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135、未料的死亡
劉陵跟云舒談的十分投機。云舒臨走時,劉陵賞了她兩匹宮緞,那是她才從劉徹那里得來的賞,轉眼就送給了云舒。
在技術發達的現代,云舒什么樣的好布料沒見過?
但是在古代,宮緞卻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穿著宮緞做的衣服,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
云舒得了賞賜,十分真心的謝了劉陵,這才跟墨清兩人從御宿苑走出。
墨清幫云舒抱著布匹,聽云舒在他身邊低聲說著話。
“看隆慮公主和淮南翁主的樣子,并不像提前知道我在上林苑,特別是淮南翁主,對我如此親和,又沒有害我的道理。難道是我猜錯了,并不是她們指使的?”
墨清也不太明白,兩位貴女的反應和言行都太自然了,他也看不出什么破綻,只好說:“再慢慢查看吧,畢竟人心隔肚皮。”
云舒也是這樣想,現在不用急著妄下結論。
大公子急匆匆迎面走來,看到云舒。心中松了一口氣,但依然緊張的問道:“你沒事吧?”
云舒見到他,疑惑的問道:“我沒事呀,怎么了?”
大公子說:“我怕你去找淮南翁主,兩人起沖突。”
云舒說:“公子放心,淮南翁主對我很好,你看,這兩匹宮緞還是她賞給我的呢。”
大公子眼中閃放出驚疑的神采,沒料到劉陵竟然會對云舒這樣好。
在一起往回走的路上,兩人說起最近的事情,云舒將心中的推測,以及劉陵的表現告訴給大公子,大公子思索了一會兒說:“隆慮公主和淮南翁主若要殺你,又何必暗殺?”
大公子一言點醒了云舒。
是啊,兩位高高在上的貴女,若要殺云舒,只用隨便揪點小錯誤,就能將身為平民的云舒處死,何必派出死士和宮女去刺殺?大公子縱使有心保護她,也不一定斗得過皇室宗親。
云舒推測來去,心中只剩下一個她不太樂意看到的可能性。
“大公子,你能幫我查一下淮南翁主身邊都有哪些親隨嗎?”
大公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只是點頭答應云舒會幫她去查。
大公子負責這次生辰宴的舉辦,進出上林苑的人,他都有記錄。
他下午找來劉陵進入上林苑的記錄,翻開一看。竹簡上記載著她隨行侍女八人,武士四十人,文士三人,
一個個名字看下來,并沒有什么異常,大公子的目光在“文士晉昌、伍被、左吳”這三個名字上逡巡了一番,終是放下書簡,起身往歲寒園走去。
歲寒園里住的是各位赴宴賓客所帶的親隨,淮南翁主的人也住在里面。
負責守衛歲寒園的期門軍衛士看到桑弘羊來到這兒,覺得十分奇怪,待他走近了,便主動行禮喊道:“桑大人!”
桑弘羊沖衛士點點頭,問道:“淮南翁主的文士在院內嗎?我替翁主傳個話。”
衛士回稟道:“在,請大人隨我來。”
繞過一片矮松林,一個竹樓般的閣樓出現在大公子視線里。
衛士在前介紹道:“淮南翁主的三位文士,就住在這里。”
大公子讓衛士退下,一個人站在松樹的陰影下,負手而立。
“晴川。”大公子低聲喚了一聲,一個人影鬼魅般的出現在了他身后的樹林里,身上穿著暗青色的衣服,右衽的領口上用黑絲線繡了兩片羽毛。這是皇家暗衛——“暗羽”的服裝特征。
那名叫晴川的男子低頭不語,靜聽著大公子的吩咐。
“去把屋里的人引出來,但別讓他們發現你。”
“喏。”
晴川悄無聲息的退進了樹林里,不過片刻,只聽“叮——嘭”的一聲巨響,園子右邊的一個石質圓桌轟然傾倒,原形的石頭桌面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哐當”砸在了地上。
巨響引起來屋里的騷動,幾個房間里陸陸續續走出三個男人,他們看到院子里石桌倒了,都驚訝不已,口中或驚訝、或淡漠的說著話。
大公子掃視著屋內出來的幾人,其中一個穿著灰藍袍,留著小八字胡的青年引起了大公子的注意。
其中一個文士對另兩人說“晉昌兄、伍被兄,我們今天幸而沒有坐在桌子旁,不然豈不是要把腿砸斷?咱們還是快快告訴守衛,讓他查看查看,別說是我們幾個弄壞的!”
