑娘,都是后者多些。
一時又覺得這女人拎不清,跟個浪子動什么真情。
可要真是和外面的一樣,年鶴霄自然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干嘛非要拒之門外,惹佳人傷心呢。
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因著是自己人所以不能碰?
莫不是哪個兄弟的太太?
傅嬌嬌瞧著她長得不錯,眉目溫婉,像是豪門喜歡的樣子,而且人家自己不是都說了么,不在乎。
只要能跟著他,什么都不在乎。
那便是年鶴霄在乎。
忍不住笑出來,怕外面人聽到,傅嬌嬌收斂許多。
要是放在以前,她確實沒空搭理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可現在死里逃生,心境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偷得浮生半日閑,聽聽別人家的糟心事兒,也能寬慰些許。
“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不論你怎么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那我若是死了呢?”年鶴霄本想盡快打發了她,可她不走,一路從公司跟到餐廳,又直接堵到了這兒,眼瞧著今天三言兩語是說不清了,倒不如把話再講明白點。
所以他脫了外套坐在沙發上。
手邊兒是傅嬌嬌剛剛用過的杯子,顧不上避嫌,年鶴霄拿起茶壺重新倒進去,握在手心兒里暖著。
陸昱寧聽見他說這話,臉一沉,語氣也硬了起來,“那我就給你守著。”
說是硬,其實倒像是任性。
年鶴霄苦笑,盯著杯子里的茶葉徹底沉了下去,而后抬頭,淡淡道,“聽四哥一句勸,找個好人嫁了。”
沒有商量,是肯定的句式。
但陸昱寧哪里肯依。
“為什么她們都可以,就我不可以,你是想說和她們都是逢場作戲,就算你死了也耽誤不了她們,如果是我就不行?”像是小時候和他堵氣,逼著他來哄自己,陸昱寧心里驀地燃起一絲希望,想聽他說一句“是”。
“我確實不想耽誤你,但不是因為我對你有什么,只不過因為我們從小長大,我是為著你好,也得向你哥哥有交代。”
看她不出聲,年鶴霄索性狠了狠心,把話說得更直白些。
“昱寧,四哥什么樣你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要是喜歡你,胡鬧一場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我心里有你,我決計會做得比現在更狠,讓你連個念想也不留,省得日后記起來傷心。只不過我對你,兩者都不是。”
聽他說完,陸昱寧愣了下,隨即才覺得疼,一顆心像叫人碾過似的疼,疼得胸口喘不過氣,話也說不出來,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視線模糊了,眼前人變了樣子,依舊是低眉淺笑,卻少了那份明朗狡黠,只剩下看透世事的涼薄。
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四哥嘴邊笑意總是這么無奈,比不屑還多了三分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好像死過一回的人再看這世間種種,不過是臺下人看臺上戲,明白過了頭,不會再被感染分毫。
由著她哭了半天,年鶴霄什么都沒做,也什么都沒說。
到最后是陸昱寧待不下去了,一雙眼睛腫的像桃子似的,跌跌撞撞起身,“我當你是心里有我,故意這樣對我。”
不然她實在想象不出,他所說的心里有個人,決計會做得比現在更狠是有多狠。
“我叫人送你回去。”
最后一絲希望轟然倒塌,他能送她回去,證明還不夠狠。
不過就是真擔心她出了事兒,他沒辦法向陸家交代。
陸昱寧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就算她不答應,他也會想法子叫人跟著她,直到看她進了陸家的大門。
這樣再有什么,就跟他毫無關系了。
人走之后,屋子里極靜,直到捧在手里的茶由熱轉涼,年鶴霄才回過神來。
臥室的門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開的。
他不確定傅嬌嬌聽到了多少,也不在乎。
“實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陸小姐會來。”她剛剛在里面聽見了陸昱寧的名字,依稀記得陸家和年家是定過親的,不過因為幾年前的那場車禍,年家二少爺慘死,四少爺重傷,年鶴霄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了婚約。
這也是他這輩子唯一被外人稱頌的一件事。
陸家因此非但沒有跟年家生了什么齟齬,兩家反而越走越近,這幾年尤其是年鶴霄經手的項目,陸家總是出錢出力。
可今天這么一鬧,以后如何就很難說了。
“沒關系。”
依舊是淡淡的,叫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的起伏。
傅嬌嬌也沒說話,她一個外人,偷聽也就算了,要是還上趕著安慰人家,真的很討人嫌。
到廚房做了兩碗面條,端到年鶴霄眼前的時候,明顯看見對方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我確實不會做飯,唯一會做的就是面條,還是托我那位好哥哥的福,在被關著的時候學會的。”傅嬌嬌把筷子遞給他,挑了一筷子面繼續,“我也不知道你吃沒吃,不過折騰到這個點兒了,應該也餓了。”
知道她是變相的安慰自己,有時候勸別人除了想開點三個字,還可以告訴他我比你慘。
且后四個字往往更有效。
“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你,你出去了?”
