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過背紅熊戰士,在用肉眼去看的時候,依舊粗魯,強大,野蠻,豪邁,兇狠,但夏洛特開啟了洞察,看到的是一群徹底失去了生命力,毛色灰敗,眼眶中只有幽幽白火的怪物熊。
夏洛特也沒想到,迷宮守衛居然是這種東西。
若是他知道,寧可殺了這群過背紅熊戰士,也不會把他們轉為迷宮守衛。
夏洛特甚至看到,百熊長拎起一桶麥酒,痛快暢飲的時候,胸腹不斷有水漬滲出,那代表這頭熊的身體已經「透」了,再也存不住食物。
夏洛特從靈魂深處,微微的發寒。
舊大陸有正神,也有邪神。
不管是血族的祖神,還是阿格米拉司都是邪神。
祂們被稱作邪神,不是說祂們的實力不夠強大,而是祂們的力量隸屬于邪能總屬。
人世間只有一種玩意隸屬于邪能總屬,那就是「邪祟」。
它們不是生靈,雖然有生靈的一切特征,但卻沒有生命,不能繁衍,不能思考,沒有情感,只能按照某種詭異的規則行動,甚至沒有欲望……
吸血鬼實際上也是一種邪祟。
一種極其特殊的邪祟。
他從穿越過來,就知道前任是召喚邪神而死,也知道自己修煉的是血腥榮耀,是一種歸入邪能總屬的詭異能力,但因為穿越這件事兒更為奇葩,一直都忽略了某些細節。
因海外迷宮邪神阿格米拉司的殘念和血族邪神卡恩司坦的一縷意念爭斗,形成的兩卷日記,雖然隨時可能讓邪神再度降臨,但也給他帶來了無數的好處。
不管是直面邪神提升的靈性,還是飛速進展的血腥榮耀,又或者越來越顯得神秘的迷宮之力……
夏洛特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邪神也沒那么令人恐懼。
至于壞處,夏洛特暫時沒有感受。
直到這一刻,夏洛特才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不可測度的黑暗。
夏洛特取出了日記,忽然生出了一個以前從未想過的念頭:「為什么我就這么相信這本日記?」
「我相信只要掌握十五座迷宮,并繪制出第十六座迷宮,證明自己,阿格米拉司就永遠不會降臨。」
「我相信只要修成十七頁,亞度尼斯氏血族秘法,卡恩司坦就再也奈何我不得。」
「我為自己的進步沾沾自喜,我樂于享受血族秘法和迷宮帶來的便利,認為終將渡過邪神降臨的危機。」
「可……邪神們什么時候,說過真話?說過實話?」
「這本日記何嘗可信了?」
夏洛特望著這群,已經被邪祟化,失去了生命,成了迷宮守衛的過背紅熊戰士,油然生出了一股恐懼。
一股極大的恐懼。
甚至讓他想起來,自己吞噬雷奧勛爵的一名血仆時,被血仆的原血沸騰反噬,那頭神秘的血族邪神,居然友好的幫助自己修成了血族真言術。
邪神怎么會如此好心?
夏洛特有一個感覺,自從穿越以來,他身上就纏繞了一個巨大的陰謀,只是這個陰謀隱藏的極好,他甚至無法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今天之所以會疑問,生出反應,不是他有多么警覺,發現了什么不對勁,而是他作為一個穿越者,并不太能接受,把一群活生生的生命轉為邪祟。
夏洛特是不知道,迷宮守衛是這種玩意。
他還以為就跟迷宮NPC差不多,除了能發布任務,接受任務,能夠被他在一定范圍內覺察到,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差別。
他不知道,這是「傷生害命」。
夏洛特猛然催動了輕捷術,一躍踏
上了附近最高處,望著來來往往,熱熱鬧鬧,就如在銀鴿堡一樣,安詳生活的人們,忽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會不會有一日,這些‘NPC"也會轉為邪祟?」
夏洛特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猛然一躍而起,狂奔出了馬丘比,到了荒野之上,拼盡全身力氣大喊道:「凱倫嬤嬤,我有事想問。」
「凱倫嬤嬤!可否一見!」
「凱倫嬤嬤!凱倫嬤嬤!凱倫嬤嬤……」
夏洛特拼命叫了兩個小時,但卻沒有見到凱倫嬤嬤現身,他一顆心驟然冷了下去,轉身回了馬丘比。
十幾分鐘后,他出現在了銀鴿堡。
夏洛特知道,這是舊大陸,有眾神,有超凡,一定有人可以解答他的疑問。
既然凱倫嬤嬤不在,那么另外一位圣階也可以咨詢。
銀鴿堡有一位大人物,可以幫他解答疑惑——奧格斯拉丁大神官!
盡管此事非常冒險,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銀鴿堡。
作為光輝之主的大神官,奧格斯拉丁或者節操會有問題,但絕對是一位智慧深邃,洞徹世間大多數秘密的人物。
夏洛特也知道,他現在應該在因特拉肯小城,跟約瑟夫公爵并肩作戰,突然出現在銀鴿堡,疑點重重,大神官說不定會窺破些什么,但他必須冒這個險。
直面圣階總比直面邪神好。
奧格斯拉丁大神官只在鴿堡住了幾天,就在銀鴿堡買下了一座荒廢的宅邸,改造成了光輝神廟。
他來銀鴿堡,并非只是為了給皇帝的小舅子做保鏢,還另外有事情,比如為光輝之主招收信徒。
這座光輝神廟已經有了一小撮信徒,每天都來祈禱。
夏洛特在神廟外,徘徊了足足一刻鐘,才下定了決心,踏入了神廟,首先看到的是一群稚嫩的少年,正在學習光輝呼吸法。
他此行來另有目的,不敢多想,對神廟的侍者說道:「盧卡瓦羅區巡城軍總領,西風騎士團團長,三十二等二級庶務夏洛特·梅克倫想要求見大神官。」
神廟的侍者露出古怪的神色,低聲說道:「大神官一直都在等你,請直接進去吧。」
夏洛特壓下了想要解釋「自己不是來搞特殊奉獻」的沖動,緩步走入了神廟。
他在一間小小的靜堂里,看到了一個人枯坐的奧格斯拉丁大神官。
夏洛特正想要措辭,該怎么說明來意,奧格斯拉丁大神官就微微一笑,說道:「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迷茫嗎?」
夏洛特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是,我有些惶然。」
「我曾經目睹過……」
「一幅據說繪制了海外邪神真容的古畫。」
「是在一家拍賣會上。」
夏洛特補了一句解釋,生怕對方誤會。
奧格斯拉丁大神官仍舊笑容滿面,說道:「哦!我知道那幅畫,它現在存放于米格南大街25號,那位女士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