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師

第198章 憐愛

丹陽郡主怔然地看著葉清清,她兒時曾去過江南,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有多么的驕傲。

以為自己得到世上最誠摯的感情,結果卻發現,那份感情,甚至都不如俗世男女最普通的情愛,她愛慕之人所謂的傾心付出,其對象從來就不是她。而那位曾口口聲聲愛她要待她好的丈夫,也不過數年光陰,就已情淡愛薄,并將她歸入與人交易的籌碼里。

一直以來,她都誤會了,他們卻也樂于她的誤會,怕是,這些年,一直在心里笑話她癡傻。可恨她竟真的一無所知,自以為是的過了那么多年,一朝夢醒,世界驟然轟塌。

陳年舊事包括心里的怨和恨都傾倒出來后,葉清清便像是被抽去了靈魂,有些呆滯地站在那,神色恍惚。丹陽郡主心有不忍,想上前安慰兩句,卻剛要抬步,就發現周圍的一切景物忽然變得模糊起來,隨即安嵐的聲音傳來:“李夫人應當能想起來了,郡主最好別再多事,畢竟,您現在是‘李老爺’。”

丹陽郡主一怔,于是踏出的腳步又收了回,隨即似從夢中醒來,屋內暗香裊裊,幾上的茶還冒著熱氣,葉清清身子晃了一晃,然后臉色一變,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卻還不及站穩,又一下坐了回去。

“清姨沒事吧。”丹陽郡主忙上前去,葉清清卻抬手阻止她靠近,片刻后,才詢問地看了看她們倆:“我剛剛……”

丹陽郡主遲疑了一下,就看向安嵐,卻發現安嵐的臉色比剛剛蒼白了許多。

安嵐看著葉清清道:“其實,夫人想見李殿侍長并不難,夫人同李老爺將事情說清楚了,由李老爺開口,廣寒先生發話,李殿侍長自然不會再避而不見。”

葉清清怔怔地看著她:“你——”

安嵐卻沒有再多說,她第一次有意識地去設這樣的香境,又勉強堅持了這么長時間,眼下只覺得渾身力氣似被抽干了,胸口也覺得一陣陣惡心,膝蓋還一直隱隱作痛,站了這么久,兩腿都開始發顫,再不尋個地方好好歇一歇,她怕是要暈過去了。

“接下來就交給郡主了。”安嵐對丹陽郡主點了點頭,就轉身出去了。

丹陽郡主卻朝她走過去:“你?”

“沒事,只是有些累。”安嵐微微搖頭,又道,“剛剛,多謝郡主。”

她擅自做主先設了香境,若丹陽郡主不配合,或者丹陽郡主沒有配合的能力,這件事都完成不了。出了昨兒那件事后,丹陽郡主還能不計前嫌,到底,確實是個心胸寬大行事磊落的女子,真是比她好多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讓步。

藍靛沒有去景炎那邊,一直候在外頭,見她出來后,瞧著她此時的臉色,嚇一跳,忙走過去扶住她:“姑娘這是怎么了,才一盞茶的功夫,怎的臉色就這般蒼白!”

“才一盞茶的功夫嗎?”安嵐怔了怔,隨后一笑,“我還以為起碼半個時辰了呢。”

藍靛低聲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安嵐道:“不過是勉力施了一場香境,你扶我去那邊歇歇,然后去告訴李老爺,李夫人已經想起以往的事情了。”

才在客房前面的美人靠上坐下,就瞧著李懷榮匆匆趕來,明顯是從葉清清那碰了一鼻子灰,安嵐唇邊露出一抹笑,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嘲諷。待他們走近后,安嵐才站起身,行了一禮。

“安姑娘。”李老爺揖手道,“不是說內子已經想起以前的事了,卻為何還是以前那般,不愿多言。”

“夫人確實想起來了。”安嵐淡淡道,“同時也想起之前看過的一些東西,知曉了以往的一些事,所以,一時間心緒有些混亂,所以不想多說吧。不過,令夫人愿不愿開口,主要開始看李老爺的意思。”

李懷榮一愣,接著心里砰地一跳,就試探道:“姑娘說,內子想起之前看過一些東西?”

安嵐道:“許是信之類的吧。”

李懷榮臉色微變,他一直懷疑葉清清是不是看到了那些他同李懷仁的私信,所以才……如此一看,果真如此。

李懷榮離開后,安嵐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景炎,有些局促地道:“安嵐,算是不負公子所望。”

景炎走到她跟前,抬手輕輕撥了撥她垂在臉旁的幾縷發絲,眉眼溫柔:“臉色怎么這么不好。”

微涼輕輕觸到她的臉頰,安嵐瑟縮了一下,越發覺得膝蓋乏力。

景炎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目中帶著暖暖淺笑:“坐下吧,這般拘束,這是怕我了么?還在怪我昨兒沒有見你。”

“沒有。”安嵐有些茫然地重新坐下,看著自己的裙擺,“剛剛用了香境,所以有些累。”

放在她肩上的手并沒有拿開,輕輕擱著,寬大的手掌在那細弱的肩膀上微微摩挲,像是安撫,帶著幾分寵溺的意味:“真是逞能了,昨兒跪了那么長時間,今兒精神不濟,還敢這般,若我不在,萬一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收拾。”

安嵐怔然抬眼,便見景炎也在垂眸看著她,漆黑深幽的眸子映出她的影子。

她忽然越發局促起來,并發覺此時自己坐著,公子卻站著,實在是無禮之極,便要起身,擱在她肩膀上的手卻微微用力,按住她,沒讓她動晃。

“香境若用的不小心,是會反噬的,特別是像你這般莽撞,丹陽郡主若有一點對你不利的心思,你要么是被困在里面再出不來,要么是丟掉半條命,出來了也只能躺在床上。”景炎說著就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搭在她肩上,將她包住,“以前不是跟你說過這些,怎么就一點都不怕。”

那披風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安嵐明知不妥,卻又舍不得拒絕這樣的溫暖,便垂著臉,喃喃道:“不是有公子在嗎,而且,這里離白園不遠,在先生的地方,應當沒有人敢動別的心思。”

景炎一怔,隨后笑了:“我該怎么說你好呢。”

明明對任何事都滿身戒備,卻有時又對他有著無條件的信任與依賴,像個真正懵懂的孩子,讓他不由心生憐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