大公子一直盯著灰藍袍的青年,只聽那人口中念念有詞的說:“左吳兄,一張石桌子有什么要緊?別說是石桌子,就算是玉做的桌子,翁主也配得起,她怎會因此讓我們難看?”
另一人附和道:“晉昌兄說的即是。”
大公子仿佛盯著獵物一般,牢牢的看著那個叫做“晉昌”的灰藍袍男子,若他沒有認錯人,此人就是卓成!
雖然已過了五年,雖然他頭發長了并留起了小胡子,但是大公子看的真切,這個人。正是五年前的逃犯卓成!
大公子捏了捏拳頭,心道:原來是他回來了……
同時,文士左吳出門去喊來歲寒園的衛士,讓他們將傾倒的石桌抬走,并把事情解釋了一番。
伍被和化名為晉昌的卓成,則早早的回了屋。
待園子重新歸于安靜之時,大公子再次喊來“晴川”,并吩咐道:“盯住晉昌,他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云舒閑來無事在房中看書,但卻有些坐立不安,待她從窗中看到大公子從外面回來時,便笑著在窗戶那里跟大公子打招呼。
大公子走到云舒的房中,神色凝重的看向她。
云舒被他看得奇怪,便問:“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大公子正色的對云舒說:“云舒,卓成可能回來了。”
云舒苦笑一下,她就猜到了,只是她不太想去驗證而已。
這世上最容不下云舒的人,卓成當排第一。
云舒心知卓成的底細,他逃出長安,絕不會默默的度過此生,勢必會攀附在一些權貴人的身邊,以期卷土重來的機會。而淮南王劉安和淮南翁主劉陵這兩個“絕代”人物,是極佳的人選。
“五年的時間足夠他尋找新的主人,也足夠他換個身份回長安。我實在不愿意再見到他,若讓我再看到他……這次我絕不會再忍讓退步!”
卓成三番兩次的置云舒與死地,讓云舒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若她一味的躲避與卓成之間的矛盾,只會令卓成得罪進尺,到最后只會危害到她,乃至她身邊的朋友。
大公子見云舒說出如此堅決之話,便說:“我正派人盯著他,想要把他重新捉拿歸案,亦或者是讓他徹底消失。都可以,你想怎樣?”
在上林苑的獵場里弄死一個人十分容易,叢林深處有數不清的野獸,想造成一個“誤入獵場,被野獸咬死”的假象,十分容易。
也算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只是云舒猶豫了……
她是被卓成殺死,并再次重生過來的人。她不確定,如果她把卓成殺掉,卓成會不會再次重生,若讓卓成的靈魂逃脫再生,跟放走他有什么區別呢?
殺了他反而不是一個妥善的辦法。
“大公子,還是把他緝拿歸案吧,若能讓他在牢中渡過一輩子,則再好不過。”
大公子微微皺眉,問道:“你確定這樣放過他?他五年前能夠越獄,那么就有可能做出第二次,把他送進牢里,并不能確保你的安全,還是……”
云舒搖頭道:“不行,他不能死!”
大公子不解,云舒不方便多解釋,只好說:“他現在還不能死,等我找到……找到一個完全的辦法,再殺了他也不遲。”
大公子聽她言語不詳,誤以為云舒還要從卓成身上得到什么東西,所以要留他性命,只好答應了下來。
當夜,大公子派人星夜趕往長安大理寺,去取關于卓成的追緝文書。因要捉的人是淮南翁主劉陵的文士,恐劉陵從中阻攔,大公子特地求見劉徹,將此事告之與劉徹。
劉徹聽完十分驚訝,問道:“阿陵的文士晉昌是逃犯卓成?”
大公子點頭道:“是微臣親眼所見,正是當年那人。”
劉徹微微有些猶豫,說:“人有相似,再說過了五年,你會不會認錯人了?”
