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葉赫蘭旗分類:
陸承耀奉旨進宮,一路過奉天門,繞過雕有云龍海山的御路石,這才進了謹身殿。
殿內金磚鋪地,殿階之上設雕鏤金漆寶座。周皇今日著一身繡有龍翟十二章紋的紗羅龍袍,頭帶上玄下黃串有玉珠的冕冠。
三人伏跪行禮,三呼萬歲。得令方起身,低頭垂目心中忐忑,不敢斜視。
周皇對于眼前三人,似乎很是滿意。復又提出海禁一事,先詢其他二人作答,這才看向陸承耀。
“陸博賢于策問中提出,開放部分朝貢貿易,指出對于惠利于民的商貨,可以置官鋪統一價格,給予開放買賣。引舶來谷物為例,只是礙于時限,策問中陳述不詳,朕尚有幾處不明。”
遂問了些春播秋收畝產等,更仔細了解了,此物的習性寒害,副產飼料等諸事。
陸承耀見皇上點到自己,這才上前一步回話。皇上所問之事,殿試之前,陸氏父子三人,便已斟酌商榷,擬出章程。所以將那日穆玄陽所說,整理復述,自是回答的滴水不漏。
甚至還提了策問上所不曾寫的,其谷須,性甘平可入藥。入肝、腎,有消腫平肝利膽之效。這也是昨晚,陸如雪送宵夜時,狀似無意間透露給父親的。
周皇這才知,原來試種成功的人并不是陸承耀,而是自己的孫兒,燕王三子穆玄陽。
不過陸承耀殿前對答,亦能做到不搶功不貪名。周皇難掩目中欣慰,“不愧是陸老太傅的兒子,果然剛正不阿。”
又聽聞此物還可入藥,更憑添了幾分興趣。
另外二人側耳細聽之下,不由得對陸承耀行事,也多了幾分敬意。
周皇復又下令,傳燕王三子穆玄陽,帶著試種出的谷物覲見。穆玄陽一早就收到了陸如雪送與他的東西,自然是有備而來。
跪服行禮問安后,將擬好的條陳、谷物承上。
“哦?這就是苞谷。”周皇將谷粒捧于掌心,仔細端詳,對此物倒并不感陌生。番邦朝貢中便可常見。
不過因其色,黃中帶一抹橙紅,所以在宮中多用于擺設裝飾。從未有人想著,拿它來試種,甚至以其為糧服食飽腹。
“哈!好,好!”能得皇上親口贊譽,哪怕只有一個“好”字。穆玄陽和陸承耀心中仍難掩雀躍。
“孫兒原不過是一時好奇,陰錯陽差方得此物。不敢當皇祖父夸贊。”
“鴻軒行事獨辟蹊徑不落窠臼。博賢通達世事,舉一隅不以三隅反。你二人通敏兼人,都乃國之干將,肱骨良臣。是百姓之福,亦是朕之幸。”
這個評價不免有些過高,二人惶恐跪伏,連稱不敢當此謬贊,自謙謝恩。
看的出周皇非常高興。不僅當殿親定三鼎,賜陸承耀鼎甲“狀元”,授從六品翰林院修撰。賞二梁朝冠,緋羅大紅朝服,藥玉佩一副。
更賞了穆玄陽金百兩、銀千兩、錦段布匹等物。更將湖廣布政司下轄寶慶府的一處五百畝皇莊,賜予了穆玄陽。
古有“湖廣熟、天下足”之說,要知這湖廣之地,可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且這還是皇家皇莊,論品可是上上等的良田。
不過穆玄陽卻并沒有因皇上重賞,而沾沾自喜。皇上表面上是對他恩賜禮遇,實則卻是一件不可推諉的差使。若是此物在皇莊良田之上,都不能量產,又如何談及取惠于民。
這是逼著穆玄陽,讓他做出一番成績來。所以這看上去是份特優恩典,實則卻成了燙手的山芋。成敗皆要全力一搏。
另二人分別被賜榜眼、探花,授正七品翰林院編修。謝恩后三人出皇城,自有官差鳴鑼開道,跨馬游街,走六市過三坊,好不熱鬧。
皇上還定于明日早朝后,賜所有新科進士,設宴瓊林苑,著四司六局督辦。
太傅府外爆竹聲聲,此起彼伏,府門大開,來往恭賀者眾。就連一向不重名利的陸老太爺,臉上也難掩歡喜。
太夫人和云氏婆媳,更是喜極而泣。就連一向清冷的陸如雪,也不免眼中含淚,遮不住嘴邊的笑意。
府中諸人歡喜自不必說。與太傅府結有姻親的各府,燕王府、魏國公府、延安侯府、沈府、楊府、云府、平府,更是早早便都提禮來賀。太傅府定于三日后設宴,以答謝各府相賀之禮。
陸承耀午膳尚不及用,回府時已是入暮時分。今日只是家宴,不過卻請了穆玄陽列席。
“恭喜岳父大人,先中解元,再得狀元。”雖不是“三元及第”,可卻足以千古留名。穆玄陽是由衷感佩,端酒相賀。
“恭喜父親!”“恭喜三叔父!”陸崇宇和陸崇文、陸崇武,也端酒相陪。
“哈,好!”陸承耀喜形于色,端酒一飲而進。落座時,長出一口氣。
“此番能得皇上看中,賜狀元頭銜,說句心里話,全仰賴鴻軒,暗中相助。”陸府中人都知,若是無穆玄陽相助,陸承耀于一甲,必然無緣。
可只有穆玄陽知道,這功勞根本不是自己的。陸承耀謝的越是誠心,他反而越是羞愧。到嘴邊的話,幾次欲要脫口。
好在劍鋒時不時的添酒布菜,有意打斷了少主的話,這才沒有露出破綻。
外院把酒暢談,內院也是一團歡騰。太夫人帶著府中女眷,也擺了酒菜相賀。
“這下好了!耀兒一試問鼎,不僅光耀門楣,也了了三兒媳這些年的心愿。委屈你了。”太夫人拍了拍云氏的手。云氏淚眼連連,婆母說的她懂。
當年下嫁,又隱忍多年。娘家那邊又怎會沒有微詞。
如今丈夫狀元及第,總算是堵了悠悠眾口。想起這些年,聽的那些冷言冷語,這淚便止不住的流個不停。
“母親知小叔婦心軟,卻還拿話撩撥。這大喜的日子,回頭再把眼睛哭腫了,可怎好。倒是兒媳和二叔婦,是個沒心沒肺的,只等著向母親討酒,多敬母親幾杯呢!”
唐氏見云氏哭個不停,只得打趣來勸。楊氏也跟著勸,“是啊!都說洞房花燭、金榜題名,為人生大喜。小叔婦可快別哭了。”
云氏也知,自己不該哭的這般傷心,忙強忍了淚。自有那伺候的奴才,端水凈面,重又堆上一臉笑意,復又回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