年鶴霄是接到了消息才回來的,手底下人告訴他這位年大小姐半夜三更騎著輛機車出門了,直到下午才回來。
門口是她的靴子,沙發上放著機車服和頭盔,醫藥箱也被人拿了出來,年鶴霄不知道她是鬧出了多大動靜。
“嗯,我去把傅錦珩打了。”說得云淡風輕,可她手上的淤青顯示,她大概是想要了人家的命。
“他知道么?”話一說完,年鶴霄就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怎么會不知道,看著我的人肯定早跟他說了,這邊我剛跑出去,那邊他就挨打了,不是我是誰。不過知道就知道吧,他能怎么著?”看著傅嬌嬌一副我就打你了你能怎么樣的表情,年鶴霄按了按睛明穴,再次確定自己弄了個禍害回來。
從浴缸里出來,隨意裹了條浴巾在身上,她抬手在鏡子上抹出巴掌大一塊地兒,然后把濕漉漉的頭發梳好。
這是年鶴霄為她安排的公寓,申城衡山路的一處寓所,這塊地兒以前是租界,所以房子里外都是歐式風格,年四爺風雅得很,讓人按照從前的布局把房子修繕好,一應的家具擺設全都是舊時模樣。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自問不是什么君子,聽一下又怎么了。
何況年鶴霄的風流韻事又何止這一件,她實在想知道這位大晚上把他堵在門口的妹子是誰。
說完就后悔。
水珠順著白瓷磚一路滑下來,起初很慢,撞著另外一個之后速度一下變快,頃刻在墻面上留下一道水痕。
恍惚讓人覺得好像還在英國,尤其是看見那銅質的水龍頭,一個出熱水一個出冷水,傅嬌嬌就想罵臟話。
年鶴霄說這兒從沒人來過,叫她安心住著,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是養只金絲雀也罷了,偏偏就這樣空著,她前幾天來的時候屋子里四處蓋著白布,窗臺上也落了厚厚的灰,有幾處地方連塑料膜還附在上面,拆都沒拆過。
這么想著推開門回到客廳,正撞上年鶴霄,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
因為她看見站在年鶴霄身邊的女人肩膀聳動,明顯是哭了,只不過礙于面子,咬著嘴唇兒沒出聲。
尷尬一笑,傅嬌嬌轉頭進了自己的臥室,門關上的一瞬間,外面的哭聲就響了起來。
她背靠著門,好奇心勾得耳朵都豎起來,仔細聽著。
打開狹長的窗子,屋外的冷風吹進來,申城也落雨了。
人愈發得清醒,她肚子有點餓了,想煮一碗熱騰騰的番茄面來吃,酸酸的,開胃。最好上面再撒些綠油油的蔥花,余味里有一絲絲的辣......
該是與他很親近。
傅嬌嬌做著判斷,注意力依舊在外面。
男人依舊是一身呢子大衣,顯然剛進來沒多久,金絲眼鏡上的霧氣還沒散,年鶴霄一邊擦著一邊回頭看見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極無奈的表情。
傅嬌嬌也有點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會來......”
好在有得力的傭人幫著打掃,收拾了兩天,總算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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