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趕到安婆婆房間時,安婆婆正坐在炭盆邊烤火,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
“婆婆。”不知為何,安嵐本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但在看到安婆婆后,不由就收斂了急切情緒。
安婆婆抬起眼,轉過臉,看著她慈愛一笑:“回來了,過來跟婆婆說說。”
“婆婆……”安嵐走過去,有些發怔地看著安婆婆,她走之前,安婆婆雖醒過來了,但是一臉病容,面色也是蒼白得緊。但現在,雖說還是帶著幾分憔悴,但是氣色卻好很多,眼睛也有神。雖已經知道,之前那些只是香境,但是親眼看到這樣的差距,她還是覺得有些震撼,有些茫然,還有些……道不明的激動。
“婆婆,身體可還好?”她走過去,坐在安婆婆旁邊,仔細打量著安婆婆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能有什么事,左不過是些老毛病罷了。”安婆婆幫她順了順頭發,然后也打量著她道,“怎么換身衣裳了,今兒出去的時候可不是穿的這身。”
安嵐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是月白地忍冬花紋錦緞交領衫裙。直到這會兒,她才意識到這裙子價值不菲,于是有些忐忑地摸了一摸,然后就抬起眼,將在銅雀臺發生的事道了出來,包括后來她跟景炎提到的香境。
安婆婆聽完后,沉默了好一會,才微微一嘆:“真想不到啊,能得如此看重。”
安嵐看著安婆婆,她有些不確定,婆婆這話,是指自己,還是指她。
似知道安嵐在想什么,安婆婆兀自搖了搖頭,就在安嵐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婆婆幫不了你什么,如果真的有過香境,婆婆也都記不起來了。記不起來那些事了。”
安嵐怔住,不解道:“怎么會忘,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安婆婆微微抬首止住安嵐的話:“傻丫頭,這就是的香境,若不想讓你記得,自然會讓你忘掉。”
“是嗎……”安嵐怔然道,“那白廣寒當時也在。”
“嵐丫頭,香境里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物,都是有目的的。不要只看到表面。你在里面看到的人當中。有一個是假的。”安婆婆握著安嵐的手,靠在躺椅上,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后。才又接著道,“別著急,想想白廣寒給你設的這個香境的目的是什么,或許就能找到答案了。”
白廣寒的目的?
安嵐垂下眼回想。
景炎有些冷淡的聲音忽然在腦海里響起: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必須有良心的底線……
她當時,不得不時時看著婆婆的臉,才能拒絕那一直折磨著她的。她很清楚,那個時候,即便已經做出了選擇。當時,心里其實還是有著一絲期盼,期盼什么呢?期盼兩全的法子還是,期盼有人能推她一把?她不知道。
白廣寒的目的是什么?
良心的底線嗎?
所以,所以定會有誘惑!
香境里出現的那些人。都有……婆婆,金雀,大夫,幾個小香奴,石松,白廣寒是其中一位嗎?會是誰?
安嵐怔怔地想了許久,隨后忽然抬起眼,難道是——
崔文君回到玉衡殿后,就讓人去打聽白廣寒定下最終的人選沒,她是最早離開銅雀臺的,并且當時根本沒心思去關心天樞殿的事,只是聽說丹陽郡主被選中后,她就沒有再關注。
只是回來一想,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因而馬上命人去打聽。
得知白廣寒同時選定兩人后,崔文君微蹙了蹙眉,但久久沒有開口,侯在她身邊的那位嬤嬤也沉默地站著,似入定了般。
倒是旁邊的淺明忍不住開口:“郡主怎么能同她一起入天樞殿,是不是……太委屈郡主了。”她后面那句話聲音很小,幾乎是含在喉嚨里,但崔文君卻聽到了,不止崔文君有聽到,那位嬤嬤也聽到了。
于是,崔文君微微抬眼:“何來的委屈?”
開口的聲音很是溫柔,淺明卻不由打了個激靈,當即跪下認錯:“是,是奴婢妄言了,不該議論的決定,請先生責罰!”
崔文君擺了擺手,搖頭道:“又沒有說你錯了,起來吧。”
淺明卻不敢起身,侯在崔文君身邊的那位嬤嬤便道:“下去領五個板子,回房間思過一天。”
淺明身子一顫,卻不敢有異議,叩首言謝后,才小心翼翼退出去。
整個長香殿,怕是沒有哪一位侍香人過得向她這么戰戰兢兢吧,淺明有些氣憤地捏了捏手心,只是隨即又松開,并有些擔心地往兩邊看了看,瞧著沒人后,才有些神經質地松了口氣。
沒有哪一位是喜歡有二心的人,但是,崔文君明知道她是崔家的人送過來的,卻還是接受了她,并且直接留她在身邊。
為什么?
淺明想不明白,只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還很多,于是,也不打算繼續想下去。
她如今,只是苦惱,要怎么想崔表示自己的忠心,
“白廣寒究竟是看中了誰?”淺明離開后,崔文君才又緩緩開口,“一把刀,一塊磨刀石,誰是刀?誰是磨刀石?”
這話是對旁邊那位老嬤嬤說的,故而那老嬤嬤開口道:“此事,暫時還不好確定。”
崔文君又道:“我都未曾著急繼承人一事,他為何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這一回,老嬤嬤沒有接話,只是看了崔文君一眼,心里嘆了一句:你若不著急,這些年,只有有閑時,就往外走又是為的什么。
丹陽郡主確實是個難得的好苗子,老嬤嬤想到光耀夫人,心里又是一嘆,一身不伺二主,她只忠于崔文君。
片刻后,靠在貴妃椅上的崔文君若無其事般地道了一句:“你替我去白廣寒那討要一個。”
老嬤嬤詫異,遲疑了一會才問:“先生意中的是誰?”
“丹陽啊,如今即便是崔家的人,怕是也不愿她來我這邊,天樞殿的誘惑可不是普通人能抵擋得了的。”崔文君有些嘲諷地笑了笑,“要那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