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們第一次同坐一輛馬車,兩人卻沒有什么話可說,精致但不算寬敞的車廂內,是長久的沉默。
直到走了約一半的路程后,丹陽郡主似覺得一直這般沉默下去不太合適,便開口道:“你還好吧,臉色不大好。”
她們本就住在同一個院子里,挨得又近,這兩晚安嵐那屋什么時候熄燈,她自然清楚。今日安嵐穿了件艾青色妝花襖子,顏色和花樣都及適合她,只是這樣淡雅的顏色卻顯得她膚色略有幾分蒼白,看起來像是沒有消息好的樣子。
“還好。”安嵐微微點頭,也打量了丹陽郡主一眼,她記得,上次丹陽郡主去銅雀臺,也同今日一般,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裳,當時具體什么花樣她記不得了,唯記得那明艷的紅色,明明那么張揚,穿在她身上卻又那么恰到好吃,不會有咄咄逼人之感。
丹陽郡主都先開口了,安嵐覺得自己只回答兩個字似乎有些不妥,便又道:“剛剛出來的時候,似乎沒有看到謝藍河和方玉輝。”
丹陽郡主道:“他們是隨各自的先生過去。”
安嵐點頭,又問:“廣寒先生也已經過去了?”
她剛剛離開天樞殿之前,去白廣寒那請安,才知道白廣寒已不在殿內。
“應當是。”丹陽郡主說到這,看了安嵐一眼,遲疑了一下,才問,“你我之間的約定,景公子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安嵐點頭:“郡主當時是在白園提出此約,自當是瞞不過景公子的。”
丹陽郡主沉默,安嵐便又道:“郡主放心,景公子并未反對。”
丹陽郡主笑了笑,輕輕搖頭,卻沒再說什么。
在寤寐林入口處下了車后,安嵐往兩邊看了看,悄悄吁了口氣。這里沒什么變化,只是各處都添了銀裝。將往里走時,她垂下眼,看了看前面。就在她三四步遠的地方,地面微微凹下去一點,因雪被掃清的關系,所以看起來沒那么明顯,但是下雨天時,那里便會積出淺淺的一洼水。
她記得最后那場晉香會,她就是摔在那洼積水處,沾了滿身的泥濘,最后還是遲到了,當時以為結束了。卻沒想景炎公子告訴她一個不敢相信的結果……
“安嵐姑娘。”丹陽郡主下了車后,瞧著安嵐正看著一個地方出神,而周圍已經停了許多輛華貴的馬車,那些從車內下來的人有認出她的身份,也有猜出安嵐的身份。正要上來打招呼,她便叫了安嵐一聲。
安嵐回過神,朝丹陽郡主笑了笑,正要抬步往里走。只是她剛邁開腿,就看到景府的馬車,她一頓,不由就停住腳步。片刻后,果真看到景炎從那車內下來。前來寤寐林的客人,少有不認識景炎公子的,更有不少是想著法子要巴結景府的,因而景炎公子這一下車,即有幾位剛下車的客人圍了上去。
景炎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合。自當應對自如,一邊與旁人寒暄,一邊不忘往安嵐這邊看了一眼。那一眼很平淡,平淡到不像在看,而是在掃。自他下車。安嵐就一直看著他那邊,故當他這一眼遙遙看過來,便同安嵐的目光對上。
只是,他也僅僅是看了一眼,或者說,淡淡地瞥了一眼,沒有什么內容的眼神,然后就將視線移開了。
安嵐微微一怔,旁邊的丹陽郡主看著安嵐莫名有些孤寂的身影,低聲道:“走吧,咱們別耽擱了時間。”
安嵐再往景炎那看了一眼,見對方似乎沒還是什么反應,便收回目光,同丹陽郡主一塊入了寤寐林。
只是走了一段路后,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衣著得體的男子,還是如往常一般,挑不出什么不妥之處。但是,不知為何,她心里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究竟哪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
前來寤寐林的人不少,但是進入銅雀臺的人,出去幾位外,依舊沒幾個。
今日前來寤寐林的,八成以上都是為了大香會的斗香一事而來,并且,他們還聽說,今日的斗香,主角換成了長香殿的新人。
而這幾位新人的身份,也早有人給挖了出來,所以,自然也有人知曉安嵐和丹陽郡主之間的較量。安嵐名不見經傳,但是丹陽郡主的名聲卻不小,特別是在清耀夫人的安排下,長安城內,但凡愛香的大戶之家,幾乎沒有不知道丹陽郡主的,于是今日這事,有賭坊甚至為她們兩開了一場賭局。
昨兒金雀知道那個賭局后,稍稍打聽了一番,即瞪圓了眼睛,竟有八成以上的人壓丹陽郡主會贏。今日早上,金雀又去打聽了一番,發現那賭局有了新的變化,一是壓安嵐的人多了兩成,二是又新開了好幾個新的賭局。除去每一場的輸贏外,每場的分數預測也被賭坊的人拿來做文章了。
原來這三場比試,最終結果,并非單單以輸贏定論,而是以為三場的分數總和來定。
第一場,文試,占二十分。
安嵐踏上銅雀臺的雙子連心亭,瞧見里頭已經擺好桌案,設了筆墨,另一邊,幾位基本都到場了。安嵐和丹陽郡主斂了衣裙,朝他們行禮,然后再傳話侍女的示意下,入了坐席。
只是還不及坐下,謝藍河和方玉輝也到了,幾人分別行禮后,才一同入座。
侍女分發試題時,安嵐抬起眼,看向遠處座上的白廣寒。
此時,白廣寒也正好看向她,只是那個對視,比剛剛更短,短都安嵐甚至以為那是錯覺。而這會兒,景炎公子卻到了,并從另一邊的樓梯走上雙子亭,然后再白廣寒旁邊坐下。
那兩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在安嵐眼中跳動,讓她微微愣神,她將目光從白廣寒臉上轉到景炎身上,看了許久,依舊找不出有什么不妥之處,但是,不知為何,心里那等怪異的感覺卻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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