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巨大的破皮鼓本來就只是個道具,一面是破的,另一面卻完好。
時安夏和北茴將岑鳶塞進去以后,就直接將鼓推上臺靠墻放置。
破的那面頂著墻,外頭看起來完好無損。
那時觀眾已入場就座,節目馬上就要開始表演,誰會想到裝飾大鼓里還藏了個流血逃命的人呢?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是以這般狼狽的姿態出現。
舞臺上被他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雜技團的老團長發現了,氣得臉都青了,罵罵咧咧好半天。
跑江湖玩雜耍的,最忌牽扯上這種事。
時安夏雙手合十跟老團長保證,馬上把人送走。
事后,她和北茴兩人不止給岑鳶止了血,還送他去醫館養傷。
岑鳶聽到北茴問,“你上哪搞到的這些銀子?”
時安夏說,“偷姜彪的賭資,反正他也沒個數。”
北茴嚇得臉發白,“天吶,小鬼頭,你想死啊,惹上那個倒霉鬼!”
時安夏卻滿不在乎,“誰讓他老欺負人,不偷他的偷誰的?”
躲過危險后,岑鳶拖著傷重的身子告別。
兩個小姑娘也不敢多留他。
他臨別時說,“大恩不言謝,姑娘日后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
時安夏老氣橫秋揮揮手,“該謝還得謝。你那塊玉佩挺值錢的吧,要不拿來當謝禮?”
岑鳶默默解下玉佩遞給時安夏。
他走后方才發現,還沒問過姑娘的名字,便折返回來,聽到北茴問,“你拿他玉佩做什么?”
“賣了換錢啊,總不能又出銀子又出力,你說是不是?”
當時岑鳶就覺得這姑娘說不出的市儈,心道給了玉佩也好,不必再有牽扯。
仿佛是讀了他的心一般,他又聽小姑娘說,“我救他䗼命,他給我玉佩,如此心里便不再惦記,往后也不會有什么牽扯。不是挺好?”
岑鳶這才知,小姑娘也是個怕麻煩的人。只是那塊玉佩……算了,反正他也不會再回梁國,給她就給她吧。
后來岑鳶武舉中了狀元,橫空出世,多少人眼熱他,想要拉攏他。
他一一拒絕了。他是個武舉散人,不屬于任何學院。
這樣的人很搶手,誰都想搶到自己陣營來。
唯她挾恩圖報,云淡風輕出現在他面前。
岑鳶說著說著,忽然捏了捏時安夏的手,“壞姑娘,你還記得你當時跟我說什么嗎?”
沒有人應答他。
他清朗的笑聲悠悠在寂靜的暗夜里回蕩,“你說……‘狀元郎,原來是故人吶?’”
那時正好五月海棠花開,她站在一樹海棠下對他說,“狀元郎,原來是故人吶?”
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她就是雜技團里救他命的小團子。只是小團子又瘦又小,而她已經長開了許多。
他是從那雙眼睛判斷出套近乎的姑娘就是救命恩人,便拿話逗她,“不是索取了玉佩就不再牽扯?”
小姑娘便將玉佩遞給他,“喏,還你。”
“送出去的東西,我從不收回。”岑鳶雙手抱拳,站得筆直。
時安夏又將玉佩重新收起來,默了默,理直氣壯,“狀元郎,雖說大恩不言謝,但該謝還是要謝的。你說是不是?”
當日岑鳶說過,大恩不言謝,姑娘日后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
現在就是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了。
岑鳶便知,這姑娘挾恩圖報,要拉他入陣營,有事要他幫忙辦。
辦就辦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對于救命恩人的要求總是無法拒絕。
他甚至沒打聽過,她到底屬于哪個派系,哪個陣營。終是認為,會對陌生過客伸出援手的人,總不會是什么大奸大惡的壞人。
在入伙前,岑鳶問,“你當時是怎么知道還有人在追殺我,就那么果斷把我藏進破皮大鼓里?”
時安夏回他,“常年的逃亡經驗。”
他竟聽得鼻子一酸。
他遇到她的時候,她頂多十歲。
從葉家逃出來以后,她就過著艱辛的逃亡生活。
小小年紀,需要躲過各種人的惡意,逃亡成了家常便飯。她那么敏銳,可是太小了,最終還是被人牙子抓住。
人牙子把她賣給雜技團,是因為她感染了風寒,嫌她是累贅,懶得給她治了。
老團長見時安夏可憐,花了一兩銀子把她買回去打雜,還給她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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