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恒在當天晚上給總部和譚公館各發出一封電文。
他把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通報了一遍,當然都沒有提及自己被刺殺的事情,他的身份很敏感,對于兩位局座而言,如果知道寧志恒被刺,一定會要求上壕以后放棄對藤原會社會長藤原智仁的刺殺,這樣一來,上壕就有可能知道藤原智仁這個身份有問題,增加暴露的幾率。
至于這一次的刺殺,寧志恒并沒有什么怨言,站在上壕的角度而言,他們刺殺一個地位顯赫,操控黑市的日本高層并沒有錯,事實上也確實起到了吸引日本人軍力的目的,也是有可能完成此次任務的。
只是遇到了佐川太郎這個老狐貍,根本沒有上當,最后才功虧一簣。
而且這一次的刺殺也不全是壞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它對寧志恒的身份起到了保護的作用,誰會相信,中國特工拼盡全力刺殺的日本貴族子弟,竟然也是一名中國特工,這樣更加確定了藤原智仁這個身份的真實性。
再說寧志恒并不的有人再次對他下手,以他的能力而言,只要不是陷入軍隊包圍的絕境,導致無處可逃,就幾乎沒有人能夠對他產生威脅。
至于譚公館方面,就更不能明說了,能夠接觸到電報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電信組長左柔,對于左柔而言,知道寧志恒遭到刺殺,也只能是徒增的而已。
另一個是霍越澤,那就更不能說了,因為直到現在,霍越澤都不知道寧志恒在上盒區里的掩飾身份,就是主宰上哼私王國的幕后人藤原智仁,這個秘密在上海就只有易華安和左柔知道。
第二天早上,重慶軍統局總部一間會議室里,氣氛是格外的凝重。
局座端坐在中間,黃賢正坐在一旁,行動二處處長副處長衛良弼挺身立正在局座的眼前,屋里面還有行動一處處長趙子良,情報一處處長邊澤,情報二處處長谷正奇。
一般來說高層的秘密會議都是兩位局座和行動處和情報處的四名正處長參與,其他部門的地位不夠,也無法參與進來。
這一次寧志恒的情報事關重大,衛良弼不敢怠慢,急忙通報了黃賢正,兩個人一起向局座匯報這件事情,結果局座大怒,很快召集了此次會議。
局座看著手中這一份電文,眼中的恨意難以掩飾,他沒有想到,時間過去一個多月了,段鐵成和王漢民就搞出了這么一個結果。
老實說,損失的那么多行動隊員,對于局座來說無足輕重,軍統局有的是人手,他損失的起。
他惱火的是,段鐵成和王漢民的無能,白白浪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在這一個多月里,日本人到底取得了什么樣的進展?那十億法幣會不會就快完成印刷了?
再有就是徹底驚醒了日本人,讓他們有所防范,這一次之后,再想突襲日本人的印刷基地,就更不可能了,致使接下來的任務將更加困難。
其實這個時候,局座還不知道連家舊宅里的黃金被盜的事情,因為甘明軒還在回重慶的路上,王漢民他們也怕被局座斥責,根本就沒有上報這一情況,不然的話,現在局座就會派人把這兩個人抓回來嚴加處置。
“段鐵成昏聵無能,王漢民畏首畏尾,此次行動失敗,這兩個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忠信,你覺得這件事情該怎么處理?”
黃賢正聽到局座的問話,就知道局座心里并沒有打算對著二人進行嚴懲,他們都是局座的嫡系,真要想對他們下手,用不著向自己詢問,這是想找個臺階下啊!
其實以局座的性格,怎么可能輕易放過這兩個人,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考慮。
段鐵成一直是邊澤的副手,也是自己多年的親信,關系遠比之前的鄭宏伯近,這一次出了差錯,自己當然要酌情處置,不過以軍統局森嚴的家規,這一次段鐵成不死也要脫層皮!
局座考慮最多的是王漢民,上壕的地位和重要性不言而喻,之前鄭宏伯出了事情自己強壓著不讓寧志恒上位,壓制保定系的力量,安排王漢民接手上壕的工作。
這一次王漢民又出了差錯,難道真的把王漢民撤了,那自己還以什么借口強占住上壕的位子不放手,上洪報科豈不就是可以趁虛而入,順利接掌上壕。
不,決不能這么做!上壕的工作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這事絕不容商量。
他開口詢問黃賢正,也是打著試探的心思,看黃賢正到底有沒有心思,再次插手上壕。
如果黃賢正主張嚴懲這兩個人,就說明他還沒有死心,再次試圖擴大保定系的力量,那局座就要小心應對了,如果他主張放過這兩個人,那就說明一切還好,他愿意保持現在的平衡,自己用不著太過于防范了!
