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若華還在壽安居陪著老太太用早膳。朱槿陪在一旁,幫著老太太布菜,卻見門前簾子被輕輕撩起一角,又飛快放了下去,似是有什么人瞧了一眼。
她也不聲張,只是將手里的小碟和烏木包銀箸交給一旁的,自己悄悄出了門去。好半晌,朱槿才又掀開福壽竹簾進來,臉色卻又不好看。
待老太太與二小姐若華用完了早飯,將吃食都撤了下去,朱槿才上前福身道:“老太太,方才前院來人說是京府丞王家差了人過來,只說大小姐身上有些不好,心里不好過,想請二小姐前去瞧瞧,陪著寬寬心。”
老太太的臉色頓時變了,急著追問朱槿:“怎么忽然就病了?可說了是怎么不好了?請了郎中瞧過沒有?這前些日子不還是好端端的嗎?”
朱槿見老太太急了,她忙道:“王家來的人倒沒有細說,但大小姐既然想著請二小姐過去,想必不會有什么妨礙,老太太您寬寬心。”
若華初時聽聞若蘭病倒,也是心中頗為著急,又聽說要自己去王家,有些擔憂。但面上卻不敢有半點表露,只能勸慰老太太道:“祖母莫要著急,姐姐身子一向健朗,想必沒有什么大礙,待我去王家瞧瞧,再回來細細說與您知曉,切莫要急壞了身子。”
老太太定定神,點頭道:“也好,你姐姐既然差人來請你去,自然是想著你,能夠陪她說說話,也能放寬心懷。你去收拾一下,一會子就讓車送你過去吧。”若華應著,也不敢耽擱,拜別老太太去吟華苑換了衣裳準備去王家。
老太太看若華走遠了,這才沉下臉來對朱槿道:“實說了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槿忙低聲回答:“來人是王夫人身邊的錢媽媽,平日與咱們府里也很是要好,奴婢私下送了她半吊子錢,她也就沒有隱瞞,說是王家二奶奶說大小姐不守規矩,罰了大小姐跪了一夜祠堂,大小姐才受了風寒,臥床不起了。”
“什么,她竟然敢罰若蘭跪了一夜的祠堂?!”老太太臉色鐵青,“王大人和王夫人居然也準了?”
朱槿低聲道:“那錢媽媽說王家老爺和夫人那日去了別院,不在府中。”
老太太臉色變了變,眼中露出厲色:“當日他們迎娶若蘭去王家時,是怎么答應的?說那王家二奶奶張氏已經是病得不省人事了,待張氏一過,便會扶了若蘭為正房。如今倒好,那張氏非但沒有死,倒還擺出正房奶奶的架子來了,居然敢罰若蘭跪一夜的祠堂!這王家的長輩分明是知道的,居然也由得她了,什么不在府中,早不在,晚不在,偏偏這時候不在!他們如果真的不知道,這時候看若蘭病倒了,自然也會打發人來給個交代,分明是有意為之。”
朱槿聽了老太太的話,問道:“只是如今大小姐只差人請二小姐過去,要不要請大太太過去瞧一瞧?”
老太太冷哼一聲:“若蘭要想讓大太太過去,早就差人來說了。她去了也沒用,當初就是為了將你們大老爺從徽州掉到這京城來才會把若蘭嫁過去為妾的,如今她哪里會去替若蘭說話。就讓若華去,正好也瞧瞧若華行事的手段如何。”朱槿應著,退到一旁。
且說若華匆匆換了衣裳,帶著紐兒到杜府偏門處,上了準備好的馬車,向著京府丞王家去了。
馬車上,若華心思浮動,今日去王家的事來得太過突然,前不久她才收到若蘭的信,說是身子安好,怎么會突然病倒了,最為奇怪的是,既然是病了,自然是留在王家好生養病,為何又差了人請自己過去?她總覺得這里面似乎不那么簡單。
一旁的紐兒倒是一臉的新奇,偷偷撩開簾子,打量著外邊,口中還咕噥道:“小姐,你瞧。這京中可比從前在徽州熱鬧多了,這些府第也氣派,還有好多人呢。”
若華倒是無所謂,什么徽州、京城她全然都沒有印象,在熱鬧能比自己來的那個世界的大都市熱鬧嗎?她安穩地坐在馬車里,細細想著若蘭的事。
馬車開了一小會,便停了下來,隨車的婆子隔著簾子道:“二小姐,王府偏門到了。”紐兒先撩開簾子下了車,再伸手扶著若華下來。
若華下了車,細細打量著,這王家的府第果然比杜府要氣派地多,馬車到的是王家府第的東側角門,已是內院的范圍,只見庭院深深,高閣明堂,外邊還有更為氣派的前院。
王家早有人等著了,一位看上去像是管事的婆子帶著兩個小丫頭迎上來,笑著道:“這位就是杜家二小姐吧,果然像蘭姨娘說的長得眉目俊秀,就像那畫上的人一樣。”
若華聽這位的口氣,不像是尋常的婆子,必然是王家有些頭臉的管事,便微微欠身道:“媽媽過獎了。”
那婆子笑得嘴都合不上,忙道:“二小姐請隨我來吧,夫人一早吩咐我在這里候著了。”
若華有些吃驚,姐姐若蘭在這王家不過是二房的姨娘,為何病了還能讓人請自己過來,這些事還能驚動了王夫人?而若蘭平日也不像杜府里那幾位姨娘一樣,被管得死死的那里也去不了,她卻常常可以回杜府去,莫非她真的很得王夫人喜歡?
跟著那婆子在回廊里轉了許久,繞過好幾座院落,才到了一處頗為幽靜的小院,她才停下腳步,笑著對若華道:“杜小姐,就是這里了,蘭姨娘在里面歇著,您進去吧。我這就回去回稟太太了。”
若華看了看那小院,古樸的青石院墻,朱漆門上掛著一個匾額“馨蘭苑”倒是很風雅。她笑著向那婆子道謝道:“有勞媽媽了。”向一旁的紐兒看了一眼。
紐兒忙塞了些銀錢與那位婆子,笑著道:“這是給您打酒吃的,莫要嫌少。”
那婆子也不推拒,笑著接了,連聲道:“多謝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