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所指,正是陸如雪欲要送與燕王的見面禮。這東西原只是她一時興起,閑來無事時拿來打發時間的,她也是臨時起意,這才想著拿它來當見面禮。
“樟木箱防蟲。”東西來之不易,陸如雪在這上面花了大量的心血,可不想因為被蟲蛀,而讓東西有損。至于美觀與否,她相信燕王看了里面的東西后,一定不會在意外面的包箱。
又將給燕王妃的見面禮,拿一紫檀的錦盒裝好。男人和女人所在意的不同,雖說徐竺英也出身魏國公府,性子中英氣十足。可陸如雪仍把她當女人來看,相信那燕王妃,做了這么多年的王妃,早已失了當初女兒家的灑脫,多了幾分上位者的虛榮。
至于送給其她人的東西,她也都一一檢視了一遍,又分品級,各多備份出幾套來,以免遇到突發狀況。
清點妥當,陸如雪這才上床休息。明天還要早起,可躺在床上,她卻怎么都無法入睡。
想著剛才全家人一起,在太夫人的“康寧園”,吃著團圓飯。席間只少了父親陸承耀,陸如雪時不時的用余光掃向男人那一桌,強顏歡笑勉強陪著祖母用了一口。便食不下咽,只是坐陪。
飯后,老太爺少有的沒去外院書房,而是端了茶默坐于上位,靜聽著太夫人在一旁,不停的叮囑著孫女一些要注意的事情。
就連大老爺和二老爺,也強忍著心里的不舍,坐陪于側。唐氏和楊氏趁人不注意,這才敢拿巾帕拭淚。這些陸如雪都看在眼里,臉上一直掛著甜美的微笑,應著太夫人的話。
身為母親,云氏只想抱著女兒痛哭一場,就算女兒和自己不親,可也是她十月懷胎所生。
這些年女兒不知幫了她多少,想起過去點滴,云氏便忍不住眼中熱淚。又怕婆母看了不喜,只得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平氏自有了兒子后,便也知為人母的不易。倒是徐竺英,喜怒都擺于臉上,不舍之情讓人一看便知她心中所想。
陸如雪一邊兒應著祖母的話,一邊兒看著在坐的每一個人。這會兒躺在床上,將這些她在意的親人,一一在腦中過了一遍,這才笑著入睡。
第二天一早,陸如雪以為徐竺英會第一個忍不住跑來,卻不想來的卻是大堂哥陸崇文。
彼此見禮后,命采星奉茶,“大堂哥這是一夜未睡?”陸崇文眼下一片黑青,明顯就是一夜未眠。
“睡不著,便作了一夜的畫,知堂妹這里一早便要開始忙碌,只得這個時辰過來討擾。”言畢順手遞給陸如雪一個錦盒。
陸如雪打開錦盒,一卷畫紙承于其間。命采星和采蓮小心展開,陸如雪便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份離苦,淚盈于眸,眼前一片水光。
陸崇文一夜未睡,竟然畫了一張“全家福”送給陸如雪。那畫紙上祖父一臉的慈祥,祖母笑的溫暖,每一張笑臉都直擊她的內心。
“昨日席間,見堂妹眼中強忍不舍之情,便一時起意,作了此畫。時間緊,來不及裝表。”陸崇文想多說兩句,可看著堂妹失聲而哭,便也跟著提袖掩面輕泣。
他性子隨了祖父,平日不多言多語,可對堂妹的感情,卻并不比二弟來得少。且心細如塵,連陸如雪刻意想要隱瞞的情緒,都能感知得出。
陸如雪想要將淚水擦去,好好看看畫中人,可眼淚越擦越多,竟然一發不可收拾。
陸崇文只得又坐陪著聊了幾句閑話,陸如雪這才平復了情緒。命采月將東西收到自己隨身的箱籠中,好隨時便能拿出來細看,這才服了謝禮,送陸崇文出門。
陸崇文前腳剛走,陸崇武便和徐竺英一同前來,又陪著二人小坐了一會兒,便有全福夫人來為陸如雪開臉“絞面”,俗稱別開生面,祝新娘子婚姻幸福美滿之意。
絞面有些痛,好在陸如雪一向很注重這方面的保養,臉上的汗毛并不多,只額前鬢角,需要略作修剪。
“絞面”后洗凈頭臉,便是“勻面”。陸如雪想著當初徐竺英成親時,臉上被施了厚厚的脂粉,將她一臉的韶華,全都掩了去,便有些不愿。她可不想讓穆玄陽一挑蓋頭,看到自己頂著一張嚇死人的大白臉。真不知這古人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女兒家,畫的跟個鬼似的。
便推說時辰尚早,請母親陪著全福夫人去坐。她則趁著沒人,自己上了妝容。等到全福夫人喝了茶回來時,見陸如雪已上了妝容,便也沒多說什么。為她盤了頭發,由云氏給女兒插了鳳釵。
太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來時,陸如雪已鳳冠霞帔穿停妥當,正望著空當當的屋子發呆。
“如雪!”聽見祖母喚她,陸如雪這才起身見禮。卻被太夫人一把給攔了下來,只管拉著孫女坐在一旁。
該說的這些日子太夫人都已叮囑過了,現在太夫人只想靜靜的看著孫女,回想起那個剛出生,尚在襁褓便會對她“咯咯”笑個不停的孫女,如今已出落得如白瓷玉人兒一般,都要嫁人了。
太夫人的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個不停。唐氏趕忙來勸,“母親可哭不得,今兒是送嫁的好日子,您得高高興興的送如雪出門。”
傷心便哭,開心便笑,人活著為什么要那么累。陸如雪只想抱著祖母放聲大哭一場,可又怕祖母難過,只得強忍眼中淚水,也跟著唐氏來勸。
“祖母別擔心,孫女只是暫時嫁去北平,也許用不上幾年,便可回京。”穆玄陽頂著五軍督府的差事,總不能成親便將差事丟了。以皇上多疑的性子,想來也不會放他在北平久住。
到時只要燕王妃還想抱孫子,便不會留她在北平。畢竟嫡妻無子,妾侍也不得生。
太夫人也想到了這一層,便也止了淚,又上下仔細打量了孫女一眼,這才由兩個兒媳扶著,不舍的離開。
陸如雪只怕永遠也不會想到,今日與祖母一別,便成了永遠。忙著應付這些客人,而少陪了祖母一時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