大公子雖沒有驗證過。但十分篤定的說:“正是此人,等將他捉拿歸案之后,陛下可以查看他脖子上的印跡。”
漢朝要受黥面之刑的犯人,會在其臉上用墨水刻上字。但在漢文帝時,黥刑就做了更改,男子變成頸上戴著鐵制的刑具,去做苦役。
雖然規定改變了,犯人逃過了臉上刻下刺青的終生恥辱,但實際在操作時,獄卒會把燒到通紅的鐵圈套到犯人的脖子上,脖子上便會留下燙傷的痕跡。
卓成當年所犯之罪,訂下的刑罰便是帶著鐵圈勞役三年,若無大人物關照,卓成必定是逃不過被鐵圈燙的命運。
大公子見劉徹仍然猶豫,不支持他捉劉陵的人,只好繼續勸說道:“卓成此人,陛下是知道的,他當初被陛下、平陽長公主及田丞相所厭惡,足見此人狡猾惡毒,絕非善類,斷然不能讓他留在淮南翁主身邊啊。”
劉徹聽了大公子的諫言,只好說:“那就捉了他吧,只是此事必然會得罪阿陵,她若一陣大鬧,你必須給朕立即想出應對之策,聽到沒有?”
大公子笑著應道:“喏!”
原來是因為怕劉陵鬧場子,才不愿意抓人啊!
大公子派出的快馬,一夜跑了一個來回,從長安取來了追緝令,同時,大公子帶著劉徹口令,讓衛青帶領期門軍前去捉拿晉昌。
人算不如天算,大公子以為捉晉昌如同探囊取物時,衛青卻告訴他:晉昌跑了!
天色朦朧時,衛青領著期門軍在黎明時趕到歲寒園,將大家從睡夢中吵醒,但這個時候,晉昌早已不見蹤影!
大公子十分不能理解卓成的失蹤,他明明派了暗羽晴川在旁監視,人為什么不見了?不僅不見了,暗羽晴川怎么也沒見回來稟報?
待到太陽高升時,巡邏的衛兵在一片偏僻的樹林里發現了一具棄尸,當大公子匆匆趕到時,他實在不敢相信,那具尸體,竟然是晴川!
暗羽是劉徹手上的重要隱藏力量,知道暗羽存在的人絕對不超過五個。晴川算是暗羽中的佼佼者,在大公子看來,晴川的武功十分厲害,至少在此之前,他沒見過晴川輸在誰的手下。沒想到,這一次輸,竟然就輸了性命!
是誰殺了晴川?卓成、亦或是幫助卓成逃跑的人?在震驚和悲傷過后,大公子警覺的想到這個問題。
不管是誰,都說明卓成已不再是五年前的卓成……
“跑了?”云舒在屋里,也得到了這個消息,心中十分驚訝。
卓成好本事,這么能逃,當初讓他從牢里跑掉了,這回讓他從上林苑里跑掉了!
她看向幫忙傳達消息的韓嫣,問道:“韓大人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嗎?”
韓嫣搖頭道:“桑弘羊正在徹查,他擔心你的安危,所以讓我來提前告知一聲,讓你不要跟你的護衛分開,千萬注意安全。”
云舒和墨清同時點頭。
因上林苑出了命案,此地不再安全,為慶祝劉徹生辰而來的賓客匆匆被遣散,圣駕也決定于三日后返回長安。
上林苑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當中,但這其中并不包括李敢這個人。
墨清倚在云舒房間的門框上,看著云舒忙碌的收拾返回長安的行裝,時不時轉頭向園子的一個方向看去。
“李軍侯一直在附近徘徊,你要不要去見見他?”墨清冷不丁的說了這么一句。
云舒停下收拾衣服的手,抬頭問道:“他?他在這附近徘徊干嘛?”
墨清說:“應該是擔心你吧。”
云舒嘆了一口氣。自打前幾天晚上無意間偷聽到李敢跟韓嫣的對話,知道李敢喜歡自己后,云舒就不打算再跟李敢往來。
一是不喜歡他的那個論調——大公子是因為跟他打賭才對云舒表白。
二是云舒心中十分明確一點,若沒有結果,就不要給別人希望。
李敢跟她只見過幾面,云舒根本不認為李敢對她有什么感情,頂多是覺得新奇,以及男人普遍都有的獨占欲。
既然如此,那么還理他做什么?
云舒重新彎下腰,繼續收拾沒有折疊完的衣服,可沒一會兒,門口就傳來李敢的聲音:“咳咳,有沒有水呀?給口水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