黃賢正心思剔透,對這勾心斗角的手段洞悉無遺,他看出局座的心思,也知道他對自己防范甚深,如果自己強來,反而讓對方過激反彈,加深對自己的防范。
“局座,我認為這件事情雖然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但也并不是沒有一點效果,最起碼他們成功刺殺了日本情報官和漢奸,這也是功績啊,還請局座酌情處理!”
聽到黃賢正這么說,局座的心神一松,戒備之心稍微緩和了一下,在這個緊要關頭沒有落井下石,看得出來,黃賢正還是很明白事理的。
邊澤是段鐵成的老戰友及朋友,對段鐵成的處境揪心不已,看來黃副局長如此說,也趕緊勸說道:“是,局座,鐵成他們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說起來也竭盡全力了,到現在還被困在上盒區生死未卜,縱然有過,也有苦勞在身,還請局座網開一面,讓他們戴罪立功!”
“啪!”的一聲!
局座一拍桌案,冷聲說道:“還想戴罪立功,你看看他們,自身尚且難以鮑,若不是情報科伸出援手,現在只怕已成為日本人的階下囚了!”
趙子良在一旁說道:“局座,我提議,由志恒前去上海處理此事,在我們軍統局里,論行動能力誰能比得過志恒,必然不會讓局座失望!”
“不妥!”
趙子良的話一出口,局座和黃賢正都是異口同聲的說道。
這讓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一驚,除了衛良弼以外,大家都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因為兩位局座都清楚,此時的寧志恒正坐鎮上海,如果在會議上同意這個提議,那么行動的時候,大家都會知道寧志恒身在上海,這是絕不可以的。
寧志恒在上海的責任重大,他不僅身負著收集情報網情報的任務,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握有一條黃金走私渠道,這條渠道的利潤驚人,不僅是用來收集購買情報網的情報,同時也是局座和黃賢正的聚寶盆。
尤其是黃賢正,自從開通國統區走私渠道之后,各種管制物資,軍用物資,都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了重慶地區,數量之大,種類之多,讓黃賢正這樣的人物都嘖舌不已。
現在重慶之所以能夠將緊俏物品和軍用物品的價格控制下來,完全得力于寧志恒的走私渠道,以前是有價無市,到處都沒有貨源,價格無節制節節攀升。
雖然現在也是價格居高不下,但畢竟是有價有市,只要你肯掏錢,在黑市上就能夠找到這些貨物,價格也沒有無節制地一路飛漲,總之一切還都在控制之中。
當然這里面利潤也是極為驚人,保定系從中得到了巨大的好處,軍中需要的藥品,汽油,電池,電子元件等等一切都是優先供應,這讓保定系的大佬們對黃賢正的工作大為滿意,一時間地位上升了不少。
別的不說,單說是現在被視為救命寶物的磺胺,經黃賢正的手,就送出去好幾箱,結下了多少善緣!
別人視為千金難求的珍寶,可在黃賢正的手里卻并不稀奇,現在軍中的舊朋故友,都知道如果想要找緊俏物資,只管找他黃胖子就是了,可謂是多寶童子,讓黃賢正掙足了面子。
在這種情形之下,黃賢正有如何肯讓自己最得力的干將去冒這樣大的風險,再說就是付出了代價把任務完成了,又有什么用?除了讓局座更加忌憚之外,沒有半點實質性的好處,所以他是堅決不同意的!
局座心中也是不情愿的,上壕又出現了紕漏,再由寧志恒的情報科出手,那以后怎么辦,干脆把上壕交到寧志恒手中?這絕不可能,保定系在軍統局的力量已經發展到他所能容忍的極致,如果再讓它這樣肆無忌憚的擴張,不要說是自己,就是校長也不會答應。
可是不讓寧志恒出手,那銷毀法幣的任務怎么辦?這可是校長親自交代的任務,已經催促自己好幾次了,再拖延下去,只怕真的讓日本人印刷成功,那可是十個億啊!足以讓國統區的經濟拉低一個檔次,日本人再借機掠奪巨量的物資和財富,以戰養戰,此消彼長,對整個戰局的發展,都將產生極其不利的影響,自己應該怎么辦呢?