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三太太,傅嬌嬌繞過屏風,這才發現年鶴霄居然一直在偷聽。
“抱歉,我實在是太想知道你要怎么說服我媽。”笑了笑,男人對待自己的母親總是沒辦法的,這時候一般只有兒媳婦可以。
“她心里惦記你,只要是為了你好,她什么都愿意。”再多的煽情的話傅嬌嬌也說不出來,只道,“你好好休息,等到你家家宴結束了,我再來看你。”
“真是辛苦你了。”
原先遇上什么事兒都是一個人撐著,現在大后方有人打理了,年四爺樂得賴在床上不起來。
幾天后的年家大宅,年老爺子和四太太并立在一起,接受著眾人的祝福,還不能免俗地把兩個紅本本拿出來曬了一下。
年鵬程眾星捧月一般,成了當晚唯一的主角。
觥籌交錯間盡是討好諂媚,巴結逢迎,太子已定,誰還管皇上如何。
可是年老爺接下來一番話,卻是狠狠給了四房一個大嘴巴。
“婚前我已經將財產做了公證,該給三房的也都分出去了,我老了,不把這些身后事提前辦好也不放心,他們兄弟一向和睦,不能因為我和老四領了證,日后鬧出什么嫌隙來,所以提前把盛中的股份給了鶴霄。”
本來喧鬧的大廳一下安靜下來,足足有兩三秒,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
年鵬程的笑容僵在臉上,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年老爺所說的盛中是年家最大的產業,其余四子女分別握有南北西東四個子公司,經營不同的生意。
盛北在年鳳鳴手里時發展得極好,收入幾乎是其他三個公司總和的兩倍,年鳳鳴死后,趁著年鶴霄重傷,年鵬程把盛北吞了,這是最讓年鶴霄惡心的一件事。
可是現在,盛中盡在年鶴霄手里,天平再一次傾斜到別人那兒去了。
原本圍在他身邊的人似乎都有點尷尬,這就好比以為對方中了頭彩,急著去賀喜,結果中獎號碼一公布,差了一位。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傅嬌嬌站在一邊端著酒杯,笑著將酒飲盡,然后對旁邊的穆嚴道了句,“走吧。”
好戲看完了,該回去跟正主兒說一聲。
她前幾天被年老爺秘密約見了一次,說是感謝她勸通了三太太,其實就是變著法兒想問問她有什么好辦法,讓自己不至于被年鵬程拿捏得這么難堪。
傅嬌嬌告訴年老爺子,一面有了名分,一面就得有恩寵。
而最大的恩寵,無外乎錢。
年老爺子當然是有顧慮的,他怕這么大的產業交給年鶴霄,朝不保夕。
“既然知道他朝不保夕,您就不能多疼他一點,反正他如果真有那一天,所有的家當還是三爺的,您只要讓四爺留下一份保證就是了,如此不但能讓四爺舒坦些,兩方也平衡,最重要的是,您可以坐山觀虎斗,哦,不,是不用被一方鉗制。”
“三爺,總不會對自己親弟弟下手,也就只能討好討好您了。”
傅嬌嬌不知道,老爺子是否懷疑過年鳳鳴的死,哪怕只有一次呢?
不過看她說完話之后年老爺的表情,想來是真的相信年鵬程的。
年鶴霄聽著這些,嘴角的笑就一直沒斷過,尤其是那句“就不能多疼他一點”,簡直是甜到了心坎兒里。
“我爸不懷疑他,也是有原因的。”
他們幾個小時候常常一塊玩兒,感情也算不錯,畢竟那時候少不更事,就算彼此母親不對付,可孩子之間哪懂這個,三房兩個兒子,四房只有年鵬程一個,他覺得無聊了當然會找兄弟作伴。
有次年鶴霄淘氣,上樹掏鳥窩,不小心從上面摔了下來,摔折了腿,整整兩個月,都是年鵬程背著他上廁所。
連年鳳鳴都說,三弟弟講義氣。
再到后來,年少輕狂也曾與人喝酒打架,急了動手的時候,年鵬程還提他挨過一刀。
“傷的不深,卻是扎進了我爸心里,讓他認定了這個兒子顧念手足之情,不會對兄弟下手。”
“既然那么好,怎么就.....”傅嬌嬌其實明白,人心善變,但總要有個原因或是契機。
“因為我二哥和他在做生意上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再加上他手段比較狠,二哥看不慣,而且我爸偏心二哥,從小拿他們兩個比來比去,有陰影了吧。”年鶴霄又笑,只不過這一次嘴角泛苦,有些無奈。
或許一開始,年鵬程對他就比對年鳳鳴更多幾分真心,不然那場車禍,他未必能死里逃生。
“你可不要對他心軟,他不針對你是因為你對他沒有威脅,從小紈绔,只會玩玩樂樂,他對你好說不定是為了把你從你哥哥身邊爭取過來,我覺得,遇上事幫你出頭自然是好的,可也要讓你分得清對錯才是,總不能一味偏幫,那不是對你好,那是捧殺。”
什么無條件的偏心那種毒雞湯傅嬌嬌是喝不下去的,無條件的偏心只會換來一個是非不分,遇事無措的廢物。
“嬌嬌,”年鶴霄輕輕喚她,聲音柔得讓人頭皮發麻。
“嗯?”傅嬌嬌不知道他要說什么,本能地應了一聲。
“謝謝你。”本來有一大堆要夸獎她的話,可是到了嘴邊又都改了,最后就只剩下一句謝謝。
寡淡是寡淡了點,但勝在真情實意。
年鶴霄何嘗不知道年鵬程心里打得什么算盤,他對別人的好都是要回報的,幫他是為了拉攏,不是真心。
少時或許有幾分兄弟情誼,但時光如水,慢慢的就淡了,以至于讓人分不清是什么時候淡的,更分不清哪一刻之前是真的,哪一刻就成了假的。
不管怎么說,他要了他二哥一條命,把他又害成這樣,年鶴霄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不用謝,你雖然看上去好脾氣,但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好惹。”傅嬌嬌接了一句,把恭維的話還了回來。
“我們一起回申城吧。”
“什么?”
年鶴霄看著她,眸光深邃,讓人有些恍惚。
“你這么幫我,年鵬程大概要氣死了,而且盛中現在在我手里,多少人要上門來寒暄客套,太煩了,我們,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